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谁曾想，就在殷盛双眼一闭，准备接受命运撒手人寰的时候，后宫里一个因为性子木讷而不受宠的妃子生产了。

        一个不受宠的妃子产子和当今陛下性命垂危比起来着实算不上个事儿，但是偏偏产房外天降异象，日月同辉，落下的光照亮了整间屋子，仿佛给大殿镀了层金光。

        殿里的宫人们看呆了，机灵点儿的连滚带爬就往养心殿通报去了。

        朝臣们也被这日月同辉的景象所震撼，纷纷恭贺称此乃祥瑞之兆，皇帝有救了。

        那团无时无刻不堵在殷盛胸口的浊气也随之散去，手脚也慢慢恢复了力气。皇帝提起一口气，一骨碌从龙床上爬起来，撒开脚丫子就朝产房所在的宫殿奔去。

        宫人们大惊失色，喊的喊，追的追，生怕皇帝出半点儿差错。

        那妃子见皇帝亲临，傻愣了半晌。

        直到宫女跟她描述刚刚发生的奇景，她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

        那看着孩子的眼神，活脱脱像是他生的一样。

        在他有生之年有幸遇到慈航道人转世这件事，对他来说不亚于有人告诉他你是玉皇大帝下凡历劫，不日便会重返天庭。

        殷盛一听，顿时受宠若惊，欣悦之色溢于言表。看着那精致漂亮的奶娃娃跟看命根子似的，怎么看怎么喜欢。手抖得跟筛子似的还想从乳娘手里讨来抱抱。

        熟料清虚话题一转，说必须得将慈航道人转世送入道观修行十五年，稳固命盘，才能更好地保佑皇上，保佑大雍百姓。

        于是殷盛大手一挥，一纸诏书，给小公主取名素晖，寓意天上的明月，赐封号鹤年，赏黄金万两，食邑万户，粮食万石。

        并当即让小公主拜清虚道人为师，取道号为归藏。

        此事一从宫中传出，众人奔走相告，百姓纷纷往皇宫方向拜了三拜，以示对慈航道人的敬重。

        自此，道教才算是在民间盛行，在百姓心中扎了根。

        殷盛倒也没忘给生产小公主的妃子赏赐，那位分直接升了四阶，从正三品的贵嫔升到了正一品的贵妃，赏赐从床边摆到了大殿门口。

        宫人们啧啧称奇，这可真真儿是母凭女贵，那妃子命也是真的好，不生则已，一生生了个仙人转世。

        后宫见风使陀的妃子宫女们纷纷凑上去，趁着这奇景还未消散，沾沾这仙童身上深厚的福泽，顺便在这鹤年公主的生母面前博个眼缘。

        那妃嫔被这突如其来的封赏和众人的追捧搅得头晕眼花，再加上刚生产后体力虚脱，竟然忘了自己还有个女儿，等回过神来，女儿早被抱走了。

        她这才连忙派人去追。

        清虚道人以必须立刻前往道观稳固命盘期间不许任何人打扰为由驳回去了，只挑了个乳娘随行。

        于是她便不做挣扎了。

        那妃子性子一向温吞，她很难消化自己的女儿是慈航道人转世，特意下凡投胎保佑当今天子。

        换做以前，重新得到帝王恩宠这种事，她也只敢想想，但是当慈航道人的母亲？

        光是想想就是对天神的大不敬。

        于是她将纷乱的思绪抛诸脑后，转而投身于皇帝的怀抱。对她来说，什么神仙转世都是虚的，皇帝的恩宠才是实打实的。

        刚出生的孩子，就被人从皇宫带去了京城外五十里的地方，那就是玉皇大帝转世，那也得去半条命。于是殷素晖的身子骨自此就落下了病根，从小便大把大把的丹丸供着，好在清虚宫的药材向来是皇宫供给，公主用的药自然是极好的。

        殷素晖便也撑着，没有英年早逝。

        等稍稍长大了几岁，成日里挺直腰杆仪态规矩地跪坐着也算是变相的锻炼了，身体这才慢慢好转，只是到了冬天，仍是离不开火炉子。

        清虚每每回想起此事，颇为自责，于是愈发细致的教导小公主，让她日后能更好的担负起身为慈航道人转世的责任。

        他做了一辈子道士，以他的年纪，便是给小公主当爷爷也有过之而不及，对他来说想不到比这更好的补偿。

        自小公主出生起，殷盛的身体竟真的日日好转，气色红润，说是一天一个样儿也不为过，才一个月不到，他却看着像是年轻了几岁不止，不过多久便又生龙活虎起来。

        是以更是对自己那刚出生的小女儿宝贝的不行，但因着清虚说修行期间不能打扰，他只能将这份心意寄托到她的生母俞贵妃身上。

        于是贵妃盛宠不衰，没过两年，又给殷盛生了个小皇子。

        皇帝大喜，期盼着又是个什么神仙降世。

        不过在他将《元始上真众仙记》翻来覆去看了个遍，也没找到慈航道人有个什么劳什子的弟弟，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直到香香软软的孩子抱在怀里，贵妃才想起她那远在道观的女儿，想到她从未尽过任何做母亲的职责，不由心生愧疚，于是和皇帝商量着将小皇子取名为怀素，意为思念素晖。以示她仍时长挂念着女儿，皇帝自然乐见其成，二话不说便应允了。

        不过这种愧疚感只能支撑着让她时不时在自家儿子面前提起他还有个胞姐。并不足以让她生出打扰归藏道人修行的念头。

        是以这十五年来，她竟是连封书信都未曾送去过。

        殷素晖慢悠悠的踱步回到房中，思索着刚刚清虚对她说的话。

        十五年的修行期快要结束了。下个月便是她十五岁生辰，也是她的及笄礼。

        宫里很重视，太后提前派了教养的嬷嬷过来，教导一下宫中的礼仪，以免在旁人面前失了分寸闹了笑话。毕竟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大雍的公主。

        清虚知道，太后的意思是想敲打敲打这位德高望重的公主，让她记得她的身份和地位是皇帝给的。

        但是这些话他不大乐意跟殷素晖说，一是怕不敬，二是，照着她的性子，即便她不愿，她也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而照做。

        更何况，说了她不一定能听得懂。

        在道观生活了十五年，弟子们一门心思诵经炼丹，吃的好喝的好，日子过得舒舒服服，哪儿有什么勾心斗角。

        是以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殷素晖当真是半点不懂。

        她不染尘世多年，清虚也从未想过教她人情世故。照他的想法，殷素晖就该一辈子受人敬仰，不沾染世俗红尘。因为她是慈航道人转世。

        但她毕竟是一国公主，他不可能让她在道观修行一辈子。

        【作者题外话】：特此说明：中国道教分为两类，南正一北全真。正一教可以娶妻生子荤素不忌，但是不吃牛，狗，鸿雁和乌鱼。（1、老子<道家>的坐骑是青牛且牛是勤劳善良的象征2、狗是忠诚的代表<看来是真理>3、大雁象征忠贞4、乌鱼代表孝心<通常乌鱼产卵后，母体便会死去，道家认为，乌鱼崽为救母以自身为母充饥。也有人说乌鱼食子，最为可恶。>）全真教须断绝红尘，戒荤戒酒。这个时代背景就是不论南北，都是正一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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