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再聚

被剑嘴鸟纠缠一天半也真是无奈了，时不时就听到它用抑扬顿挫的声调在半空中喊：“亚伯莱，快出来，再给一块呛人的鱼肉吧！”
  “呛人的鱼肉？”亚伯莱披衣而起，揉着惺忪的睡眼，“也是呛鸟的鱼肉吧，怎么不呛懵圈你呢！”离开舱房来到甲板上，看着蒙蒙亮的天光嘟囔道，“这才几点呀，你个磨人精！”
  看到亚伯莱的身影，那鸟儿扑棱棱飞下来，扭搭扭搭地跟在他身后，一人一鸟来到一张圆桌旁。
  鸟儿振翅飞上桌子，蹲伏下来，歪头看着亚伯莱，亚伯莱强打起精神也看着这只南海崖壁剑嘴鸟的头领，“老大，您知道现在才几点钟吗？”
  “我是早起的鸟儿呀。”
  “你需要觅食吗？你吃的不都是手下鸟供奉上来的吗？”
  “它们觅不来呛人的鱼肉啊。”
  “可我不是你的手下啊！”亚伯莱抓狂，“你不能一大早的就这么将我吵醒……”看到鸟儿眼中流露出哀求的目光，下面的话竟说不出来，认命般长叹一声，开始从戒子中拿食材，“我好困呢……”
  剑嘴鸟将脑袋凑过来，用那锐利的长喙侧面蹭蹭亚伯莱的臂膊，可怜兮兮地说道：“再有半天就离开我们的生活区域啦，呛人的鱼肉便吃不到了呢……”
  亚伯莱一愣，伸手帮它捋捋脑瓜顶被海风吹乱的毛羽，然后振作精神卷起衣袖拿出一堆山葵，豪气干云地叫道：“给你搓出半盆山葵泥，用酱油拌好，想吃了，就割新鲜鱼肉蘸食，怎么样？”
  “好啊好啊！”鸟儿张大翅膀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忽然想到了什么，丢下句“去去就来。”一耸身飞离大船。
  “这鸟好讨厌，一大早便扰人清梦！”听声音就知道是巴纳先生，他气哼哼地踱步过来，看见亚伯莱拿着块魟鱼皮埋头摩擦山葵便阴阳怪气地说道：“公子这么玩命地拍一只鸟儿的马屁，难不成想契约它？我劝你啊，别痴心妄想啦，四级魔兽心高气傲，不会为口吃的就跟你跑呦。年轻人，心思太肤浅喽……”
  亚伯莱翻个白眼儿，“您的心思太复杂啦，鸟儿喜欢吃鱼脍，我就给它做，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让您想出那么多的内容！”
  “哼，还嘴硬，你的那些弯弯绕都是我年轻时玩剩下的……”
  “您年轻时活得真累……”
  就在两人有一搭无一搭拌嘴的时候，剑嘴鸟的身形又出现在大船上方，尖喙中叼着一个挺大的提兜，飞落到圆桌上时，提兜受到碰撞发出“哐当”声响，看来里面还有坚硬的物体。
  “你请我吃了两天美味的呛人鱼肉，还要送我这呛人的调汁，为了表达谢意，按照你们人类的做法，我赏给你报酬。”
  “哈哈哈哈哈！”巴纳先生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
  亚伯莱用攥着山葵的手背一磕额头，哭笑不得地说道：“鸟儿，用词有误，不是‘赏’而是‘付’，应该说‘我付给你报酬’。”
  鸟儿却不在意，用喙把大提兜推到亚伯莱面前，催促道：“快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我再去拿些别的物件来。”
  亚伯莱凝出小水球洗净手，把提兜打开，从里面拿出个双手可以合抱的木箱子，箱子四壁雕有图画，样式古朴。
  “这箱子我喜欢！”亚伯莱开心的叫道，用手摩挲着雕工精细的壁画，快速浏览一番，应该是个爱情故事，男人送女人一挂珍珠项链后，出外征战死于疆场，女人大恸，扯断项链，散落的珍珠恰似她那伤心的泪水。匠人手艺高超，人物刻画栩栩如生，细节处理异常精致。
  “箱子有什么好！”鸟儿怒了，“里面的东西才是我要送的。这么个破箱子你看那么长时间做什么，开箱子开箱子开箱子！”
  “好啦好啦……”亚伯莱安抚焦躁的鸟儿，“箱子都这么棒，里面的东西肯定……我去！”打开箱盖，亚伯莱被里面塞得满满的珍珠晃了一下。
  亚伯莱可不是眼皮子浅的人，好东西见过不少，珍珠更是不在话下，当初海精灵便送了不少。箱子中的珍珠个个都如指肚般大小，圆润饱满，这倒罢了，关键是颜色，居然是罕见的墨绿色。
  “好漂亮呀！”亚伯莱捻起一颗珠子举到眼前，晨曦映照下，折射出柔和的光泽且带有虹晕色彩。“母亲与妹妹的发色均是绿色，这珠子正好给她们做饰物！”
  站起身形微鞠一躬，“鸟，这报酬我非常非常喜欢，谢谢你啦。”
  鸟儿的双翅打开，看来它也很开心。
  亚伯莱将箱子锁好放入戒指中，捋起袖子，干劲十足地摩擦山葵。
  巴纳先生站在一旁，心酸的怼不出任何言语。
  呛人的鱼肉不仅让鸟儿吃上了瘾，便是人，也会在不知不觉中爱上那种味道。
  巴纳先生咽下一块鱼脍后，眼泪汪汪地看着亚伯莱教育道：“年轻人应该学会分享，分享是一种美德，年轻人应该具有的一种美德。”
  亚伯莱用餐巾轻拭嘴角，“我完全同意您的说法，所以……”指了指沾有调料汁液的鱼肉，“将美食拿出来与大家分享。”

  “嗯……”巴纳先生又夹起一块生鱼片放入嘴中，慢慢咀嚼，“我指的当然不是这点子吃食。”
  唉，贪婪的人啊！已经过去五天了，总想从亚伯莱手里讨得几颗墨绿珍珠，明里暗里话里话外的点拨亚伯莱，希望他能主动奉上。亚伯莱装傻充愣不接话，态度异常坚决就是不给。
  想想看，要给母亲、妹妹做头饰、项链、耳钉、手串、脚串，每种不能就一样吧，怎么也要配个十条二十条的，这一箱珠子，他还嫌少呢。
  手一翻，捻出一颗珍珠放在眼前端详，“我妹妹的发色便似这珍珠的色泽……”提到妹妹，蓦地鼻端发酸，一向爱笑的小丫头在他临行前哇哇大哭，死拽着衣襟不撒手，说什么也不让哥哥走，弄得亚伯莱都想干脆带上妹妹一起前往五行城，反正自己也有能力护她周全。可转念又一想，兄妹二人齐齐离家，母亲雅有可能会担心得疯掉。答应妹妹无数条件后，小丫头才瘪着嘴松开肉肉的手掌，大眼睛中全是泪，可怜巴巴望着哥哥离去。
  “嚯，调料汁中的山葵泥放多了，呛得眼泪哗哗的……”亚伯莱连连眨眼。
  “是呀，比昨天的要呛上很多，作为补偿，请把你手里的那颗珠子送与我吧。”巴纳再次眼泪汪汪地盯住亚伯莱。
  “巴纳先生，请要点脸面吧。”奈特布兰德实在忍不住了。
  之前还会觉得巴纳·格林布卢姆是个烦人的家伙，但正是与这位烦人的家伙天天斗嘴，倒使行程没有那么沉闷与无聊了。
  巴纳先生学会了扑克牌。正当他琢磨着怎么用这种东西当赌具从亚伯莱那里赢个把珠子过来时，大船驶进亥莫霍港。
  拉维里·姚伯安排人手将带有帝国封条的箱子装上马车，特别叮嘱奈特布兰德要将这些物品看护好，“它们是送与五行城的礼物，代表帝国一番心意——交好的心意，所以，不能有任何闪失！”
  “您放心，我会安排侍卫昼夜监护。”奈特布兰德保证道，“确保物品万无一失。”
  “交好一个小破城市，陛下真是……”巴纳小声嘟囔。
  “巴纳先生，不要质疑陛下的决定！”拉维里低声呵斥，“政令一旦发出，即使心怀不满也要坚决执行！”
  侍卫们尽心尽职昼夜警醒，一路护送车队到达帕萨里洛市。
  走在通往市政厅的道路上，拉维里东瞧西望看了半天，最后长叹一声，对亚伯莱感慨，“十二年前我曾来过一次，繁华景象令人难忘，如今却破败如此，看来五行城的存在给它带来了毁灭性打击啊。”亚伯莱点点头，确实如此。
  想当初小叔沙列带着自己来到这座城市，它是那么热闹喧哗，入城还需缴纳1枚银币，街道上车如流水马如龙；而今，街道上却只有被风吹得起起落落的败叶，异常冷清。
  市政办公厅前，帝国的办事职员们列队迎接。拉维里在人群中并未发现市长乔叟先生，不禁有些诧异，询问后方才得知，市长先生身体不适，卧病在床无法亲至，但是特意嘱咐手下人员将使团一行安排到西拿帝国西部大酒店休息并摆下酒席为众人接风洗尘。
  “乔叟病重？”拉维里若有所思地嘟囔了一句，便客随主便的带领使团去了酒店，他并未加入酒席。将奈特布兰德叫至身边耳语了一番，无非是交待下工作重点，然后孤身一人离开酒店前往乔叟宅邸了解情况。
  亚伯莱也不想参加这种接风洗尘的酒席，乱哄哄吵得脑仁疼。与奈特布兰德招呼一声，说要回房休息便离开宴会大厅，一拐弯儿走出酒店大门来到街上。
  不知道那家名叫“兄弟”的酒吧还在不在，亚伯莱心下琢磨，不如去那里坐坐？
  回忆着当年的情景，一路兜兜转转，慢悠悠的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晃荡，越走越有些发毛，“大太阳底下的连个活物都没有，还真挺瘆人，好似鬼城呀。”
  拐过街角，道路中央站着一条狗。
  亚伯莱的第一反应是长吁口气，啊哈，终于看到个活的东西，整条街道都立刻显出生气。继而一愣，脚步顿住，那是条白犬，那是……
  “白芒……”亚伯莱喃喃道，“白芒！”又大叫一声。
  白犬嘴角一咧，身形晃动，几步跳纵到亚伯莱面前。
  亚伯莱一把抱住他的脖项，将头埋入那浓密的缎子般滑顺的毛发中。
  “小公子长高啦！”白芒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却没有太大的变化。”亚伯莱嗓音有些哽咽。
  “我的变化大吗？”一道清丽的声音传来。
  亚伯莱抬头一看，白芒身后站着男女二名青年，女孩子笑嘻嘻又问了一遍，“我呢，变化大吗？”说完还将身体转了个圈。
  明眸皓齿，娇艳可人，垂至腰畔的棕红色头发随着身形转动而微微飘扬，从中显出一缕黑发。
  “扭扭都长成大姑娘啦。”亚伯莱微笑，“却还是那么调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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