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假期第二天，于舒陪着丈夫回了婆家。田亦尔原本想趁着这几天好好跟她聚一聚，只得作罢。

        “正常，结了婚，肯定不能跟以前一样想怎么玩怎么玩了。”孙博一副想得很开的样子，“她肯定要考虑爱人和家庭。”

        “我知道，就是转变太快，有点反应不过来。”田亦尔笑笑。

        年岁渐长，她也逐渐明白了很多无奈。

        等于舒以后有了小孩，恐怕会跟他们越来越远。

        哪有人能一直原地踏步呢。

        “她已经进入人生的新阶段了。”孙博转过身子背靠栏杆，“长不大的是我们。”

        “你们能不能不要在这里装深沉。”易幻最烦听这些叨叨叨，“我们是出来玩的，不是交流人生感悟的。”

        “那你说，去哪儿玩？”

        “去——”他挠了挠头，“要不咱回学校看看？”

        想法很好，三个人瞬间就达成了一致。

        因为在放假，学校大门紧闭，校园里空无一人。

        三个人绕着门口转悠了两圈，最后在对面的小广场坐下。

        “我跟孙博对这儿有感情可以理解，毕竟我俩待了四年呢，你又是为什么？”田亦尔看着易幻，“你可就待了不到一年。”

        “因为你们啊，我爱屋及乌，怎么了？”

        “嘁。”

        田亦尔用鼻孔表示不屑。

        “你们记不记得，冬天的时候，易幻有一次翻墙出去买糖葫芦，被保安满学校追着跑。”孙博看着门内的升旗台，“把班主任气得嘴都歪了。”

        “哈哈哈哈，记得。”田亦尔也想起来了。

        那天好像是冬至吧，下午上课的时候，于舒突然说想吃糖葫芦。

        冬天天黑的早，第三节课下了以后，外面路灯就亮了。

        第四节是英语课，但是那天英语老师请假，提前给他们布置了卷子。

        上课后，易幻迟迟没有回来。

        “他上哪儿去了？”田亦尔问孙博。

        孙博摇摇头。

        旁边一直空着，田亦尔连卷子都没心情写了。

        半节课过后，易幻被班主任从门外拎进来了。

        班主任说他翻墙逃课，被保安绕着教学楼追了大半圈，狠狠地把他批评了一顿，还让他写一份五千字的检讨。

        复读班的气氛一直都是沉闷而压抑的，易幻那次也算舍己为人，给大家带去了好几天的笑料。

        那天，班主任离开后，易幻回到座位，从外套里摸出四根糖葫芦。

        “一人一根。”他快乐地给他们分着脏，“记得把核一起吞了，不然对不起我挨这一顿批。”

        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吃在田亦尔嘴里，全是酸。

        于舒只是提了一句他就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买，这得喜欢成什么样儿啊。

        晚自习结束，她跟于舒挽着胳膊往宿舍走，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我觉得，易幻好像喜欢你呢。”田亦尔低头看着两个人的影子。

        “我还觉得他喜欢你呢。”于舒转过头看着她说，“我一直觉得你俩还挺配的。”

        “谁跟他配啊。”田亦尔急急忙忙地反驳，“我的理想型可不是他那样，至少得成绩比我好、脑子比我转得快吧。”

        “你真这么想？”于舒突然停下脚步。

        “对啊。”田亦尔有些心虚地跟她对视。

        “那是我误会了？”于舒歪着头，“我之前一直觉得你俩对对方好像都有点意思呢。”

        “真是天大的误会。”田亦尔拉着她继续往前走，却不敢看她。

        在她们身后大概十几米的地方，易幻和孙博并着肩，慢慢地走着。

        “兄弟，问你个问题，老实回答我。”孙博也以为糖葫芦是为了于舒买的，“你是不是喜欢于舒？”

        “你冻傻了吧？”易幻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你在侮辱我们的友情吗？”

        “她前脚说想吃，你后脚就翻墙去买，这还不明显吗？”

        “我又不是给她一个人买的。”易幻一着急，把心里话说了出去，“你没听见亦尔说她也馋了吗？”

        亦尔？

        “你什么时候喊田姐喊得这么亲了。”孙博恍然大悟，“原来不是于舒，是田姐啊。”

        “不是不是，我对她俩没想法。”易幻眼看着那两人就在前头，赶紧捂住了孙博的嘴。

        “我对她俩都是纯洁的革命友谊，你再乱说，回头让人姑娘听见，以后相处起来多尴尬啊。”

        孙博点点头，易幻才把他放开了。

        十几岁的时候，很少有人拥有敢大大方方承认自己喜欢谁的勇气。

        他们总是在自己的心里给自己设限，想着等下次考完试再过，或者等这个假期结束了再说，或者等到感觉到他（她）好像也喜欢我的时候，再说。

        一拖再拖，最后变成心里一道名为“遗憾”的划痕。

        往后的岁月里，一旦想起来，便会开始给当初套上“如果”的假设:

        如果当初说了，是不是早就在一起了；

        如果当初将爱意再表现得明显一些，他（她）是不是就能注意到我的存在；

        如果现在告诉他（她），是不是已经太晚，而且没有必要了。

        “那天纯属失误。”易幻还在给自己挽尊，“我本来都翻进来了，但是糖葫芦掉出去一根，我只好又翻出去捡，这才让保安发现了。”

        “所以。”孙博看着他，“那天的糖葫芦，你到底是给谁买的？”

        “给咱们四个啊。”易幻想也不想地说。

        孙博对这个回答好像不太满意，一直盯着他看。

        他知道易幻在说假话，以前觉得他不愿意承认就不承认吧，每个人都有难以言说的苦衷。

        大概是因为于舒结婚后，孙博突然明白，有些人，再不开口，就真的永远错过了。

        所以他很想为田亦尔讨个说法。

        他到底喜不喜欢她，如果真的不喜欢，那田亦尔也可以死心，早点找到真正属于她的良人。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易幻被他盯得莫名其妙，“我知道我很帅，可是哥不搞基。”

        “走吧，回去了。”田亦尔站起来，“这么硬的椅子，坐的人屁股疼。”

        “这个问题，你就不好奇？”孙博抬头看她。

        “嘶——”她吸了口气，“过了那个时候了。”

        “那就走吧。”孙博也站了起来。

        “我只是不想你跟我一样。”

        上车之前，孙博在她耳边留下这样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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