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个秘密

睁眼后并非电视剧中的一片雪白，也没有高高挂起的输液袋。一呼吸，空气中独特的医药气味，让徐维然明白自己是在医务室。

        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徐维然想问问床边的汤静，正巧，校医被汤静的欣喜声吸引而来。

        这是徐维然第二次见到校医。

        第一次见校医是他总是睡觉的毛病刚开始之时。每个学生多少都有点上课睡觉的经历，但睡着睡着出鼻血的经历少有。徐维然那日迷迷糊糊被吵醒，又迷迷糊糊地被送到医务室，匆匆见校医一面，双眼困得上眼皮和下眼皮急忙约会。

        只是睡觉而已，但在那种手忙脚乱的时刻，班主任以为他是晕厥，拼命拍打他的脸，拍到他清醒为止。

        医务室少有他这么“精彩”的人物，第二次被送来，校医一见是他，第一时间探探他的鼻息，查看他是否是在睡觉。

        各种检查后，没查出什么毛病，校医最终推断他又和上次一样只是睡着了。

        “我真怕你有什么大问题没检查出来。”校医走后，汤静说。

        “你还质疑人家真医生？”无聊查看医务室墙上急救知识的周则训走回病床边，对徐维然说：“你是不知道，当时校医说你没啥事，睡一觉就好了，汤静偏说要把你送去医院看看。”

        “我这不是不放心嘛，害怕耽误时间。”

        能理解汤静的急切，周则训也只是调侃调侃。

        “兄弟，你也挺吓人的。”周则训拍拍坐起来的徐维然。

        汤静认同地点头：“老师都快被你吓死。”

        “我怎么了？”靠着枕头，徐维然问。

        晕倒之前，徐维然记得自己是在跑步……不会吧……他真睡在跑道上了？

        “你就像那种发射性的烟花一样，咻的一下就冲出去了。烟花发射到空中爆发以后，只剩一秒的绚丽，然后就没了。”汤静说。

        周则训也表示惊奇：“那简直就像一种非自然现象，要用人话来描述的话，就是你跑出令人震惊的速度后趴在终点。”

        汤静瞪一眼说她不说人话的周则训，床上的徐维然垂下眼眸。

        “没事，多花点钱买自己儿子的平安有什么不好。”

        今日眼眸第二次垂下是在医院看着妈妈支付医药费的时候。

        察觉出徐维然情绪上的低落，妈妈摸摸他的头安慰。一开始还以为徐维然是身体不舒服，徐维然解释后，妈妈欣慰地笑：“儿子懂事了。”

        懂事的徐维然吃完饭照常换鞋走到便利店接班守店，好不容易劝服妈妈让他守店，妈妈还给他来一套不用自责的劝说。

        坐在收银台后的椅子上，望着窗外的夜色。望得久些，徐维然发呆的眼睛忽然一亮。

        原本以为是跑步才导致“旧疾复发”，但他盯着窗外的夜色思考这么久，竟然一个哈欠也没打，一点睡意也没有。

        在医务室醒来后，他甚至还感觉自己体力充沛，如果不是老师让他好好休息，他都觉得自己去跳高的话，还能拿个第一。

        一点症状也没有，可他就是在冲过终点后睡过去了……

        搞不懂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也搞不懂为什么在睡觉时会听到有人在和他对话，还不只一个人。

        那个牵起他的手带他走出黑暗的人，是上次逗他的小男孩，徐维然记得他的声音。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徐维然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病初期了。甩甩脑袋，甩走查精神病病症的想法，徐维然拿出作业。

        这几天运动会，老师没布作业，打算努力学习的徐维然自己给自己布置作业。

        习惯性地留下不会做的题目，等待何景安讲解，在被一题深深困住时，便利店的门推开。

        “你没事吧？”徐维然还未和他打招呼，何景安先问到。

        还以为何景安第一步永远是拿牛奶，没想到忽然被关心，徐维然摇摇头：“没啥事。”

        “你是不是要买牛奶？”徐维然站起身问。

        走过来的何景安摇摇头，徐维然微微一愣，随即一沓兑换券递到他面前。

        “我要换礼品。”伸着手的何景安说。

        看看何景安递过来的兑换券，又抬头看看面前的何景安，接过何景安手中的兑换券，徐维然略微震惊地说：“你等等我，我去把礼品拿过来。”

        礼品都放在仓库，徐维然不知道妈妈守店时有没有人来换过礼品，反正何景安是他守店时第一个来换礼品的人。

        抱出装满礼品的箱子，礼品大大小小，有些重，有些轻，徐维然实诚地全部抱出来。快要抱不住的样子，看得站在收银台前等待的何景安赶忙上去帮忙。

        将礼品箱放在收银台上，箱子里还有几件大家伙，徐维然嫌它们碍事地将它们先放在地上。看何景安盯着自己的动作，徐维然尴尬地对何景安说：“这个也是礼品，可以换的，我只是将它放地上，桌上摆不下。”

        并没有这意思的何景安没说话，等到徐维然直起身才在礼品箱中挑选。

        任何景安在礼品箱中翻翻找找，翻找过后，何景安一件东西都没拿，好似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

        正欲推荐几个看起来挺有用的东西，何景安问道：“有没有挂坠？”

        “挂坠？”

        何景安点点头。

        “挂手机的吗？”

        何景安摇摇头。

        下一秒，何景安又说：“呃……应该也可以吧，我不知道，应该也可以挂在书包上。”

        想象不出何景安所说的挂坠，徐维然在礼品箱中翻找：“我们这没有挂坠，要不你换一个吧。”

        “有的。”何景安异常坚定。

        坚定得帮他翻找的徐维然都抬起头：“呃……也许是之前有人换走了吧。”

        看来何景安是冲着那个挂坠才每天都来买牛奶的，那他也不好意思劝人家换一个，徐维然问何景安：“那个挂坠长什么样子啊，你告诉我，我回家问问我妈，看看能不能让我妈再去拿一点货。”

        说完“我妈”两字，徐维然才想起何景安已经过世的妈妈，偷偷瞥一眼收银台前的何景安。何景安没有任何反应，徐维然松一口气。

        人家都没反应，自己一个人在这一个劲儿敏感，倒是像人家失去妈妈是个多么奇特的事情。

        “挂带是粉红色的，上边有一个巨大的草莓，大概有我半个手大，草莓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牛奶盒。”

        听到这描述，觉得自己太敏感的徐维然差点将惊讶挂在脸上。

        竟然这么粉嫩，还以为是妈妈准备的礼品里有什么东西特得何景安的冰冷之心……呃，也许何景安的冰冷之心是粉红色的？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万事皆有可能，他认为冰冷的何景安都自愿教他做作业，喜欢粉色有什么稀奇的。

        “放心，”徐维然隔着收银台拍拍何景安的肩，笑着说：“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何景安：“？”

        不管何景安脸上的表情，徐维然收回视线，无意瞥向脚下。收银台下边一个粉色的东西安静躺着。

        “是这个吗？”徐维然弯腰捡起。

        捡起的挂坠每一项都符合何景安刚刚的描述，无疑就是它。

        在何景安的点头后，徐维然将手中的挂坠交给何景安。收到吊坠的何景安小心地将挂坠放进背包中。

        盯着何景安关上背包，视线没来得及撤走，何景安抬起头。

        与抬起头来的何景安无意来了个对视，徐维然迅速将视线转移，将收银台上的东西搬下去，又拿过自己的作业，询问何景安问题，希望何景安不要在意他刚刚的眼神。

        何景安好似真的一点也不在意，也不介意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粉色本性”，收起草莓挂坠后，何景安和前几天一样走进收银台，拿起作业本。

        “你自己找的作业？”何景安看过后问。

        “这不是想着要超过你嘛。”徐维然开玩笑说。

        可能在何景安看来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何景安没有回应地继续看他的作业。

        何景安不仅学习好，题也讲得十分清晰，徐维然一听便懂，可今天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儿，还以为是又有什么灵异的事情，徐维然出神地扫扫四周，以免何景安受到伤害。

        扫视一圈，唯一发现与平常不同的是桌上没有牛奶。

        以往何景安来店里都会先拿一瓶牛奶，就算要教他写作业，也会将牛奶放在收银台上。

        今天没有牛奶，何景安也已经换好草莓挂坠，那何景安明天还来吗？

        徐维然还是挺希望何景安来的。和何景安交流有种莫名的舒服，不是找到知己的舒服，更多的是身体上的舒服，像是冬天在外奔波后，走进温暖的暖气，全身放松。

        发现徐维然的心思不在作业本上，何景安没有阻止，反倒自己也转移心思地盯着出神的徐维然。

        许久，笔尖在作业本上用力点点，徐维然这才收回心思，认真听讲。

        待到不会的题目全部讲完，何景安离开，徐维然也没有问出那句“你明天还来吗？”

        徐维然也不知道自己和何景安算什么关系，而且每人对关系都有自己的定义，要是自己将何景安当朋友，何景安却没这意思，这他问出来也太尴尬了。

        还是不问的好。不仅“还来不来”的问题没问，在班上徐维然和何景安也几乎是零交流。徐维然不上前交谈，何景安也没有理他。

        像是从未有过其他联系，在学校徐维然不管何景安地和周则训海阔天空地扯着闲话，不时和汤静斗斗嘴，运动会便这么过去。

        运动会结束，徐维然跑步比赛的英姿展示在班级栏上，照片刚贴上，班级栏下围上不少人。

        “你是偷师去了吧，怎么跑得这么快？”周则训夸张地问。

        “是啊，”另一位同学也好奇，“要不是我就在边上，我都不敢相信。”

        被夸奖的徐维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感觉自己当时好像很轻松就做到了，但回想起来又不想再来一次。

        “小意思啦。”徐维然笑道。

        刚说完便见何景安走来，徐维然忽然莫名感到心虚，觉得自己的话像是被何景安看穿，声音不自然加大。

        何景安只是经过，很快离开，徐维然大声说完，回头看向离开的何景安。

        自从换到草莓挂坠后，何景安就再未来过便利店，徐维然与他的补课联系也就此中断。一个人守店实在无聊，做完作业，徐维然瞅瞅顶上的监控，朝监控甩甩自己做完的作业，再摇摇自己的手机，这才打开手机，点进游戏。

        果然游戏才是解决时间的好办法，几盘连胜后，徐维然嘴角勾起。

        冰冷的空气挂在嘴角，瞬间冰冻徐维然放松的心，弯起的眼眸一下失去弧度，徐维然猛地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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