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老太监

春节过去了，谢春妹没有再哭泣了。每天，她扛着锄头，拖着不方便的双脚，在石山上，挖开冻土，清除杂草。她不能倒下，她要坚强地活下去。

        现在，书生是她全部生存的希望，丈夫的离去，使她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年。她觉得人生真是一场梦，一眨眼青春不再，一切真好的憧憬只能深埋心底。有时连想的勇气都没有。

        年轻的时候，每天对着镜子的时候，她总是看不够，她觉得自己的五官长得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难怪石山村的男人们在背后议论女人，总少不了谢春妹的名字。尽管她不是一个健全的人。但她却是一个女人味十足的人。什么叫女人味，这正是很难用一句话来形容。总之，每个男人见有女人味的人，心底里自然就会涌起一种无影的冲动、一种联想……

        龙富贵悲壮地死去，感动着石林村的每一个人：他是一个硬汉。他对家庭的责任感，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如今，谢春妹别无他求，只想把龙飞抚养成人。将来能有出息，自己老来有靠。在这个世界上，丈夫死了，她的靠山倒了。她只有靠自己。双脚残疾了，但她的心残啊！她有和常人一样七情六欲，对美好、温馨的生活的向往，她不比别人差。不过，残酷的现实，她只能无奈地藏在心底的荒漠里。

        谢春妹起早贪黑的在石林山上辛苦地劳作，感动着石林村的每个人。尤其感动一个男人，一位光棍汉，他叫陈正东，外号叫老太监。是石林村有名的光棍。一生中从未碰过女人。年轻时，他长得并不差。有人给介绍对象，他不是躲就是遛。年复一年，年龄大了。加之，家庭条件差，一直拖到四十好几了，还是单身一个。

        他不抽烟，不喝酒，人也勤快，是女人眼中的好男人。平时，男人们在一起开玩笑，一谈到女人时，他总是悄悄离开。大家怀疑他那个是不是有问题，是否是个真男人。这只有他自己知道，最好的办法是通过女人的验证才能证明真假。可是他从未碰过女人。于是，村里人便给他取了绰号：“老太监”。

        不知什么原因，“老太监”对谢春妹感觉特别好，以前村里的媒婆给他介绍对象都是四肢周全健康的黄花闺妇女。他是说没感觉，不想找。可是，他对谢春妹，却自然而然地涌出一种爱意。一种男人对女人神秘的联想……然而，由于有龙富贵在，老太监这种爱意压在心底。现在龙富贵死了，多年压在心底的爱意又迸发了出来。他觉得自己有资格、有能力照顾母子俩。他们也特别需要人帮助。然而，老太监在女人面前天生胆小，贼心没贼胆。

        春节过后，老太监见谢春妹没有哭坟了。便无事找事地走到谢春妹家里，告诉问她需要他帮忙尽管开口，谢春妹对他并不熟悉。虽然是一个村，由于她不大出门，所以，对老太监的热情，她表情冷漠。老太监自己作了一番介绍后，她才渐渐地与老太监交往起来。

        有一天，村里的媒婆来到谢春妹家说媒，被她一口回绝了。

        谢春妹并非铁石心肠啊，并非她心底没有爱。一个健康的女人没有男人的陪伴的日子，那是怎样一种滋味啊！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份孤寂，那份渴望，只有守寡的女人才能说出个中滋味。女人怕的不是苦，不是累，而是没有爱的滋润。如今，丈夫的坟还没干，如果自己答应老太监的话，儿子会怎样看自己，躺在坟墓里的丈夫又会怎样看自己；村里的人又会怎样议论自己？

        谢春妹想着一切，只能把这一切压在心底，压在心底啊！

        老太监见谢春妹拒绝了自己，他并没有灰心，每天照样给她料理家务劳动：挖土、挑水，把田犁了个遍。村里人笑他说“活雷锋”，他笑了笑说，不管别人怎样议论自己，他觉得自己肩上已挑起了这个贫穷、苦难家的责任。在他的脑海里，不管谢春妹，龙飞愿不愿意，他已成了这个家的一个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随着时间的流逝，谢春妹渐渐地接受了老太监。她觉得老太监有与龙富贵一样的胸怀，一样的质扑，她感到龙富贵复活了，从那个没有棺材的坟堆里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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