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回家之路

韩州大雪封城，等到了第五日，路上积雪融化，成王决定即刻出发。

        赵书萧觉的有些奇怪，问成王为何这么匆忙，成王捂脸，无奈苦笑道：“父亲大人的亲笔信昨日传到我手中，问我为何私自更改路线；还问为何从平州城出发已有一月，还未到京城。给我下来最后的通牒，让我们半个月内回京，还说。”

        赵书萧问：“说什么。”

        成王扯出个更无奈的笑容，“回京后找我算账。”

        赵书萧已经知道，成王身为皇子，回京之路不能随意更改路线，当初是她主动提出来，此时觉的对不起成王，“二哥，当初是我的主意，回京后陛下问起来，你推到我身上。”

        未等赵书萧说完，成王不着调地打断赵书萧的话，“说什么胡话？阿韶就放心吧，爹只不过是嘴上说说，不会拿我开刀的，倒是……”

        “倒是？”

        成王说出极不愿意面对的事实：“爹已巡视北境完毕，这两日就要整军回京。”随后郑重其事地看向赵书萧，“若爹回京，你我还未回京，那我是真的完了。今后的路程要抓紧走，阿韶你身体能受的了吗？”

        赵书萧宽慰道：“无事，反正有许尘的药。”

        成王问：“许尘的药？之前都是许尘送的？”

        赵书萧点头，“是。”

        成王疑惑道：“那为何是石宏送过来？”

        赵书萧想了想：“许是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这回轮到成王问：“为什么。”

        赵书萧莞尔一笑：“这就不用二哥操心。”

        成王起身，“好，好，妹大不中留。”

        赵书萧作势要打成王，虚晃几下，“二哥说什么呢。”

        成王凑近，坏笑道：“别不好意思。”

        赵书萧不再理会成王，回屋收拾行李。

        方星和明珠听说赵书萧一行人要回京，特地赶来送行。

        明珠再一次见到赵书萧，二话不说，朝赵书萧跪下磕头，赵书萧急忙将明珠扶起，明珠人小，说话却十分有力，“爹说了，陈家一辈子记得姐姐和哥哥的恩情，一辈子都忘不了。”

        赵书萧默默明珠的头发，温柔笑道：“姐姐也永远记得明珠。”

        许尘正好路过，插嘴：“那哥哥也是。”

        方星想起前日世家子弟说赵书萧和许尘之事，不由脸红，简单向二位道别后，拉着明珠离开，明珠离开前说以后要还二人恩情。

        待二人走后，赵书萧见到许尘手上提着一大包药，心里发怵，“这药？”

        许尘笑笑，递到赵书萧眼前，“给你的，之前的药方你吃了不是吃不下饭，这次换了温和一点的药，你先试试，应该不会有那么大反应。我让军医看过了，你的药军医正在命人煎，一会送过来。”

        来来回回，还是逃不了吃苦药，赵书萧面无表情的接过一大包药。

        许尘别别扭扭道：“之前不知道你还晕马车。”

        赵书萧：“小时候晕的厉害，以为大了不会晕，便没在意。”

        许尘眼神湿润，不知琢磨什么，二人静默无言。

        等了一会，许尘作揖，“姑娘，失礼了。”

        赵书萧一时琢磨不透许尘，目送许尘回屋。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韩州，韩州知州亲自出城相送，等看不到一行人的身影后，韩州知州大舒一口气，朝同僚道：“二位贵人可算是走了，不瞒各位大人嘲笑，这两位在时，本官就担心城里出了什么事，成王殿下一个不顺心，直接朝京城上折子。”

        同僚附和，成王之前捅出来的金德县县令一事，可谓是震人心府，消息传出来之后，沿线大大小小州县，都知道成王可能不按原路线回京，但凡各府衙觉的成王可能会来到，全都传下命令，让全城上下安分守己，成王一行人之后所到之处，全是岁月安和的样子。

        路上，王墨钰向好友打趣道：“我在想，韩州官员心里想的，可算是送走我们。”

        从韩州出发后，起初成王不敢加快速太多，担心赵书萧的身体受不了。

        赵书萧吃许尘改后的药方，身体好受些，赶路时也能吃下些饭，成王见身体无恙，下令全队加速赶路。

        大雪之后，天是一天比一天凉，寒风刺骨，吹在手上、脸上生疼无比，世家弟子享受惯了，十分羡慕许尘可以坐马车，但又不敢抱怨，毕竟成王还骑着马，没说一句天冷。

        接连赶路十几天，离京城还有三四日的路程。奉皇后之命，守在松州驿站已有五六日的若心和阿冉，终于等到她们将要伺候的人。

        若心原本是皇后娘娘殿中侍女，成王让二人免礼，问：“若心，你二人是照顾姑娘的宫女。”

        “是。”

        成王又细细盯着阿冉，觉的有些面熟，“你，原是照顾郡主的那个宫人，皇后娘娘怎么把你派过来？”

        阿冉不急不徐，不卑不亢，不像是一个宫女，像是受过良好教养的官宦家的女儿。“是郡主向皇后推荐的奴婢。”

        成王哦一声，道：“二妹又在搞什么？”

        赵书萧走近，成王不再琢磨赵峪，指着二人向赵书萧解释道：“母亲派人过来照顾你的，以后也是你的贴身宫人。”

        二人走上前，跪下行礼。

        若心：“奴婢姓魏，皇后娘娘赐名若心，西南云州人氏。”

        阿冉：“奴婢阿冉，安阳郡主赐名，京城人氏。”

        赵书萧扫一眼，若心较为端庄，一举一动，有板有眼；阿冉则俏皮点，也不害怕赵书萧，活泼好动些。“起来吧，别跪着了。”

        待二人起身，赵书萧问阿冉：“二姐给你取得名字，你姓什么？”

        阿冉道：“奴婢姓与姑娘名讳同字。”

        赵书萧不解，“既然是姓，不必避讳。”

        阿冉道：“奴婢是掖庭出身。”

        赵书萧这几年不再京城，但盛朝各项规定大体延续前朝，对掖庭有一些了解，知道没入掖庭的女子，一般是罪臣的家眷。再往下，赵书萧不再接着问。“二姐看中的人，想来不会错。”

        阿冉听后，心中的石头暂时落下，宫中的贵人没几人在意掖庭出身的罪奴，赵峪向皇后推荐时，阿冉没抱任何希望，却意外被的皇后娘娘选中，来时的路上，阿冉早已做好回宫被换掉的准备。

        成王见赵书萧精神不好，疲惫不堪，想想这些天赶路是苦了赵书萧，让二人带赵书萧回屋，临走前赵书萧还不忘说一句：“饭时叫我。”

        成王笑的应下。

        二人照顾宫里贵人，早已习惯贵人当甩手掌柜，宫人们包揽全事，误以为赵书萧也是如此。

        三人进屋，赵书萧懒散地倚在床边，见二人有些拘谨，赵书萧开口：“我这里一般没什么事，不需二位贴身服侍，有事我自会招呼二位。”

        二人有些错愕，若心道：“姑娘，照顾您这是我二人分内之事。”

        赵书萧甩甩手，“我不用宫人贴身照顾。我要歇一会，你二人也下去歇会。”

        若心还想劝赵书萧几句，担心到时候回到皇宫，皇后知道后责备她二人照顾不周，阿冉拦下来，说一声有事请姑娘吩咐，便拉若心离开。

        若心理解又不理解赵书萧，阿冉道：“你我是奉命照顾姑娘的，姑娘开心就好，何必在意那些。”

        若心想反驳又不知如何反驳，只能暂时听阿冉的。

        二人守在屋外，可是既然见到赵书萧，就不能走远，简单商量后，便决定二人轮流值守，阿冉先在门口守着，若心则下去收拾。

        阿冉曾是京城官宦人家之女，因父亲之案流落掖庭。阿冉守在赵书萧屋前时，那些世家子弟要进驿站。

        阿冉面生，世家子弟难免多看几眼，见阿冉穿的宫装，想来是宫里派来的人，世家子弟倒也不敢放肆。

        王墨钰最后进驿站，见到阿冉，觉的有些面熟。王墨钰家曾与阿冉家是邻居，小时候两家有不少来往，往事久远，王墨钰再一次见到阿冉，有些不敢相认，倒是阿冉大大方方，朝王墨钰行礼，小声道：“王公子安好。”

        在赵书萧房前，王墨钰不敢多言，低语道：“萧姑娘安好。”

        阿冉笑道：“萧姑娘已经不在了。”

        王墨钰犹豫片刻，吞吞吐吐道：“他若一起回京便好了，这几年，他一直想着你。”

        阿冉让王墨钰不要多言：“我与他从未有过婚约，王公子不要牵扯他人，公子慎言。”

        王墨钰不再多语，问：“你怎么从掖庭出来了，还来服侍这位。”

        阿冉：“说来话长，现在在敬妃娘娘宫里服侍。”

        一听到敬妃，王墨钰用更加小声问阿冉：“你之前在敬妃娘娘宫里，那你见过杨姑娘没？”

        王墨钰这一问，阿冉瞬间明白了，“杨姑娘在宫里小住与安阳郡主闲聊时，提起过王公子。”

        王墨钰轻轻拍手，脸上露出少年朝气，“露馅了吧，我走之前她说一点都不会想我，这下看我回去如何笑她。”

        阿冉叹气，杨雪柠是敬妃兄长之女，王墨钰是周淑妃姐姐家的儿子，二人自幼两小无猜，感情甚好，婚约定在明年年中。赵书萧之前不在宫中，杨雪怡没少入宫小住，宫里娘子们闲来无事，没少逗趣他俩。

        等到了饭时，只有成王和赵书萧二人，成王道：“若心和阿冉我不太了解，但你可以放心阿冉。”

        “为何？”

        “阿冉心底不错，她之前与二妹素未平生，冲进火场救下二妹，她也因此从掖庭出来，派到二妹身边服侍，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二妹把她送到你这。”

        “回宫之后就知道了。”

        十一月上旬末，成王一行人终于赶到京城边界，住在驿站休整。世家子弟们离家两三个月，脸上不由露出笑容。

        成王到赵书萧房间时，看赵书萧坐在窗前发呆。“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无事。”赵书萧嘴上虽说的无事，表情却骗不了人。赵书萧此刻明白了，离乡多年，回乡却怯乡的心情。

        成王安慰道：“阿韶，大家都等你平安回家，尤其是你的母亲，别想太多。”

        “多谢二哥。”

        成王刺探问：“阿韶，明日就要回宫，若心和阿冉她俩也带宫衣过来，你明日要不要换。”

        赵书萧想都不想，拒绝道：“不要。”

        成王也不强迫赵书萧，问：“你想好了。”

        赵书萧反问：“有什么可想的，宫衣我试了，穿的不舒服，不想穿。”

        成王不理赵书萧，留下一句揣着明白装糊涂便离开了。成王已经预见，赵书萧回京后不会风平浪静。

        “二哥，留下。”

        赵书萧叫住成王，成王走回来，看赵书萧的眼神，心里不明发怵，“阿韶？”

        “二哥，你王府的仆人是不是来了。”

        成王不明缘由：“是。”

        赵书萧将一小包袱递给成王，“我的东西，二哥暂时保管。”

        成王没有打开，问：“这是什么？”

        “暗器，宫里带不进去。”

        成王手一抖，忘记了赵书萧使用暗器那叫一个出神入化。“你不怕二哥一不小心磕坏了。”

        赵书萧淡淡道：“无妨，暗器图纸在我这，坏了我命人再去做一套。”

        成王无语，将包袱收好，然后交给王府值得信任的仆人，让仆人回京后保管好。

        次日上午，成王一行人赶到京城，成王和世家子弟们分两路，成王带着赵书萧回宫，世家子弟们先去官府复命。

        太子之前得到消息，特地在宫门口等着成王和赵书萧。

        成王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太子面前，气宇轩昂道：“大哥，我回来了。”

        太子有心打趣成王，“你还知道回来，三妹呢”

        成王指指后面马车，“在后面。”

        赵书萧下马车，慢悠悠走到二人面前。

        太子一见赵书萧的装扮，一下子愣住，随后面色恢复。

        赵书萧此时还是在平州城的装扮，脚蹬长靴，紧袖上衣，长发简单用一条发带扎起。

        太子看一眼成王，再看一眼赵书萧，来回几次，太子当着成王的面问赵书萧：“三妹，你如实说，不要害怕，你二哥这一路，是不是对你不好。”

        赵书萧不明就里，疑问地嗯一声。

        成王问：“大哥，你什么意思。”

        太子指着成王，“你看看你，你再看看三妹，你是吃的壮壮实实的，三妹呢，瘦瘦弱弱的，风吹的大了都能将三妹刮跑。”

        赵书萧由于赶路，加上晕马车，一路上胃口不佳，一直吃不好，也就困在韩州时吃的多些，原本在平州城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全都消下去；再加上赵书萧气色不好，面色苍白，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身体不好、病态的瘦。

        成王反驳道：“大哥，你把当成三岁小孩了，欺负妹妹算什么男人。再说了，我可不敢欺负她。”

        在平州城，瓷片紧贴成王脖子飞过的感觉，成王可不想再感受一次。

        赵书萧开口解释：“不关二哥的事，是我一路晕车，吃不下东西。”

        太子并不知道赵书萧晕马车，此时才明白他们为什么回来这么晚，“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养养身体。”

        成王反问：“盈儿那丫头，是不是又告我的状了。”

        太子笑笑，不说话。

        成王哼一声，“那是她年龄小，不懂事，我抢她东西，是为她好。她不敢向娘告状。欺软怕硬，好心当成驴肝肺，这个妹妹啊，白宠她这么多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太子无奈：“好了，说的冠冕堂皇，盈儿知道你这样说她，免不了大闹一场。”随后又惋惜道：“你离京历练，为何就不见长进。”

        “哪有。”成王不服气道：“大哥，我给你说这一次出去我可历练不少。”成王在大哥身边，就是个长不大的少年。

        兄弟二人聊了一会，太子道：“二弟，你带三妹先去椒阳殿看母亲，然后听母亲的安排。东宫还有事，我就不陪你二人了。”

        成王没心没肺道：“什么事啊？”

        太子甩出一句：“弹劾你的上书。”

        成王顿时理亏，道：“言官真是闲的没事干，天天盯着我。”

        眼看太子脸色要不对，成王嬉皮笑脸道：“好好好，我不说了。”

        见到赵书萧，太子在回东宫路上，才能理解成王之前的家书：不得以常人束之。赵书萧整个人看似平淡似水，却让人觉的那是一汪死水，毫无波澜。

        成王和赵书萧由宫女带路，入椒阳殿见皇后。

        皇后跪坐中央等待二人，赵书萧看了一圈，除了几个宫女，没有瞧见自己的母亲，赵书萧大失所望，站在门口，久久未动。

        若心和阿若着急地提醒道：“姑娘，姑娘拜见皇后娘娘。”

        见赵书萧站的不动，成王一把拉着赵书萧走进正殿，拉着赵书萧的胳膊跪下。赵书萧一愣，终于回过神来，然后就听见成王的声音：“儿臣拜见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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