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再遇林渊

大晋对于音律法曲、礼乐歌舞的的管教培养划分的十分细致，太常寺专司礼乐，梨园训练器乐演奏，南府充任串演歌舞散乐。

        竹大家是南府头部优人，一折《扇生花》，五陵年少争缠头。此人不但歌喉身段冠绝京都，性情气华也为人称道，乃京都第一解语花。这样的妙人自然是千金难得一面，但苏折玉却能与他一叙，甚至在南府常年留有她一间包厢。

        无他，盖因竹大家，原名褚竹，乃苏折玉避之不及的二师兄。

        只是苏乐语与和硕帝姬并不了解其内情，只以为这是苏和的面子才有了这一间包厢。

        两人被掳的时候天色虽晚，但脱困及时，到了南府，褚竹的《扇生花》也才刚演了一幕，褚竹记忆惊人，婉转歌喉很快安抚了两人不安的心神，在着这《扇生花》的情节也实在精彩，两个小姑娘慢慢被吸引了去。

        苏折玉进到包厢就看到两个听得津津有味的忘乎所以的小姑娘，半点没有劫后余生的惊慌感，苏折玉觉得好笑，去也没打扰两个人，往台上瞥一眼，就看到戏演到“冷月蝉泪别有情郎”一幕，凄婉哀绝，听者垂泪，见者共愁。

        只是这戏苏折玉听了八百遍，早就没了初时的感动，随意看的时候，就看到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

        林渊！

        不过他似乎易了容。

        苏折玉深吸了口气，在这个地儿碰到他一准没什么好事。

        这位王爷可不像是喜好风雅之士。

        他伪装的再好，外表再良善，那晚所见就让苏折玉确信林渊实在与风雅无关，他这样的人更爱战场饮血，快意山河。

        喝茶听戏这种闲情逸致，和他实在不搭。

        忽然她神色一凝，林渊腰间挂着的是刀！

        时人爱好风流，长佩君子剑，只是林渊的那把刀是饮血的刀。

        事出反常必有妖，苏折玉小心注意着台上台下的情况，向怀瑜打了个手势，出了包厢。

        南府声部的四君子堂的包厢是由褚竹亲自操刀设计的，包厢间都巧妙地隐藏着极窄的暗道，专门用来监听包厢中贵客的谈话。

        至于为什么这样设计。

        褚竹，一个黑心的情报贩子。

        刚出了包厢的门，就看到一个褐衣小厮侍立门前，苏折玉垂眸看了一眼他腕间缀珠红绳，颇有兴趣地问：“你这红绳的样式倒是精巧，这结叫什么名。”

        小厮摸了摸自己的红绳，腼腆的笑了笑：“回贵人，小的这结叫‘团锦结’，麻烦的很呢！”

        “给你做这手链的是个手巧的。”

        “贵人要是喜欢我可以带您去见一见编这红绳的人，他会的样式极多，还有巧思，编出的东西，既不俗气，也不小气；男女老少，戴着都很相宜。”褐衣小厮谦卑道。

        “你这小厮在这南府当值，还领了个帮人吆喝的职了？”

        褐衣小厮喃喃，苏折玉沉默片刻，似叹似笑，对小厮说道：“走吧，让我去见见这位能人。”

        小厮引导着苏折玉七拐八拐走到一个房间，关门的那一刻，那褐衣小厮就跪了下去。

        “玉主救我！”

        苏折玉暗啧一声，没有说话，那小厮半晌得不到回应，豆大的汗珠不停滑落。

        “我等自然知道玉主不愿掺和到听雨楼的事，只是今日事发突然，我们楼主抽不开身，只能求到您面前了！”

        “求求您了！”

        “求求您了！”

        褐衣小厮见她不为所动，拼命地磕头恳求。

        “啧，我倒是不信褚竹的的地盘里，能有他兜不住的事情，不过我看是你和他不愿意放过我这个苦力罢了，”苏折玉摆摆手，让小厮起来，“直截了当地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话音落下就有另一个蓝衣小厮托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

        “玉主明鉴，”小厮拿过托盘里的一个卷轴，承给苏折玉，“这是今日在梅字三斋，和寒兰阁探听的对话，事及边关，小的一时拿不准，还请玉主指教。”

        ……

        “不久后，天子降诞，西凉的亨达世子昨夜抵京朝贺，此最爱附庸风流，今夜定然回来听这《扇生花》，杀了他，西凉和大晋便会彻底决裂，到时候边关动荡，就是我等的机会。”

        ——寒兰阁

        ……

        苏折玉蹙了蹙眉，亨达世子若是真的死于南府，朝廷为了平息西凉怒火，南府诸人逃不脱干系，那林渊来这南府的目的就很明显了。

        林渊必然是探听到了相关苗头，来到此地就是保卫亨达世子的安全，以免两国关系僵化。

        苏折玉捻着卷轴，看完笑道：“我不过黄毛丫头一个，这种事情哪是我能处理的？林管事真是看得起我。”

        “玉主这种时候您就别揶揄了，这听雨楼也有您的手笔，刚开始我等确实瞧着您年幼，不服管教，现在可不敢了，就算您已就不管事，我等也是对您心服口服。”

        “楼里行事规程我还是记得一点的，寒兰阁内是谁，你们不会没探听到吧？”苏折玉颇有深意地看了褐衣小厮一眼，“让人帮忙，又遮遮掩掩，这可是没道理的事。”

        “玉主息怒，只是这寒兰阁人身份特殊，我等有些踌躇。”

        “得，”苏折玉抬眸，将卷轴撂到托盘之上，“这事我办不了。”

        转身出门，褐衣小厮甚至来不及挽留她。

        苏折玉出门后回到包厢，将怀瑜叫到一侧，将这事简单的交代了一番。

        交代完，苏折玉观察着楼下的局面，苏折玉这个包厢是整个南府的最佳包厢，由窗看去，整个散曲部一览无余。

        很快她就发现了林渊的踪迹，苏折玉敛眉，腰间的刀放在了马车上，她不愿意掺到听雨楼里，但今晚的事她脱不了身。

        寒兰阁里的人必然与她有极深的渊源，乃至于林管事讳莫如深。苏氏根基浅薄，与之有渊源的也就那几个，或许就是苏折玉的外祖家。如果她不亲身参与这件事，这件事的走向必然会祸及苏氏一族，谋逆的大罪，苏和皇恩再隆，也保不住脑袋。

        她得向林渊借刀！

        苏折玉悄悄潜到林渊身旁。

        “唉呀！”苏折玉脚力不稳突然摔在了林渊面前。

        林渊一惊，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的刀，低头看到她的模样，松了一口气，看着她的模样不为所动，只冷眼看着她要耍什么花样。

        “这位公子，或许有些唐突，不知可否扶奴家一下。实在是脚疼的厉害，不然也不愿劳烦公子。”苏折玉娇柔的看着林渊，面上一派不好意思，似是羞于自己给外人带来了麻烦。

        已经有人看了过来，林渊本想拒绝的话也没有说出口。

        就在林渊扶起她的时候，苏折玉用只有两个听到的声音，叫了他一声“林渊”。

        林渊眸色一沉，用极低的声音道：“小姐，你认错人了。”

        “别装，你化成灰我也认得，”苏折玉懒得和他废话。“亨达世子在梅字三斋，我知道那附近有个藏身的地方，而且地势高，视角好。”

        林渊目露怀疑，不为所动。

        两人已经站直了身子，苏折玉施了一礼，语气温柔道：“实在该报答一番公子，公子不妨到楼上让我好好感谢一番。”

        林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沉默点头，只剩下他带来的几个手下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跟过去，只是他们此番是乔装打扮，又不是他的侍从，实在没有借口跟上去。

        苏折玉没有骗他，梅字三斋一侧真的有一个极窄的暗道，两人藏着稍显局促，苏折玉左右看看，刚想委屈自己进去，就听见房间内一声暴喝。

        “什么人在那！”

        屋内传来激烈的打斗声，林渊面色一变，提刀就进去了。

        苏折玉抱臂看着林渊“嘭！”一脚将杀过来的黑衣人踹飞，挑挑眉，歪头仔细观察着室内的情况。

        亨达世子被两个护卫护在身后，房内黑衣人人数众多，两个护卫明显左支右绌，幸好林渊进入房间分担了些许压力。

        只是黑衣人人数太多了，林渊似乎顾及些什么，身手没有施展开，处处受制，林渊的手下似乎被制住了，一时没能上来，亨达世子岌岌可危。

        转身看到苏折玉好整以暇的看着，林渊扬声道：“苏小姐，不来帮帮忙吗？”

        “我可不会武功！”苏折玉笑得狡黠。

        林渊皱眉。

        “事后必有厚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苏折玉笑着关门，从黑衣人手中抢过一把刀来。

        苏折玉身姿轻盈，她动手时，绝对是一种视觉享受。

        很可惜，林渊并不觉得这是欣赏。

        此时脸色越发暗沉，那晚她居然还留手了！

        “嘭！”见远处有人偷袭，林渊抬脚将地上的短刀踢了过去。

        两人的配合十分默契，屋内的黑衣人很快被制服。

        “王爷，人都已经抓了，但……全部吞药自尽，显然计划周全，早有准备。”

        手下前来禀报。

        “亨达世子受了惊吓，无性命之忧。”

        林渊点了点头，南府早已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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