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顽童

随着书生一句含糊不清的“爸、妈”的叫喊。谢满妹高兴得哭了。龙富贵像捡到一块金砖似的，高兴大叫：“哈！我崽活啦，我又有崽啦！我崽不是傻巴？他喊我爸！”龙富贵一边说着，一边手舞足蹈跑出土屋，站在石山之上，对着石山上最高的那块方石上，对着石山下的院子声嘶力竭地大喊：“我崽活了！他会说话了。八字先生讲，他是天上龙太子下转世，是大福大贵的命！”龙富贵喉咙大，声音传得很远，很远……

        接着，龙富贵从院子里的商店买了一封一千响的鞭炮，在石屋前的巨石上，噼里啪啦地放了起来。石村里的男女老少龙富贵家死了人，都纷纷走出房子看究竟。在石村，除了过年，老人过寿，放鞭炮外。就是家里死了人，放鞭炮。村民看见龙富贵站在巨石上，用破铜锣似的声音大声说：“石村老少爷们娘们，大家给我听好了：我龙富贵的崽会讲话了，他不是哑巴。聪明得很，我还要送他上学，考大学，出国留学。苍天给我作证：我崽是龙太子下凡，他不是普通人。哈哈哈……”

        “富贵，你做梦去吧！龙生龙，凤生凤。凭你傻里吧叽的，能生出好崽么！你崽从小又哑又傻，还能上大学，被窝里想屁呷，想得美。”说话的是村里的一个叫龙二毛。长得尖嘴猴腮。是村里的老光棍。

        “二毛，扫老子的兴，你欠揍！老子今天高兴，饶了你！大家散了吧！老子要去干活了。”龙富贵说着，跳下巨石，回屋里去了。

        书生这次大病不死，使龙富贵夫妻俩高兴得无法用文字形容。而且，他竟然能叫出夫妻俩朝盼晚盼的声音“爸，妈！”，虽然声音是那么含糊，但却像一道闪亮的曙光，使夫妻俩对未来充满了美好憧憬。

        不几天，他便恢复了往日的可爱，并断断续续地说出一些日常生活用语。大人说话，他也能听懂，村里的人又渐渐喜欢了书生。

        傻巴的名字由于喊习惯了，大家一时改不过口来，这样村里人仍然叫“傻巴。”龙富贵不喜欢村里人叫书生是傻巴，他逢人就说，我崽不是傻巴，他会说话。他的名字叫龙书生。

        书生长到八岁，已到了上学年龄了。开学那天，龙富贵和谢春妹把他送到村里办的学校，可是哑巴死活不肯报名，不进教室。连老师都不愿见。他说话虽然不流利，但是一些基本的日常用语，他都能表达了。

        龙富贵一脸无奈。无计可施。

        在家里，一点也不清闲，一天到黑，就在石山上打鸟、捉老鼠，挖洞寻蛇打。他打鸟的绝技，恐怕连装着瞄准镜的枪手也自叹不如。他打鸟用弹弓（自制）百发百中，而不是十之八九。此前，他为练习打鸟的准确性，每天在屋后的石壁上挂一只死鸟，从清早到天黑，他不知疲倦地弹来弹去，那种做事的狠劲，一般人是无法相比，虽然只有六岁的年龄，个子却像十来岁的小孩。身体结实，一双脚又厚又长，皮肤又黑又亮，一双机灵的眼睛充满着聪慧。

        家里老鼠多，由于他的弹弓绝技，老鼠被他打得不敢越他家门一步。就连屋后石山上的野鼠也被他打得不敢轻易露面。村里人听他弹弓神准，也请他去灭鼠。他总是有求必应。这样，村里人便送他一个外号“神弹子”。

        书生天生神力，小小年纪，他就能用大水桶挑大半担水了。龙富贵不准他挑，他总是偷偷地挑。他生性好动，每天总是上蹿下跳。身体结实得像只小老虎。穿在身上的衣服，不出两天，就破洞百处。为此，谢春妹总是耐心地把衣服上破洞一个个地补好。书生见母亲没有骂他。每天照样欢蹦乱跳，不是打鸟，就是和村里的小孩摔跤、打野仗。

        书生食量奇大，一餐三大碗饭，还不够饱，常常还要吃些红薯，玉米棒子。幸好，他从不挑食，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什么东西一到他嘴里，总是吃得津津有味。虽然每年的粮食不够吃，幸好龙富贵在石山上开了荒，种上红薯、玉米、马铃薯、小麦等，总算勉强地能填饱肚子。

        书生八岁了，同村的男儿都上二年级了，可是傻巴仍然不愿读书。

        现在唯一使谢春妹烦心的就是龙书生不喜欢读书，整天招惹是非。看着同村的孩子一个个背着书包上学，龙书生待在家里整天只知道玩。她整天哀叹气。她恨自己肚子也不争气，自从生下龙书生，再也怀不上。龙富贵常安慰她说：“婆娘，你放心，我觉得书生越来越有出息了。还让他野一年，我再治他。”

        谢春妹低声说：“富贵，你去屋后山顶上敬一下菩萨。求求菩萨，驱了他身上的邪气。好好上学读书。不要像我们大字不识一个。”

        “我冇读书，我讨米也要送书生读大学!”

        谢春妹自己去求菩萨保佑书生考上大学。

        龙书生一家人住在石山上，单门独户。不好玩，于是，龙书生常到附近的院子里玩。

        有一次，他去石山下院子里玩的时候，碰到一群鹅，中一只公鹅气势汹汹地向他扑了过来。

        龙书生随手把弹弓举起，并毫不犹豫地向公鹅的一只脚弹去一颗石子。弹无虚发，那只公鹅立时哀叫起来，一下子就倒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站起另一只脚，哀叫着逃走了。

        “不好了，书生哥，你惹祸了，那只鹅是村长家的。”

        与龙书生玩得最好的小朋友四狗气冲冲地跑到他面前说。

        “书生，快跑吧，那个村长的婆娘好恶啊！”这是另一位叫二毛的小孩说。

        村长的老婆叫马广英，是村里有名的恶婆娘。由于她的脚又大又长，又叫马大脚。骂起人来三天三夜不会骂重复话，而且一句比一句狠，一句比一句毒。不是死，就是埋。加之，她丈夫是村长，更助长了她骂人的气焰，村里一般不敢与她对嘴。一天不骂人，就口痒。总要找茬骂人。她家的菜园土，如果丢了个辣椒或丢了根黄瓜，她也要骂几天才休口。每次到菜园土摘菜，还未进菜园，她开始骂了起来。

        骂人是马广嫂的爱好，村里人谁也不是她的对手。

        龙书生也晓得马广英的恶名。因为马广英家的菜园就在石山脚下，平时马广英骂菜园的时，周围院子的村民没有几个不听见的。他没想到他今天用石弹射中的偏偏是她家的鹅。此时，他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四狗给他出了个主意：“傻巴哥，干脆我们把鹅藏起来。”

        “好，我就去捉鹅。”龙书生说着，就朝那只受伤的公鹅奔走。

        这时不知谁走漏了消息，马广英已经知道了她家的公鹅被书生用弹弓射伤。正怒气冲冲地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破口大骂：“剁脑壳的，短命死的，晒嘴巴的，遭凶死的……今天我不打断你的狗腿，我马字就倒着写。”

        马广英手里拿着一根竹棒，她已经发现了哑巴。她的腿细长，三脚两步就追上了他。龙书生见跑不掉了，索性站在原地不动。四狗和二毛已逃得无书生了。

        “你咯个该死的傻巴，狗胆包天，敢打我的鹅，今天我不打断你的狗腿，我就不姓马。”马广英一边说，一边高高地招起手中的竹棒，向龙书生小腿打去。没想到由于用力过猛，脚下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他站在她身后，哈哈大笑。二毛、四狗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也捧着肚子笑了起来；院子做事的村民看马广英摔倒的样子，也一齐大笑起来。

        马广英气得脸色铁青。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举起手中的竹棒，奋力向龙书生追去。他在前面飞跑着，马广英脚长，起来越接近他了。他索性不跑，举起手中的弹弓，对马广英说：“你莫过来，你要过来，我就弹你有眼睛，要你变成瞎子。”

        “你敢？！你这豆子鬼。”马广英咬牙切齿地骂着，心里真的有点害怕他手中的弹弓，她也晓得他的弹弓弹得贼准，于是，马广英停止了追书生，站住了。

        龙书生大笑着，一蹓烟地跑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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