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之民-1

群山林荫秀，鸟语花鸣香。

        这是一个普通的日子，也是山之民们普通的一天。

        但与昨天不同的是，今日的阿秀有着非比寻常的美好心情。

        “哼↗哼↗哼↘~……”

        七八岁的小姑娘嘴里哼着小调，蹦蹦跳跳地走在错杂交横的田间地头上。

        而在她的目的地——那片不远处的平原上，坐落着一片错落有致的灰色民居。而与她的目的地相反的方向，则伫立着一座纯白色的高塔。

        田间弯腰耕作着的男男女女们时不时抬起头望一眼那高塔，脸上便会浮现出满足又崇敬的笑容来，似乎打了强心剂一般，又接着干劲满满地俯下身继续耕作起来。

        忽而微风习习吹来，田间的麦穗和草地上的绿意如水波盎然，荡漾开来，俨然一片风吹草动现牛羊的美好田园画卷。

        随着日头渐渐升高，田埂上也有时不时挎着篮子，里面装着饮食的妇女穿行于田野阡陌间。

        “哟，阿秀呐，今天又去找——赛西缪尔大人了？”

        其中一位和阿秀迎头撞上的妇女显然是认识阿秀，只敢用眼角略略一观那高塔，示意一下后，眼带憧憬地笑着和阿秀戏谑道。

        阿秀眼前一亮，骄傲地挺起小胸脯道：“对啊阳婶儿，今天赛西缪尔大人很温柔地教了我好多东西，夸我学得厉害！还说以后要考较我呢！”

        单纯的孩子没个话栏，直接就把今天干了些什么全都秃噜出去了。

        被称作阳婶的妇女听着很是羡慕，不过也只敢在阿秀这个小孩子面前流露出这样的情绪来，又很快安慰自己：

        那可是海神赛西缪尔大人，自己敬爱的神明大人，就是太过敬爱不敢靠近……也算不得什么过错吧……

        毕竟山之民中，和她抱有一样想法的、不敢主动去神塔寻找海神大人的，也比比皆是呢。

        这样想着的她，浑然不觉自己的种种思想于阳光下凝结成了一粒粒光球，轻飘飘却又坚定地向着神塔飞去。

        ——

        神塔内，于顶部一大殿，殿内通体洁白，四角有长明灯燃。

        由四角向内拓展处坠有有仿鲛纱似的淡蓝色珠帘遮掩，而那些珠帘的最内层则是一处三阶高台。

        台上四周都挂着比之珠帘更为清透又朦胧的纱帘，底下则是铺上了厚厚的绸缎做席。其上，则有一蓝发女子，微阖双目，盘膝而坐，手掌皆放于两侧膝盖上，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来。

        这人正是由于斗罗神界动荡，与金龙王正面对敌却不慎与他一同坠入时空乱流的神界前任执法者，超一级神祇海神——潼恩。

        这已经是她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一年后了。

        一千年前，她与金龙王终于在时空乱流的裹挟下，竭诚合作打破空间壁垒坠落到了这个世界里来，同时由于身上裹挟着的残余时空之力，将原本在这一带横行霸道，肆意妄为迫害山之民的魔兽剿灭而被目睹的山之民奉为了神祇。

        但当时的潼恩满心却想着早日能够回到斗罗大陆去，本想拒绝山之民的供奉，却因为身受重伤，意外获得山之民的感激和供奉后，竟货真价实地成为了他们的神祇。

        “或许，这便是缘吧。”

        无奈之下，潼恩也只得接受了这个事实，本想将那些帮助她在这个世界立足和休养生息的山之民的‘恩情’还清，谁知又阴差阳错的，让那些山之民更加信仰崇敬于她。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哪有你这样斤斤计较恩情非要还回去的人啊？”

        在时空乱流中为了保命和潼恩合为一体的金龙王——现称金皮卡、小金的黄金龙王吐槽道。

        “当时我只想着还清因果，哪有又考虑得了那么多嘛？”潼恩也无奈道。

        金龙王听到这话，也无奈了。不过他面上却好似毫无波澜，反倒颇为不屑似的，哼了潼恩一声，跑回精神之海睡懒觉（休养生息）去了。

        潼恩无奈笑笑，倒也不当一回事，只是勤勤恳恳地做着她所认为的，庇佑着山之民们应该做的事。

        当然了，为了防止山之民在自己离开之后不会又回到之前的状态里去，潼恩也并不避讳自己的来历和未来将要离去的事实。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在众多山之民中揭露了此事后，这些淳朴的人们并没有因此怨恨、颓废，反而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生活的热情。

        作为曾经由人变为的神，潼恩自然乐见其成，便更加高兴，几近卖力地自己记忆中的种种技术、知识、能力都教给山之民们；山之民也学的越发起劲，就在这样神民相宜的氛围中，潼恩不知不觉地在这个世界度过了初来乍到的一千年时光。

        等到金皮卡再次醒来后，当初寥寥无几的山之民已然发展成为了一个十分蓬勃的族群，占地面积也从当初区区一个平原，跨越了山脉，衍生到了另一片山峦迭代之地。

        “看不出来呀海神，你还有这本事呢？”

        金龙王贱兮兮地凝出半虚半实的精神体，由潼恩的肩部飘出，一眼看去好似长了两个头似的。

        潼恩则负手伫立于神塔之巅，笑着斜觑了他一眼后，飘向了远方。

        “这些都是他们的功劳，我只不过是递给了他们另一个选择的权利罢了。人民的兴盛终究还是要靠人民自己。”

        金皮卡愣了一下，不为其他，而是因为——这家伙居然是发自内心这么觉得的？！这也太不对劲了！那些封印他的神明会是这么谦虚有胸怀坦荡之气的家伙吗？

        他一时之间有些难以置信。

        潼恩轻而易举地看穿了他的想法，笑道：“我曾是人，未来也将世人，无论外貌如何变幻，无论身份如何交织，我终究是人，也是世人。”

        金龙王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这家伙只是不知道多少代的海神继承人，又哪里是当初封印他的其中一员呢？要不是她今日这样一番话，他都要以为这家伙是那个冷心冷肺的海神了——

        没办法，她那一副装模作样普度众生的面孔实在太像他记忆里那些伪善的虫豸了。

        “不过听你这意思，你倒并不觉得成为海神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有意思。

        潼恩望着远方蔚蓝色的界线，微微一笑，手掌朝前虚虚一握——原是一位山之民的虔诚祈愿。

        “没有我，海神只是一级神祇中的普通一员，而有了我，海神则是神界的超一级神祇，执法者之一。”

        长发在山风中飘逸的女子回过头来正视他，

        “那么你觉得两者之间——究竟谁孰轻、孰重呢？”

        “…哈…你这家伙……”

        金皮卡震惊地看着潼恩，仿佛第一次认识她，心中却充斥着一股‘啊，果然是这样’的郁气渐渐疏解。

        “可真是傲慢啊，你这家伙。”

        他如此感慨道。

        “嗯哼？我并不觉得这是傲慢哦，小金。不如说，明明只是因为拥有了漫长的生命和比普通人略强的力量，便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高人一筹的家伙们，才更加傲慢吧。”

        她意味深长地说道：

        “理所当然地将世界当做后花园一般，肆意摆弄，认为自己喜爱的便该高人一等，认为讨厌的便是邪恶，啊啊……这可真是一股子神明的任性呢。

        还有什么因为赌约便抛下自己的责任——虽然也没见过他们管事的便宜-上司，我可是超-级辛苦地在履行着我的职责呢，这样负责任的我，怎么可能会——傲慢呢？”

        像是觉得委屈，又像是觉得伤心的潼恩眼角眉梢都耷拉下来——像是一尾在乞唯讨怜的蛇，显出一股子十足的不怀好意。

        金龙王觉得自己有点反胃，眼角抽搐着别过头不去看这位海神大人的表演。

        “所以说，既然你的目标这么广大，那我果然是被你和你的同伴故意放出来的吧？

        我就说怎么一直冲不破的封印刚刚好就在时空乱流前夕被削弱了，还刚好就遇上神界最衰弱的时期，结果刚一出来就和你这家伙迎面撞上……你可真够心黑的啊，塞西缪尔。”

        潼恩收敛起那副委屈的作态，清浅微笑噙在嘴角，慢条斯理地开口道：

        “放你出来的可不是我，是私自抽取封印力量用来夺权的毁灭哦。

        不过我也是没想到，时机就真的能够那么刚好罢了。毕竟我和小三小舞他们才初到神界不过万年，以毁灭之神和生命女神的资历，除非是这样几乎让他们底牌尽出的大灾厄，否则，就别想动摇他们的地位。”

        说着，潼恩还惋惜地叹了口气。

        “毁灭固执己见，生命自扫门前雪，两个人倒不愧是一个茅坑里出来的石头，都是一副又臭又硬的做派。

        我本来不在乎所谓便宜上司（善恶神王）的赌约，也不想让小三和小舞还有沐白他们卷进这一出神王和旧派贵族们的夺权之战中，但是——”

        金色的眼瞳猛然锁紧，宛如蛇类锋利的扑食，一瞬间让金皮卡都自觉寒毛直竖。

        “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妄图以高人一等的姿态戏弄众生，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玩。”

        潼恩嗤笑，却并不在意这众生中包括所有神龄小于万年的他们。

        她在意的是，善恶神王以赌约之名游戏众生——是为不仁；生命轻易许诺却又转瞬成空——是为不信；毁灭固执己见一意孤行、偏听偏信——是为不智。

        而余下那些做旁观的神……呵，那真的能称之为神吗？肮脏、龌龊，以神之名，他们有什么事是不能做出来的？

        名义上，神明无法干涉神界以外的世界，但实则——就连神王自己都偷偷投胎下界去了，这些神又哪里不敢让那些神使替自己行个方便呢？

        说是神明，却实际上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野兽，在替自己攥夺资源罢了。

        不去抢就活不下来，不去杀人就会被杀，不表示赞同，就会被当做异类讨伐。

        初代的龙神又何尝不是因为太强又我行我素而被讨伐掉的呢？

        “所以说到底，你还是看这个神界不爽，所以才借着这次机会来个大清洗的吧？”

        金皮卡一副我已经看穿你了的模样，贱兮兮地说道。

        潼恩看着眼前这头傻乎乎的龙，无奈地叹了口气。

        “当然，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我这边，即便最后毁灭悬崖勒马也无济于事，他本就不擅长于这类事务，将责任转交给更合适的人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不过说到底，旧时代的贵族就该乖乖吊死在旧时代的路灯上，新时代可没有他的位置。”

        “嘶——”金龙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你可真够狠的，不出则已一出惊人啊。毁灭那家伙恐怕至死都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吧？不过我真好奇，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肯定毁灭和生命会牺牲自己呢？”

        “这很简单，毁灭作为神界里的老牌贵族，自然看不惯我和小三扯着善恶的大旗有自己的打算，但出于老牌势力的底蕴，他并不会觉得我们能有什么大作为，不过是善恶想要夺回权力的又一次挣扎罢了。

        同时，他的背后还有着生命作为后盾支持，所以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行使自己的特权。

        但是，我和小三一而再再而三地以时空乱流的借口拒绝他的扩张，却让他以为这是善恶的指示，毕竟我和小三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展示过自己的主张；但，我和小三并没有说谎，我们的一切都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的，时空乱流是真，神界浩劫是真，只是，他们都恰好应验在了毁灭强行夺取权力后的支配期而已。

        上位者需要公信力，这是他权利的一种体现，而在神界这种个人力量巅峰的汇聚地则更是如此。

        毁灭此时面对我和小三给出的问题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选择相信我们，暂时不扩张神界，可这样的话神界内部的矛盾就会进一步激化，而这责任便会交由——”

        “你们来担？”金龙王好奇道。

        “当然不？不如说这样也顺了我和小三的意。矛盾激化，才有利可图。毕竟我和小三都一直被认为是善恶的鹰犬嘛。”

        潼恩微微笑道，

        “只要有间隙，就有利可图。

        我和小三作为执法者，本就有正当理由处置那群墙头草。而这样一来，因为神界神位不够而引发的矛盾一样可以得到缓解。

        更何况神界的司法程序如此落后，我也正好可以和小三一起整顿一番，毕竟——就连毁灭也默认了我们的做法不是吗？”

        “毁灭难道不会阻止你们吗？”金龙王不解。

        “为什么要阻止？有新的神位空出来就意味着有新的资源可以瓜分，而且还不是由他当出头鸟得来的，毁灭高兴还来不及呢，你真当他傻整天背着骂名很开心吗？”

        “原、原来如此。那然后呢？另一个选择又是什么？”

        潼恩看着兴致勃勃的金皮卡，失笑道：“另一个，当然就是他一意孤行，扩张神界结果正好遇上时空乱流，神界危在旦夕，又遇上你挣脱封印，为了赎罪，毁灭连带着生命也一起无私奉献自己的结局了啊。”

        金龙王这才意识到——总共就两个选择，另一个自然就只能是他所经历的这个结局了啊？哎呀！真是笨！

        “不过照这么说来，不管怎样你们都不亏咯？”

        潼恩笑笑，又重新眺望着远方，“万事万物皆有可能，即便是我也不可能看得清未来全部，意外总会发生，但我知道，如果不去做，那么未来就连意外也不会有。”

        经历了这么一次大灾厄大洗牌，潼恩由衷地相信，知晓她的信念，清楚的了解她的理念的七怪们一定能够在善恶回来时，教会他们，什么tmd叫tmd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小剧场：

        金皮卡：这么说来，你其实一开始是想取代善恶的神王职位的咯？

        潼恩：算是吧（摸下巴）我的想法现在说出来可能有点中二，但我当时想的是——为什么我不能去征服它呢？既然那空虚的王座就在那里。

        金皮卡：呜哇，发出了一句超符合人设的话呢，不过那不是善恶的吗？根本不空虚啊

        潼恩：说什么呢，那只是两个为了戏耍普通人就故意下界虐菜的人渣而已，可别污蔑了王这个称谓

        金皮卡：超敷衍的生气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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