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 蛇毒

好倒霉啊！忍饥挨饿就算了，现在怎么还能被蛇咬啊！沈鸢突然很想哭。她感觉自己的心灵变得很脆弱。
她想不起来那个雷厉风行的自己，她想不起来那个做什么事都镇静无比的自己。
众人纷纷循声围上来，江朝冲着人群喊：“有人被蛇咬了！有没有郎中！”
江朝回想起那条可怕的蛇，心肝颤悠，手也跟着不住地抖。
一位白发斑驳的老者挤上前来，他盯着沈鸢的小腿看了一眼，皱眉道：“得找个拔火罐把毒血挤出来。”
沈鸢心中一窒，挤……挤不是会很痛吗!？
那老者手脚已经不利落，晃晃悠悠地撕下自己手袖上的一块青纱，将青纱绑在伤口上方扎结，避免毒素扩散。
拔火罐找来了，众人也上前帮忙，片刻功夫，毒血被悉数挤了出来，但伤口四周一片青紫，沈鸢哪见过这个阵仗，又疼又害怕，在地上哭得不可开交。
懊悔没有用，血越流越多，沈鸢的伤口越来越疼，仿佛钻心般，红彤彤的小脸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嘴唇发紫，快要哭到缺氧。
江朝在旁边心疼地看着，想要上前去阻止郎中挤血，却被钱三拉住了。
“再忍忍。”
沈鸢的肩膀抖动着，无辜的脸和长长的睫毛被晶莹的泪水覆盖着，她越哭越凶，泪水洒满两腮，嘴里喊着：“呜——  呜——  ”
悲怆的哭声，一阵紧似一阵，好像激流出闸，一泻而不可收。
“等等…
…”沈鸢实在忍不住了，眼泪汪汪地看着眼前的人，“能不能给我涂一点麻沸散啊？求求了……”
那老者道：“麻沸散？此处可没有。”
沈鸢哭得更加汹涌了。
她从前并不是一个这么爱哭的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身心都开始变得脆弱、敏感，一点小小的事，她都承受不住。
此时，人群中走来了一个黑衣男子。
他手掌的虎口揪着方才那条花斑蛇，那蛇细滑的身子在他修长的指间逶迤翻转，衬得他指结分明，玉白月洁。
江朝见此人抓着蛇，只敢远远地看他。
“这蛇只是长得可怕些，其实无毒。”萧行云走近一些，“初秋的蛇不算凶狠，我采了些白芷，兴许对她有些用，不如让我试试？”
老者见他所言有理，慷慨为他让开一条道路。
他将蛇递给离自己较近的江朝，江朝吓得魂飞魄散，身体僵直，紧紧捏着蛇头不敢动弹。
沈鸢仰着头，夜风吹得她鼻头泛红，眼睛刚刚哭过亮晶晶的，毛茸茸的额发也随着风向摇晃。萧行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视线落在她眼睫上沾着的一点泪珠。
他蹲下身子，两人挨得很近，他的眉目如画，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着，认真地查看着她的伤口。
沈鸢的目光赖在他那张谪仙般俊俏的脸上不愿走。
她和他曾经有过无数个像现在这样的贴近，甚至比这个更近，但是她心中向来都是毫无波澜的。
但是
今日的他却带给她不一样的感觉。他闯进视线的时候，好像一阵清风拂过她生锈的心，她竟然久违地感受到了心动。
那是她青春萌动的前世才有的感觉。
此时，她的内心炸开了花：你瞧，你瞧，他竟然如此认真温柔地盯着伤口瞧，一点儿也不急躁，甚至露出几丝紧张之色。
沈鸢不可避免地想入非非，一厢情愿起来。
她想，是了，他对我没有想象中那么冷漠，见着我受伤，他心疼了！他紧张我，他在意我！你看他微微蹙起的眉，让人越看越爱，恨不得把他的脸捧过来轻轻咬两口。
正想着，黑衣男子带着凉意的指尖忽而触碰到了她的小腿，她浑身一抖。
他停了手中动作，抬眼看她，此刻她浑身发烫，面红耳赤，好在方才刚刚哭过，两腮本就像红透了的樱桃，看着并无不妥。
她一动也不敢动，甚至一刻也不敢抬头。
“怎么了？我弄疼你了？”
耳边传来他熟悉又温柔的声线，她感到自己的魂飘向了云层。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怯怯地摇了摇头。
他轻柔地将白芷敷在沈鸢细嫩的小腿处，一股清凉的触感立马蔓延到了全身，方才疼痛无比的伤口眼下却是一股冰冰凉凉的舒爽。他的白芷中混了点薄荷叶和麻沸散，缓解疼痛立竿见影。
月升于山林之顶，天光朦胧得有些梦幻。
一个谪仙似的俊俏男子蹲在她身前为她上药，一阵风过，绿叶被
吹动起来，响起簌簌之声，一如她颤颤巍巍的心，忽然冰雪融化了一般地，跳动了起来。
一切都是恰恰好。
众人亲眼目睹男子敷完草药后，沈鸢的哭声犹如决堤的洪水忽然被堵住了一番，神奇地骤然停止，个个惊得目瞪口呆，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纷纷拍掌叫绝，直称黑衣男子为神医在世。
那男子却是不愿邀功一般，取走江朝手上的蛇后，就走到另一边去了。
他找了块石头坐下，远远地看着那些人，脑中不断闪过方才小沈鸢凄厉的哭声，那一声声绝望无助的叫喊，像是坠入深渊一般惊悚，实在是......叫人心软。
夜更深些的时候，微微发白的天空洒下幽暗诡异的微光，忽然，一只软绵绵的小爪撰着一朵银黄色小花递到了他面前。
沿着那手向上看去，面前立了一个笑得甜甜的粉衣少女，唇红齿白，眉眼弯弯，歪着头冲他笑，却也不说话。
小沈鸢见他没反应，把小花递得更近些，递到了他的手上。
萧行云接过小花，忍不住笑道：“谢谢你的小花。”
沈鸢，摇头表示不客气，送完她乖巧地回去坐着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她想，如果她说话会惹他心烦的话，那么她就不说话好了。
月儿被乌云遮了一半，阴冷的月光打在角落里。
沈鸢已经走远了。
掌中的小花也捻碎了，汁痕弄脏了萧行云的玉白素指。
他皱了下眉，弃
了黏残的小花，从袖中扯过一块布，仔仔细细地擦着每一寸手指，一个指缝也没有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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