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辗转北上的池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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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亭雨带着容骥和曲无离开的这天,济州下了一场久违的小雨。
路边的每个摊子都架了一层遮雨用的油布,那些在日光下绚烂饱满的颜色被乌蒙蒙的天渡上了黯淡的灰气,看在人眼里时带着无法阻挡的苍凉与落寞。
昨天池亭雨亲自登门拜访秦望川,向这位磨砺出成千上万个心眼的老狐狸说清来意,老狐狸终于露出了意外的神色,在他临走前发自肺腑地问道:
“你当真不会后悔?”
池亭雨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晚辈礼,回答道:“通天大路并不好走,再多的人也只能从旁辅助,雄心是靠经历积攒的,我希望他不止为了宫里那仨瓜俩枣,而是真正看到了百姓的苦难。”
这是他想了三个夜晚才想出的答案——并非为了告诉别人,而是叩问自己的本心。
他以为自己站在群山之巅,俯瞰众生如草芥,所有阴谋诡计都是风吹草动,毕竟身后还有更高的巨人为他指路。
但如今,巨人隐隐出现垮塌的征兆,更远的天光落在他头上,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忘了来路,那些曾经被他踩在脚底的鸿鹄壮志忽然崛起,想将他铸成巨人。
“去吧,去看看边境的百姓都是怎么生活的,你以后可能很难有这样的机会了。”
容骥站在烛火通明的房间中,轻声道:“那我们还回来么?”
他向往四境,但那只是增加阅历的手段,人都是有家的,他在南溪县的家已经回不去了,不想再失去如今这片栖身的土地。
“怎么不回来,你还没在秦先生那儿出师呢,这么漂泊来去的,什么时候才能学完本事。”
池亭雨嘴上看着能说会道,其实心里也在犯嘀咕:打仗和游历可不一样,那是要人命的。
一个人再怎么镇定自若,在看到鲜血与杀戮的那刻也会战栗,也会害怕。
然而自古皇帝都是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后世讲究以和为贵,却忘了马该怎么骑,江山又是谁的骨血堆砌而成。
如果能选,他宁愿将无畏留给容骥,剩下的害怕由自己来慢慢消化。
这是他在江行那只鹰飞走的当晚,对容骥说过的话。
此刻,他们带着行李轻装上路,车上坐着容骥与曲无,车外,池亭雨头戴一顶硕大的斗笠,手持马鞭,有一搭没一搭地哼着济州本土的小调。
“都道济州儒风飘遍山海,可这民间小曲儿又与别处不遑多让。”
欢快的曲调跟着他的嗓子洋洋洒洒掉了一路,被赶早集的百姓捡起来,接上了版本不同的后续。
连绵的阴雨依旧飘着,每个人心里那层阴影都渐渐化成了水汽,随着曲调飞上半空,破开了乌云盖顶的苍穹。
济州与边境相隔万里,想避开长安的耳目,就要北上,而非南下。
池亭雨也没料到,有生之年,他能亲眼看一看无边的草场,在那牛羊成群的地方,说不定还能遇见到处游历的饶景润和严慕。
只是北上终至蛮人国境,他们二位语言不通——曲无不算,他只能比划,总归多有不便,想要平安通行,估计得花点功夫。
然而越临近草原,曲无的反应就越不正常。
在进入北蛮之境前,池亭雨先在一处偏僻的人家中落了脚。
他在林子里□□西进了大半天,车轱辘不堪重负,提前寿终正寝,无奈只好带着两个拖油瓶找地方投宿,正好遇见了这户鹤立鸡群的人家。
这户人家建在深山老林里,家主是砍柴的樵夫,家里有一位妻子,以及一个年龄不大的孩子。
从山上到山下有好一段路,这家人平常不出门,全靠当家的背着柴火下山,换完米面粮油,再原模原样地背着东西回来。
曲无似乎很害怕往北走,他从两天前开始就隐隐有发热的症状,晚上睡觉也不老实,嗓子里总是咿咿呀呀地叫唤,可惜说不了话,没人能听懂他叫什么。
每次容骥被他吵醒以后,都会推一推曲无的身子,把人推醒,再低声安慰两句。
曲无好像对容骥颇有好感,毕竟池亭雨整日只会吃馋坐懒使唤人,但这位却很少让他为自己做什么,冷言冷语下是一颗照拂的心,常常让他多出去玩,见见世面,有什么新奇的也会讲给他听。
容骥会等曲无安静下来以后再慢慢入睡,刚开始还好,可越到后面,这人惊惧的状况就越严重。
容骥私下里找池亭雨商量过,池亭雨给出的结论是,曲无大概想起了以前在蛮人帐子里那些经历。
他们至今不知道曲无是怎么从大老远的地方跨越重山,来到了临海的济州,但倘若他当初交代的过往为真,那么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必然会让一个孩子留下阴影,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他们仨被樵夫的妻子安排在靠近主屋的一间柴房中,妻子给他们铺了层厚厚的草垫,又拿了个烧火的炭盆,池亭雨和容骥围坐在炭盆边,取暖的同时不忘盯着曲无的反应。
曲无已经早早昏睡过去,晚饭只吃了一点主人送过来的米粥。他被迫跟池亭雨的破轮子奔波了一天,精神早就在路上耗光了,此时在梦里被蛮人上下折腾,叫得格外凄惨。
豆大的汗珠从后背渗出来,浸湿了裹着他的棉被。曲无睡到一半突然开始抽搐,手脚不听使唤地哆嗦着,吓了在他旁边打瞌睡的池亭雨一跳。
池亭雨立即睁开眼,狠狠在他身上推了两下,嘴里大喊:“曲无,醒醒,别睡了!”
曲无被梦魇住,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他痉挛得越来越厉害,尖叫声快把房梁掀开了,连主人家都跑过来询问。
容骥立刻越过池亭雨来到曲无身边,用银针封住了他的心脉。等曲无渐渐平息以后,他摸了把小孩湿漉漉的后脑勺,低声道:“没事了,应该能安静一会儿。”
“这孩子,真是吓死人了。”
池亭雨自己冷汗都快出来了,他跟探头探脑的女人道了声歉,然后将曲无身上的棉被掀开,换成自己的,又把那床湿被子举到火盆跟前,借着热气烤干了上面的水渍。
他折腾了半宿,好不容易睡下,院子里的鸡开始打鸣了。
池亭雨觉得这么下去不行,他应该找个机会,好好跟曲无谈谈。
可是新仇旧恨如同没有熄灭的柴火,只消添点火就能重新燃起来。池亭雨面对一个年龄还没容骥大的小孩,竟一时有点下不去口。
怎么说才能让他知道自己已经安全无虞了呢?
池亭雨大清早脑袋被鸡叫得嗡嗡作响,只好爬起来去院子里修车轮。
昨天因为车轮断裂,他们的马车晃吐了两个人,还有一个脸色铁青地靠在那儿,被撒了欢的马带着跑。
池亭雨找了点这户人家没有卖出去的边角料固定在车轮断裂处,让受尽颠簸的马车在外面的山路上走了几圈,没什么大问题,才敢进屋叫小皇子起床。
曲无睡了一晚之后,精神似乎更加颓靡,他恹恹地从草垫上爬起来,连自己身上的被子被人换过都不知道。
池亭雨盯着他眼睛底下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先前打好的腹稿瞬间烟消云散,他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香囊塞进他怀里,叮嘱道:“实在不行就闻闻这个,味道有点冲,但是应该能好受点。”
香囊里加了不少提神醒脑的药物,别的地方用不上,只能作为一个聊胜于无的东西给他安慰。
曲无捧着那个小小的香囊重新坐进马车,像只受了伤的小狗一样挨在容骥身边,脑袋耷拉着,连眼睛里湿漉漉的光都不见了,可怜得让人心生不忍。
再有三天他们就能进入草原,池亭雨提心吊胆地架着马车,偷偷潜渡出关,来到了离中原最近的一座城池。
这是个蛮人与汉人混居之地,大部分汉人都是当年高祖开疆拓土留下的将士后代,他们早就习惯了这片繁茂而荒凉的土地,饮食起居渐渐带了点蛮人的作风,连嗓门都比他们这些中原来的大,吼得池亭雨脑瓜子疼。
池亭雨和一个卖肉的驴唇不对马嘴地说了半个钟头,终于打听清楚这座城池的情况,他骂骂咧咧地钻进马车,对容骥和曲无说:
“马上快入冬了,咱们绕道的话得抓紧时间,蛮人每年入冬前都要进关劫掠,碰上的话就不好说了。”
容骥知道有这么一茬,之前在宫里的时候,边境巡防会定期上报战况,入冬前皇帝桌子上堆的奏折基本都与北蛮有关,无奈这种问题几代人都解决不了,除非再出个像高祖一样的厉鬼皇帝,否则中原就得一直和蛮人们掰扯。
“我们还有个选择,这地方最近驻扎了一支中原来的商队,有随行镖师跟着,会比咱们孤身北上要安全一点。咱们跟着商队走,穿过那些蛮人的部落,取道西域。”
只是这样一来,曲无就不得不再次陷入蛮人带给他的梦魇,也许会更加严重,也许就此恨死他的雇主。
当然,最差的情况就是,他们路过的部落里正好有曲无以前的老东家,直接把曲无当逃跑的奴隶扣下,顺便赏他们一顿“连坐”。
但池亭雨觉得自己的运气没那么差……应该吧。
池亭雨还是不敢在这种“大事”上做主,他偷偷觑着曲无的脸色,将前因后果仔仔细细解释了一遍,然后像只鹌鹑一样缩在那儿等他发话。
曲无在马车上已经快晕过去了,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好不容易听明白池亭雨的意思,立即比划道:
“我可以的,咱们就这么走吧,没关系,我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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