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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赴约遇害,谢卫


此刻终于确认的周晰,不愿意再当一个事事不知晓的傻子了。

        在她的追问下,周常鸿闭着眼倒靠在沙发上,终于还是将原委说了出来。

        原来,周常鸿和妻子——准确来说是第一任妻子杨蕾,两人是在大学认识的,没几天就闪婚了,而且结婚时周常鸿还未毕业。可是婚后他常年在外地跟项目,两人聚少离多。

        杨蕾出轨了!

        “也是老天爷不想我这么窝囊地被骗一辈子吧”,周常鸿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一提起那个女人就心烦意乱。

        除了出轨所带来的愤怒外,更大的原因在于,杨蕾的对象竟然只是区区一个小区保安,这让他由知识和阶层所构建的自尊高塔遭受了毁灭性地打击。

        同一年,2015年7月23号,那天下着大雨,周常鸿记得很清楚。

        妻子杨蕾竟然抛下了女儿外出,才导致周晰重病住院,就此失忆。

        也就在当天,冒着大雨去会见情人的杨蕾,去世了。

        “那……是为什么?”

        周常鸿沉默了,出轨本就是家丑,更何况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无追究的必要。

        两人就这样坐在凌乱的家里,谁也没有说话。好久,周常鸿先起了身,钻进了一楼的书房。望着他的背影,周晰感受到一丝苍凉。

        这一天多的时间,对于周晰而言堪比几个春秋。

        3号下午,她在医院门口再度见到了那个刀疤男人,这次没有了蛮横和唠叨,而是拿出了一张照片。周晰就站在马路上,眼睛直愣愣地望着他手里的全家合照——一家三口,右边的短发女人她没有太多印象,甚至怀里拥着的小女孩也是记得模模糊糊,但是站着的男主人,却是如此明显。

        那是周常鸿年轻时的模样,清瘦的脸,一脸恃才而倨的书卷气。

        “我真是舅舅,小晰。你怎么回事?被周常鸿养得已经洗脑不认亲人了吗?”,刀疤男人将照片交给了她。

        昨天一天,周晰听着舅舅的抱怨和哭诉,突然对自己在家里的境遇释怀了。

        既然父亲不爱自己的母亲,现在的妈妈又是继母,那厚此薄彼就是十分自然的事儿了。

        好在,她还有亲生母亲,是爱着她护着她的,即使离开了人世。至少,她曾是幸福的。周晰在心底如此安慰自己。

        可今天,父亲却告诉她,原来自己的亲妈也并不十分爱她,至少爱情人胜过爱她的。

        那,究竟还有谁爱她自己呢?

        最可怕的是,她突然发现,自己和现在的母亲之间有了道深深的裂纹。

        今天,就在今天,周晰连家里最依赖的亲人,也弄丢了!

        ·

        “咚”

        扶着栏杆回到自己房门口的周晰,头脑一重,直直地跪了下去。越想越急的她,又一次出现了耳鸣,脑子里的记忆碎片似的涌来,却怎么也合不上。等她挣扎着回到房间时,她好像终于抓住了一点记忆的苗头,直接失去重心似的倒上了床。

        可真要往深处想,脑里的头骨似乎就达到裂开的边缘,她抱着头疼得满脸惨白。

        混乱之中,周晰终于有了点实感,她闭着眼睛,趴在被子里,不断组织着脑里的思绪。

        2015年,7月23日,那天下着大雨。

        然后呢?

        周晰敲着自己的头,试图慢慢找出大脑深处封锁的过去……

        一栋丛林中的高大别墅,冲破浓烟白雾出现在她眼前,跟她经常做的噩梦场景极为相似,两相交叉终于严丝合缝。

        一时之间她也不清楚是把梦境投射到了记忆中,还是梦境本就是现实的记忆。

        她甩了甩头,终于清醒了过来,似乎想起来了些片段——

        当时是傍晚时分,还未满11岁的周晰,穿了件白色的公主裙。刚学画画的她,兴头正浓,有些感冒也不愿休息,就跪坐在客厅里练习。

        母亲杨蕾十分年轻,一头干练的齐耳短发,脸上画着淡淡的妆,自带一身飒爽英气的女强人气质。不过,本来在一旁拿了本读物看的杨蕾,突然接了通电话,将周晰交给了家里的保姆就匆匆出了门,直到晚上也没回家。

        从下午开始淅淅沥沥的雨天,在晚上十点时分突然转为暴雨。好像这样的雨天就是不祥的征兆,伴随着雷暴,一下将本已被保姆哄睡的周晰吓醒过来。

        整个两层别墅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她上上下下也没有找到其他人影。

        跑来跑去的周晰,就在这时出了房门,一脚踩进了蓄满雨水的草坪,毫无遮蔽的她直接暴露在狂风大雨中,喊声也被雷声盖了过去。

        精疲力竭又孤立无援,还未等打开大门,她就迷迷糊糊地倒在了院子里。

        等她醒来,已是两天后的午夜,看见的是病房里陪护的爷爷。也就那时起,高烧不退的她记忆有些错乱了。

        周晰满头冷汗,抱紧被子毫无安全感的她恢复了些,理了下紊乱未定的气息,睁开了双眼。虽然想起了一点片段,但头部的疼痛仍然没有完全褪去。

        而且,杨蕾的死,有可能跟那个私会的情人有关,可父亲怎么就默不作声了呢?

        还有,母亲的那个情人呢?

        ·

        昏昏睡醒的周晰睁开了红肿的双眼,窗外太阳的余晖即将耗尽,仍然刺得她眼睛痛苦地一闭。此时,楼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清理东西的声音。

        周晰愣了一下,猜是照钦和那位回家了,遂只待在房里不愿相见。

        然而刚倒下来的她,又想起了成长过程中的种种,还是忍不住蹑手蹑脚地跑出了房,躲在二楼的走廊栏杆后,往下一瞧,却是身穿围裙手戴胶手套的刘姨在打扫。

        刚转身想回,又退了过去,抓着楼梯扶手一路下来,到了客厅主动帮忙。

        周晰看着餐客厅中间换上的那块硕大的玻璃屏风,里面映着的客厅重新布置后,又成了她最为熟悉的家。

        那么,这个家,在今天后,也能恢复成原本的样子吗?

        正当她怔怔地望着时,房门突然开了,紧接着玻璃上映出了照钦的身影。周晰一转头,从安清市开车赶回的妈妈和弟弟,站在了玄关上。

        她是想跑过去的,却怎么也迈不动腿,十分疏离地远远地看着,一股陌生感就此生出。

        刘姨十分熟络地上前打招呼,又接过了两人手上的东西慰劳一番,并安抚女主人,说“小晰回来了呢。”

        然而,周妈妈只动了下眉毛,“嗯”了一声,脸色却十分奇怪。她走上客厅时,才抬起头望了眼周晰,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跟她问候了一声,随后就在周晰的注视下,拖着身子心情低沉地走向了卧室。

        照钦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像往常一样看了她一眼后,并不打招呼,径直走去厨房要水。刘姨这时候边帮忙边小声说了两句话,照钦手头的动作明显一滞,随后接过果汁,扭头对着周晰问。

        “要喝果汁吗?”

        看着远处的她犹豫后又拒绝避让,照钦眼里闪过一层暗色。他咬了咬后槽牙,将一杯苦橙汁灌了下去,直酸得他闭眼低下了头。

        这时,他耳边响起了下午时那个女人的问话——

        “你没有报警吗!那你有没有谢卫的消息?”

        !!!

        ·

        7月5日,武鸣市穹来县。

        “大致情况就是我说的这样,你见了也就晓得了。我今天一早就跟他打过了招呼,今晚上就先在他家住一宿,正好你也好问谢卫的事儿。”

        一辆摩托车从平整空旷的平原田地间驰过,后面坐着一位肩背相机手拎双肩包的微胖男人。所经之处,扬得水稻青禾凌凌。顺着数条纵横交错的柏油乡村支路,摩托车开进了一排排白墙黑瓦的民居村落里,停在了村头一汪池水的人家。

        “到了,你找的老谢就住这里了”,摩托车主解下头盔,挂在车把手上,随着向后座的微胖男人作介绍。

        “陈秘书,这……”

        “叫我老陈就行”,摩托车主急忙阻止道。他似乎猜到了对方的意思,马上解释道:“他就一个人在家里,虽然有补贴,可他怎么也闲不下来,天天都要出去打工。说是要帮他儿子把家收拾好,回来了就肯定是一大家子。”

        陈秘书作为社区村组的老干部,对困难家庭的摸排了解花了很多功夫,一路上面对电视台记者大任的走访,几乎能做到如数家珍。也难怪他中午力劝大任留在社区办公室里休息。

        大任还没来得及搭话,就看见陈秘书手指着他身后的方向,说道:“喏,他回来了。穿蓝色工服的那位就是了。”

        大任抓着相机带子,转过身去一看,老谢约有六十七八岁,一头从眼睛上方将将切过的银色乱发,掩盖着眼角的皱纹和老年斑。他手上拎着一袋青菜和小块猪肉,显得生活过得有些潦草。而那身蓝色工装上面,倒还算是干净。

        陈秘书率先上前,向老谢又一次简要说明情况后,就将大任委托给他。临走之前,陈秘书约定明天一早接大任。

        晚上,大任看着剩得几滴的调料犯了难,但还是周转在厨房里露了一手。两个菜,加白馒头,配上白酒,全摆上桌,他也已经跟老谢熟悉了起来。

        这正是大任采访的方法——反正也不急,先建立联系搞好关系。一切,就都好问了。

        但这一次不一样,老谢没等他先提,半杯白酒下肚,就先开了口。

        “大任记者,其实我真心感谢你能来……”他想了想,放下了酒杯,将感激的话从心里嘴里都自动省略掉了,直入正题。

        “我儿子,他叫谢卫,二十多岁就出门了,在外面这么多年一直都没事。每一年过年都回,节假日偶尔也放假回家来。零五年吧,他打电话跟我说,有对象了,说是长得温柔性格也随和,打算要结婚的。那时候还跟我商量,要不就不办酒席,就两家人吃个饭认识认识。”

        大任眨了下眼睛,听得入神,凑近了些,“那你们有见上面吗?”

        “没”,老谢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手指着天花板,说:“我楼上都给他们收拾好了,就当做婚房的,结果他一直没带着女朋友回来过。每一次问,不是说她生病了就是忙,所以根本没见上面。”

        “那谢卫是从什么时候没再回家呢?”大任端起酒杯举到老谢面前,等他也端起来后,两人浅浅地碰了杯,一饮而尽。

        “一五年,2015年。我记得那年……是7月份吧,就是学生暑假的时候,他打了个电话回来,说是最近有笔大生意,收益很不错,很快就能结上钱。还说到时候会把那笔彩礼钱也一并打给我。”

        “彩礼?谢卫是……?”

        “不错,他说是跟那个女孩子领证结婚了,对方家里也没有多的亲人,就一个离异的爸爸。所以提了10万的彩礼,想留给她爸爸养老用。”

        大任本想问问那笔钱有没有打回来,但也不好开口,转而问道:“那谢卫是2015年之前每一年都会回家来吗?7月那通电话的前后,你还记得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老谢右手食指摩挲着酒杯杯口,想了又想,“特别的事?”说着他突然站了起来,摸着衣服口袋找什么东西,急得出汗时,余光瞥见了桌子上,他才松了口气,抓起手机给大任看,并说:“8月22号那天,他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大任接过手机,说是短信也没错,但内容未免太奇怪了,尽是些没有实际含义的字母和特殊符号。大任苦恼地挠了挠头,交还给了老谢。

        两人在交接手机的那一瞬间,均是面面相觑,很明显对此都很费解。

        大任自己喝了口酒,心想:“看来还得从谢卫和那个女孩着手,才能找到他为什么断了联系的原因了。”

        不过,他心里隐隐觉得什么地方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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