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皎皎明月14

到陆家拜访这件事出乎意料的顺利。

        陆伯母对她的态度和之前几乎一模一样，自然而又亲切。

        明玥送她的丝巾她也当场系在了脖子上以示喜爱，还拉着她埋怨陆君怀：“还是女孩子细心，我这辈子还没从我们家小不这里收到过这么贴心的礼物呢。”

        明玥想象中会有的叮嘱和盘问都没有发生，一切自然地好像她跟陆君怀是真的水到渠成的情侣一样。

        可能是爸妈跟伯父伯母他们说了什么？明玥不由猜测。

        毕竟在她跟陆君怀认识之前，两家的父母也是真正相识多年的好朋友，关系十分密切。

        但既然他们不打算询问，明玥也就心安理得下来，笑着陪陆伯母说话。

        两位男性很快被她赶去打理花园，目送他们换了衣服离去了，陆母才笑着问明玥：“小不那个领带夹是你做的？”

        明玥有点吃惊，倒不是因为陆伯母猜到了那是她亲手做的，而是奇怪陆君怀搬出去也有几年了，怎么陆伯母对他的饰品还这么清楚，一眼就看出来是他新得的东西。

        她点点头：“嗯，今年的生日礼物。”

        陆母就拉着她往楼上走，边走边笑：“我就知道，看他那个宝贝劲儿，恨不得取下来后找个盒子装起来，肯定是你做的。”

        她指了指二楼拐角处柜子上放着的玻璃相框，里面两只蝴蝶展翅欲飞，色彩斑斓的翅膀透过玻璃闪着微光：“这是他十三还是十四时候你送的礼物？也宝贝的很，我好不容易才说服他拿出来摆在这里的。”

        “十四岁时候。”明玥很确定，因为她就只做过这一个标本，好不容易完成后她觉得自己实在不适合这种太过于精细而又带着些残忍意味的手工，就把工具都收起来了。

        没想到居然被当成摆件放在这里做装饰。

        她们很快到了三楼主卧，陆母神神秘秘地从衣柜抽屉里取出一本相册，招手叫明玥到她身边坐下。

        明玥好奇地过去，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为什么要这么神秘小心了。

        ——她从来不知道，陆君怀小时候居然还穿过小裙子。

        她大为好奇，看旁边标的说明，这些应该是陆君怀两三岁时候拍下来的，那时候她也开始记事了，可她居然对陆君怀这个造型一点印象都没有。

        陆母笑得止不住：“你那时候刚去上一年级，放学晚回家也晚，小不一整天见不到你，急得不得了，非要跟你一起去上学。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觉得因为你是女孩子，所以可以去上小学，所以哭闹着让我们给他买了裙子要扮成女孩子跟你一起。”

        明玥也不禁笑了，她把相册接到手里，指尖点在陆君怀脸上。小孩子们都是有点雌雄莫辨的，陆君怀也不例外。穿着小裙子，赌气看着镜头时真的有种小姑娘的感觉。

        “可是我记得我上一年级的时候没有这回事。”明玥仔细回想了一番，确认自己真的没看到过。

        “因为我们带着他去了你们学校门口，问能不能让他去上学，结果当然是被赶回来了，他觉得自己上当受骗，回来就把裙子脱下来发了顿脾气，以后也再不肯穿了。”

        结果就是只有这几张抢拍下来的照片记录了这件事。

        陆母想起来就觉得遗憾，怎么不多买几身让他换着穿一下多拍几张照呢。

        明玥也有点遗憾。她小时候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个可以任她打扮的妹妹。

        她迫不及待地翻开下一页，结果接下来两面上都是陆君怀举着奖状或者奖杯的照片。

        明玥还以为会看到更多他两三岁时的，不由有点失望。

        现在她确定了，这本相册里的照片肯定是被挑拣出来的，陆君怀小时候的照片不应该只有这么点。

        如果说穿小裙子的照片是因为稀少，那么这些照片为什么会被挑出来呢？陆君怀从小成绩就蛮好的，拿奖状的照片应该不算稀有。明玥不由得仔细去看。

        但看来看去，她还是有点迷惑：就是很普通的获奖照片啊。陆君怀站在客厅，手里举着三好学生、优秀学生之类的奖状，唯一称得上特别的可能就是笑容特别灿烂。

        她没说话，继续往下翻，连续翻了四五次，照片上的人从一脸稚嫩到了有了点少年的样子，最后终于不再是他举着奖状的照片了，而是只有一张奖状放在桌上。

        最后是一张展示柜的照片，各种各样的奖杯摆在一起，角落里厚厚一叠奖状，明玥觉得自己甚至能准确说出这叠奖状有多少张。

        在她翻看照片的时候，陆伯母就像全天下的母亲那样，在一旁为她讲解照片的拍摄时间、含义，末了好奇似的问：“我们家小不这些奖状奖杯的数量估计跟你差不多？”

        明玥于是开始回想。

        陆君怀从小到大都是跟她上的一个学校，小学、初中、高中一直到大学。

        虽然他们由于年龄差，只有小学时期真正在一个校园里上过课，但不妨碍他们确实从小到大都是校友。

        前后相差顶多三个年级，这也意味着奖项的设置都差不多。

        而他们两个一直都是学校的优等生。

        她点点头：“虽然没数过，但理论上数量差不多。”

        陆母轻轻“哼”了一声，嘀咕着：“我就知道。”

        然后掏出另一本相册，开始跟明玥分享陆君怀的初高中生活。

        运动会、文艺汇演、国旗下讲话陆君怀穿着宽大的校服也挡不住一身稚嫩生机，在照片上总显得那么光耀夺目。

        明玥有点走神了。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错过了那么多。

        总是不在同一个校园上课导致她熟悉的全是放学后、假期里的陆君怀，会背着书包到她家请教功课，或者因为爸妈都不在家而到她家蹭一顿饭。

        她还自以为自己是看着陆君怀长大的，总觉得陆君怀的一切事情她都很清楚。

        明玥看着照片上昂首挺胸，神情骄傲的小少年，眼里不自觉带了笑意，她偏过头，开始仔细询问那些她错过的事情。

        两位女士在卧室里一坐就是一下午。

        陆君怀在花园里猜测了一下午她们会聊什么，十分担忧妈妈已经把自己老底全掀给明玥看。

        主动宣扬自己在被安排相亲、然后很快跟明玥结了婚，再加上知道内情的大哥，陆君怀丝毫不怀疑以自己爸妈的水准，早把他的心事猜透了。

        现在明玥对他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而陆君怀也不确定明玥知道他的心思之后的反应会是如何，正是要小心试探的时候，陆君怀不想回去之后马上面对明玥“你是不是瞒了我一件事”的质问。

        他实在忍不住了，看看厨房快开饭了，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绝佳的理由，于是三步并做两步上楼找到她们两个，一脸淡然：“妈，玥玥，该下去吃饭了。”

        明玥一愣，抬头看过去。

        “玥玥”是在叫她？

        刚跟陆伯母对着照片聊了一下午天，明玥现在满脑子都是陆君怀十几岁时候的样子，抬头看到一个管自己叫“玥玥”的长大版陆君怀，明玥觉得自己有点反应不过来。

        而在她还愣着的时候，陆母已经起身，理了理裙子，经过陆君怀时拍了拍他胳膊，施施然下楼去了。

        床垫的震动让明玥清醒过来，她自然地合上相册，随手把相册放在一边，就好像这只是一本最普通不过的家庭相册那样。

        她冲陆君怀笑了笑：“你突然换了称呼，我都没反应过来。”

        陆君怀眼神躲闪：“我就是觉得，在妈妈面前喊你‘姐姐’不太好。”

        明玥点头，附和：“确实不太好。结婚之后保持这样的称呼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生疏，二是情趣或撒娇。所以还是换个称呼比较好。”

        撒娇？还能被理解成撒娇的吗？陆君怀骤然有点后悔。

        他跟在明玥后面朝楼下走去，刚走到楼梯口，想到什么似的，转身回了主卧，把床上的几本相册捡起来，找到最下面那本，翻开去看。

        果然，最前面就是他屡次想要彻底扔掉的那几张。

        陆君怀可以想象到妈妈都跟明玥说了些什么了。

        可以确定的是她肯定没向明玥透露，但在跟明玥说故事的时候暗示了多少，陆君怀就不敢肯定了。

        他把相册放回去，再一次为明玥的“听不懂暗示”这一项技能感到庆幸。

        楼下，陆家大哥陆君羡一家三口也回来了，正坐在客厅聊天。

        陆家大嫂姓路，叫路林芝，一个颇为温柔的女人，向明玥介绍完自己后惊讶地发现明玥脸上忍不住的笑意，不由好奇：“有哪里不对吗？”

        她怀里抱着自己三岁的女儿陆求索，小名漫漫，看过来时笑容真挚而温暖。

        明玥于是知道这是个真正温柔的人，不像她，只是装得比较像。

        她笑着跟路林芝解释：“我只是想到，现在坐着的几个人里，只有我不姓‘lu’了。”

        陆家爸妈都姓陆，现在路林芝的姓也是“lu”，算下来确实只有明玥一个人跟大家不同。

        路林芝很快反应过来，于是笑道：“不姓lu也是陆家人了。”

        漫漫歪着身子要明玥抱，她也就伸手把漫漫接在怀里，没接这句话。

        小女孩儿显然对明玥很有好感，乖乖坐在明玥怀里听大人说话。

        见陆君怀来了，漫漫眼前一亮，雀跃着从明玥身上下来，抱着陆君怀的小腿往他身上爬。

        陆君怀向来很疼爱这个小侄女，蹲下身把她抱在怀里，站到明玥身旁听大家说话。

        结果漫漫刚到他怀里就搂住他脖子，仔细嗅了嗅，然后皱皱鼻子，小声说：“婶婶身上香香的，叔叔不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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