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请将军成全

茫茫大雪尽头，出现一个个灰黑色的小点，那些小点逐渐增多聚拢，朝他们一步步靠近，那些被大雪盖住的模糊轮廓逐渐清晰起来。

所有打闹的将领僵硬在原地，手指颤抖着，泪光闪烁间映着一个个逐渐清晰起来的人。

沈思遥哽咽开口，喃喃道：“他们竟然回来了？”

是啊，他们回来了，那些回家准备连夜被护送出城的百姓抱着所有避寒之物以及仅剩不多的粮食，一步一步在大雪里踩着深陷的黑色脚印回来了。

为首的老人将东西放在将士们身前，身后的大人小孩儿也跟着将东西放下，很快就垒起了小山堆。

他拢紧身上缝缝补补早已看不清衣裳原本颜色的袄子，笑得满脸都是皱纹。

“这些都是我们所有人仅剩下的避寒之物和粮食了，拿出来和诸位将士们用，想着还能撑些时日。”

一向威严冷静的萧鹤风瞬间红了眼尾，一张口便灌进冷风，刺得喉咙生疼，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两方就这般在大雪下两两相望，半晌都沉默，只有冷风呼啸的声音，鹅毛般的大雪很快就盖满所有人的肩膀。

萧鹤风声音低沉嘶哑：“老先生，诸位百姓，是我萧家军无能，城和你们只能守住一个，你们今夜带着这些东西走吧！北境已至寒冬，没有这些东西，你们如何平安逃出去？”

“就是！”叶赫鸣偷偷转头擦干眼角的泪，扯出夸张的笑来，“我们是当兵的，不惧寒不惧饿，哪里需要这些？”

老人静静地听他们说完，才拱手道：“当兵的也是人啊，将军，我们决定了，不走了，你们不必顾忌我们，今我等以血肉之躯挡敌寇，你们只管守城！”

他苍老的眸子里是不可动摇的坚毅，而身后所有人亦是连连点头，没有半分怯弱。

萧鹤风还要劝阻什么，老人撩袍跪下，声音悲恸，眼中弥漫着哀与决然：“将军不必多言，城在人在，城破人亡！我们生是这座城的人，死也要将鲜血洒在这片土地！”

他抬起头，猩红的眼满是哀求，高声大喊：“请将军成全！”

身后百姓霍地全都跪在大雪里，齐声道：“请将军成全！”

“请将军成全！”

......

那声音是那样决然，在这死一般寂静的雪中散开，却在所有人耳中不断回荡着。

萧鹤风眼中泪光闪烁，他拉不起人来，撩袍单膝跪下，身后将士们噼里啪啦放下兵器，也全都跪下，满军愧疚。

骤然间，无论是褚朝昭一行人，还是躲在暗处察言观色之人，还是场外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盯着眼前这令人震撼至极的一幕，一时间只觉得头皮发麻。

咚咚咚——

战鼓声再起，各角狼烟入雪，敌军再次来袭！

萧鹤风起身，安排人将百姓们安顿好，百姓们自发开始去军营帮忙。

萧鹤风转身就要往城墙之上走，被人一把拽住，他转头诧异望着那只通红小手的主人。

“阿昭小姑娘，你们放心，今夜我定让人送你们出城。”

褚朝昭摇头：“我不是说这个，我有一计，近日来我和小伙伴们走遍了整个莲月城，发现莲月城这护城河当是流通的吧？它通向哪里，除了护城，还是用来做什么的？”

萧鹤风了然，骤然想起什么，一时间有些兴奋：“对，北境原本天气恶劣，多雨水，这护城河底下有排水的暗道，不过在先帝还在时就废弃了，阿昭小姑娘，你是想？”

“可通往西山城？”褚朝昭直言。

萧鹤风赶紧找来手下，很快就从军营带来一张图纸，泛旧的图纸上全都是蜿蜒的黑线和各种标注。

他们凑在一起，手沿着一条条代表着暗渠的黑线一路推衍下去。

两人抬眸相视一眼，眼中尽是喜色。

褚朝昭看向小伙伴们：“我与阿生去，从暗渠摸去敌军所在的西山城，在他们水里下迷药，取敌方首领珈蓝胡叶的首级，再烧了他们的粮草！令他们自乱阵脚，这边将军同时率军偷袭，以我们的脚程，将军只需坚持五日，五日后，烟火一起，便连夜偷袭！”

萧鹤风点头：“西山城距离伽蓝蛮国南境那座边疆之城足足几千里，我们若偷袭，对方后援很难补上，但是这太危险了，我亲自带人去吧！”

褚朝昭摇头：“你不能走，不然很容易引起怀疑，我们这几场都未上战场，连连血战，敌方不会怀疑什么。所以我们去，剩下的陪你坐守莲月城。”

“不行！”九墨夷先不干了，“怎么能就让你们俩去？我也要去！杀人、放火烧粮草、下毒，好几件事呢，你们就四只手，如何周旋？”

上官夙澜点头：“我虽不如你俩体力大，但是下毒还是可以的。”

上官夙忱也道：“我虽体弱，但是可以望风，可以出谋划策，谢公子三人留在此地即可，我们五人决不能分开！也好照应！”

一时间，这情谊倒是令其他人都羡慕不已了。

他们不离不弃，即便知晓对面是悬崖也毅然决然陪着彼此，这份情是其他人怎么也插不进去的，所以剩下三人点头，没有多言。

萧鹤风郑重道：“此行凶多吉少，即便诸位武力不凡，可实在是冒险，诸位可想好了？”

褚朝昭与四个小伙伴对视一眼，笑起来：“萧将军不必担忧，我们死不了的！萧将军只管等我们的好消息！”

萧鹤风带着身后未离开的将领朝着五人深深鞠了一躬。

褚朝昭他们回礼。

“三位，莲月城就拜托你们和大家了！”褚朝昭朝着谢长肆三人行了大礼，很少有的郑重。

谢长肆三人受宠若惊，赶紧回礼。

褚朝昭道：“你们坚持一下，只有你们三人帮忙，许还是会很吃力……”

“无妨。”谢长肆沉声开口，“我等定誓守莲月城，等你们成事那一日！”

他亦是郑重开口承诺，浮月帝国大将军之言一向一诺千金，绝不反悔。

他给出承诺了，就表示就算九死一生，也绝对不会退，其余二人也点头同意。

褚朝昭转身就要走，走前暗自看了一眼暗处。

戏谑地笑起来：“戏看够没，诸位还要看到什么时候？如今莲月城大劫至，诸位不如出来给个确切的说明，若是要出城，不如我让萧将军派人带你们出暗道？”

果然，话落，远处拐角暗处就走出来十几个人。

萧鹤风和身后将领皆是一愣，这阿昭小姑娘眼力和听力这般好吗？这么远都能察觉到？

来人正是谢清玉等人。

谢清玉眼底闪过盘算，一瞬便开口：“我愿意帮忙守城。”

元少锦怔然看了她一眼，却也跟着道：“师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褚朝昭挑眉，她不知道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是动了恻隐之心，还是发现“覆巢之下无完卵”，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只要他俩留下，以他们俩剑修的武力值，莲月城便可撑得更久些，正合她意。

她后退一步，遥遥拱手行礼：“多谢！”

难得的礼貌和客气，竟是令谢清玉和元少锦顿然心生警惕。

褚朝昭见元少锦拉着谢清玉下意识后退一步，警铃大作的模样，毫不顾忌地翻了个大白眼。

身后的九墨夷他们见此，险些当场笑出声来。

而跟随谢清玉他们出来的人都觉得都疯了一样滴盯着他们，为下界低贱凡人如此涉险，简直是多余。

他们扬言：现在就要走！

褚朝昭最后给了他们选择的机会，告诉他们一旦离了暗道，为了保证城中安全，就会封了暗道，他们仍旧头也不回地选择离城，她便让萧将军送他们从暗道出去，那些人刚出暗道，暗道便被人封死。

他们只以为逃出生天了，庆幸着没跟着那些疯子冒险，可走出去不过十里，就被敌军探子发现，没逃出去多久，就被大部队围住，九死一生之际，捏了玉牌，在林中消失了。

敌军短暂地失忆了一下，愣是遍地寻都未寻到那些人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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