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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病入膏肓


“此乃上乘之血,你从何人身上取到的?”老者的言语中带着惊喜。

  “师父,这人是今早送来那半死之人的姐姐身上的。”

  “哦?是他们?既然姐姐身上的血如此上乘,那弟弟的血也不会差。遂生,你找个时机,去把弟弟的血也取来,切记不要如以前那般用强硬的办法,会引起反感。”

  “是,徒儿省得了。”

  “嗯,事不宜迟,待她弟弟好些,就速速把他安排到前一间去,好生看管,免得浪费。”

  “可他们是卓使者带着过来的……安排到新一间卓使者会不会有意见……”殿里药童的声音透着迟疑。

  “意见?”老者沉吟片刻问道,“可有可派人去把金丹给她?”

  “回师父,午后时分炼好丹药便拿去给她了,不过她没有立刻给病人服下。”

  “也是常理之中,想必是卓灼对她说了什么,不相信我吧……”老者的语气无奈又带着嘲笑。

  “那还要继续安排吗?”遂生恭敬地询问。

  老者叹了口气:“继续吧。就算他心有不平,也不该对我,应该对那个人啊……咳咳……况且他们今时今日还没有资格对我们有意见,你照做就是。”

  遂生急忙应道:“师傅说的是,那些小妖还要依仗我们的‘药’,肯定不敢反抗。可卓使者与他们都不同……上头也很看重他,是不是应该软着点?”

  “看重……是看重啊……他那样的身份又怎不会被看重?”老者停顿片刻接着道,“那就先在医馆住着吧,等‘释放期’过了再把他们迁出去。”

  “哎,徒儿知道了。师父您慢点。”

  灵华听完他们的对话心中疑窦更深,再次贴近聆听,殿内已经没有声音,她只得作罢,顺着来时的路返回偏院。

  此时天已经黑透,医馆里并未挂几盏灯笼,小镇里的谜团像躲藏在阴影里的黑暗,让人看不清楚。

  此时医馆路上没有一个活人,只有迎面穿过身体的残影浮在路面上。灵华看着飘荡的残影们,虽然并不觉危险,但多少心里有些发寒。她抱紧身体疾步走着,警觉地环视周围。

  原本医馆里的分岔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宽阔的“康庄大道”。两旁忽然显现出比灵华高了一头的石柱,上面雕刻着形态各异的老虎。灵华踏上青石板铺就的道路,继续向前走去。

  四周的环境明亮起来,未点一灯却明亮如昼。一眨眼的功夫,一座两层的矮阁出现在灵华的视野内。矮阁中不断喷出汹涌的灵力,向灵华背后输送过去。

  她顺着灵力飞飘的方向看去,来时的路已经完全不见了,木质的回廊、成熟的桃树、不大的宫殿,统统从视线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巨大而高耸的三层木楼。

  抬头看去,振西医馆的草书招牌挂在一楼的飞檐之下。三层高楼灯火通明,里面隐隐传来吟诵声。她继续静静听了一会儿,忽而一阵痛苦的嘶吼从木楼某个房间中传来,灵华急忙抬头去寻,却发觉木楼中灯已熄灭。

  她四下看了看,残影依旧在她身边摇晃,周围一个人类都无。她摸了摸怀里的鉴心镜,在门口踌躇了片刻,下定决心推开了木楼的大门。

  暗红色的木门像是凝结住的血,在灵华推开时流淌起来。红色流出来,再被自己吸收进去,蠕动翻腾,就像一种特别的欢迎仪式。

  随着灵华关上门,血也不动了,又重新凝结成了一起回到原本的模样。

  灵华步入木楼中,奇怪的是,面前是一面影壁,走过影壁是一方宽阔的院子。

  借着月光,她看清院子里栽培着青翠的绿植,种着已经结果的桃树。向内走去,路边景象一切如白天在医院里看到的一样,正厅里摆着取药的药柜,三张桌子上面摆放着纸笔,还有一张上留着开完的方子。

  不同的是,如今的医馆里没有一丝人影,就连过去的残影也不曾出现。整个医馆里鸦雀无声,丝毫没有白天的吵闹劲儿。

  灵华凭着记忆,向东门的方向走去,沿着漆黑的道路寻到了偏院。偏院门口摆着一个食盒和一铜盆水,想必是送来的晚饭和日常用水。其他一切如常,连门都不曾被人动过。

  她终于松了口气,心中却疑惑未减,为何木楼里的景象与白天的医馆一模一样?为何晚上的医馆没有一个人?曹大夫与药童的对话是什么意思?木楼里的声音又是因为什么?

  纤细的手指揉揉太阳穴,她面色深沉地拿起地上的东西撞开门走进小院,双脚踩上被鹅卵石覆盖的青石板。

  刚打开房门,便闻到一股散发着血腥味的甜腻香气,这股气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心道不好,急忙放下手中东西,掩住口鼻进屋内看恒古的情况。

  小屋之中一片黑暗,但灵华仍能看见一个上下一般粗的黑影正伸着细长的爪子在恒古头上游移晃动。

  “住手!”她当即大喝,冲那黑影奔去。

  那黑影听到声音顿住爪子,身体微颤,一动不动,身体中似乎发出低沉的响声。

  灵华快步上前一掌劈去,正打在黑影的爪子上。那爪子僵硬如石头,上面不知粘着什么湿乎乎的液体,沾在了她的掌上。

  无暇顾及手上的黏/腻,她随手抄了木凳向黑影身上砸。那黑影见灵华攻势凶猛好似十分胆怯,僵硬地摇摆了几下身子,便散发出香味消失了。

  木凳落空,砸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灵华打开窗向窗外望去,没有一个人来看他们发生了什么。

  凛冽的月光照进屋子,她摸索到桌子上的打火石,将油灯点燃,可屋子里依旧昏暗。她将手凑近灯光,看到手上沾到的是一滩腐血。

  “这是……”她闻了闻气味,眉头深皱,“怎会是一样的气味?”

  灵华把指尖的药贴撕下,用布擦净沾满血的手掌,一手拿着油灯,一手护住火苗,走到恒古身边去看他的情况。

  此时恒古的脸色煞白,身上不断冒出虚汗,灵华抚上他的额头,手心摸到一片滚烫,恒古发烧了。

  他嘴里一直不清楚地絮絮念叨什么,灵华附耳过去,只听到一些语意不明的气音。

  灵华有些慌张,脑海中的思绪如一团浆糊,她反复问自己:恒古怎么会发烧?是药的作用,还是适才那黑影?黑影为何出现在这间屋里,又要对恒古做什么?而他是否是新二间土屋里戳到自己后背的东西?

  如果是,那么他的目的就是吸食精气。灵华将油灯举在恒古耳边,仔细去看他的脸色,又感受片刻他的气息。

  “还好没有被吸……”她放下心来,轻轻晃了晃恒古,柔声唤他的名字,“恒古,恒古!你醒醒,我是灵华啊,你能听到吗?”

  恒古好像听到了似的呻吟着轻哼一声,灵华急忙又叫了声“恒古”,他果然含糊不清地低低应了声,但一直睁不开眼。

  灵华找到包袱,将水壶从中拿出,又掏出怀里的帕子,将水倒了些在帕子上,一点一点滋润恒古有些干裂的嘴唇。

  借着微小的灯光,她在橱子里寻到一条白帕子,浸到铜盆里投了三投,敷到恒古额头上:“恒古,快些退烧吧,我也不知这药效居然如此强烈。我在这里陪你,等你好起来。”

  ……

  清晨的日光慢慢透过窗户照在灵华的侧脸上,她守了恒古一夜,恒古也烧了一夜,此刻额头上的热仍未褪去。

  灵华的双目干涩,她用力闭闭眼,想要挤出些泪水来润润眼球,却听得恒古咳嗽了一声。她慌忙去看,低声唤道:“恒古?”

  恒古没有回应,剧烈咳嗽起来。灵华坐在床边将他扶起倚靠在自己身上,拍拍他的脸,语气焦急:“恒古,你怎么了?”

  恒古气息逐渐急促,伴随着咳嗽喷射出鲜红的血雾,然后呼吸衰弱整个人瘫软在灵华怀里。

  灵华的手颤抖了,她低头看怀里的少年,以及满床的血点。

  “恒古!”

  她想起昨日药童送来的那粒金丹,如今恒古陷入昏迷,不吃不喝还吐了血,若是继续消耗,谁知后果如何?

  “死马便当活马医吧……”或许吃下它,真的可以保命。

  灵华第一次感到如此紧张,她咽了咽口水,将金丹取出,轻轻掰开恒古的嘴,把丹药放在他的口中。又用勺子取了些水,慢慢喂到嘴里将金丹冲下,之后能做的便是等待。

  她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

  此时天已大亮,灵华去摸恒古的额头,发现烧已经退了,且恒古的面色也不再惨白,开始有了血色。

  “难道这丹药真的有作用?曹大夫不是庸医?”

  正想着,便有人敲门,随即响起遂生的声音:“起了吗?师父派我来送药了。”

  灵华将门打开,迎他进来。遂生端着热腾腾的药看到被子上的血迹,面色一变,急忙放下药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曹大夫便来了,他对灵华点点头便坐下把脉,时间在一呼一吸中过去,曹大夫的表情越发凝重起来。

  他转过头看向一夜未眠、颇为憔悴的灵华,大略斟酌少顷,犹豫再三还是说道:“凌姑娘,昨日怕告诉你会徒增你的惊惧,所以未曾告诉实情。可今日病情加剧,恐怕必须要让你做个准备。

  这位小伙子应是中了抑生之毒,这种毒会压制体内精气,消耗体力,使人陷入混沌。虽然十个时辰后会醒来,但若不及时归元补气,恐会元气大伤。”

  灵华心急如焚,急问道:“曹大夫,那应该如何医治?”

  曹大夫看向遂生吩咐道:“给他准备药浴吧。”

  遂生得了令,一路小跑前去准备。曹大夫端起桌上的药:“此药正对这小伙子的症状,一定要趁热给他喝下。”

  灵华点点头,接过药碗。曹大夫就在身边看着,似乎要盯着灵华喂药。

  她假意用勺子搅着琥珀色的汤药,舀起一勺来放到嘴边吹一吹。正此时,一名小药童站在偏院外面喊:“曹神医,又有患者来了!”

  曹大夫不甘心地看了灵华与恒古几眼,转身随小药童走了。

  灵华赶忙放下药将门关上,她嗅了嗅汤药的味道,在许多的草药味中闻到了一些若有若无的腥甜的血味儿。

  她回想起刚刚到偏院时,自己闻到飘来的血腥味道——

  “原来当时与卓灼提起的味道,真的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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