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心劫

冬去春来，自李长气闭关起，至今已过四月有余。

　　新的一年里，王权率先在开春之际铸成第一把本命剑，剑名春雷，被剑宗载剑阁评为乙上，与此同时，他也成为同批次弟子里第一名破六境的剑修。

　　同年三月，金鑫、柳晴柔与公孙鱼等人也依次破入六境。

　　其中金鑫的那柄本命剑名为红菱，虽说杀力只是勉强列入乙等，可不得不说这柄剑的神通最是适合在城头战场之上出剑，不因为其他，只因此剑神通实在是诡秘无比，即便是一些个境界高深的剑仙之流也难判断其出剑轨迹，因此，相比起前者的零星几次出剑，金鑫出本命剑的次数要多得多。

　　而她处的城头附近，早已有着多名前辈剑修暗中蹲守，只等那藏在暗处的一些个噬族猎剑者主动暴露。甚至金鑫出剑之余，暗中将那本命剑的天赋神通收敛大半，只等那些个猎剑者上钩。

　　城头战场，不仅仅是防守一些个噬族大能偷袭那么简单，除了这些大能之外，还有着不少噬族高手潜藏其中，只等它们蹲守的那名剑修出本命剑时将其摧毁，因此，它们又被称之为猎剑者。

　　剑修本命剑，与剑修自身剑道息息相关，本命剑若是被毁，剑修至少也得落个元气大伤，并且还要花费不少的时日与各种珍材宝料去重铸本命剑，而这些还算是轻的。

　　更有甚者，本命剑光随本命剑一起寂灭，而剑修本人因此大道断绝，再也无缘登高，因此，城头之上的剑修，除了一些个大剑仙，一些境界不高的剑修每一次出本命剑时都是一种生死危机。

　　可本命剑想要成长，除了剑修自身的境界之外，还有磨剑一说，因此，他们的每一次出剑，何时出剑与于何地落剑都是事先计算好的，不给暗中潜伏的噬族任何机会，甚至像如今这样反过来去设计噬族。

　　除了金鑫之外，另外几人的第一柄本命剑也已经有了坯子，离成功铸成只不过是时日问题。

　　而除了王权与金鑫二人，他们这些突破五境的弟子里，还有一人已经是早早缔结出第一把本命剑，只是他从未吭声过。

　　而将近一年来的城头杀敌，其中又以王权排第一。

　　之后，便是灵秀峰的这些个剑修，比起断我与川流二脉，擅飞剑取敌首的她们杀力在城头之上与城头之外并没有任何分别，只有到了九境之后人体秘境圆满，可以出城一战时，川流一脉与断我一脉的真正杀力才能完全展现出来，再那之前，决计是怎么也比不过灵秀峰一脉的师兄弟的，王权毕竟只是一个特例。

　　六月七日，距李长气闭关之时已有八月，离他们入青峰一脉后的三年之期也只有三月时光。

　　这一日，枯坐于决死碑前的风华终于动了，将近一年的闭关之下，她以决死碑上无数剑意洗剑，直至今日，剑锋已成。

　　随着她双手虚握，四周空间猛然一凝，随后无尽元气向着她身前迅速涌来，不过眨眼功夫，她四周虚空之中已凝无数剑气，随着她一声清喝之后，无数剑气猛然合一，伴随一念，斩于丹田处那道虚无门户。

　　“锃——”亿万剑鸣同时响起，经久不绝，随着这一剑落下，决死城内元气汇于一地，城中之剑万剑合鸣。

　　虚空生金莲，天地分四季，冥海长桥，日月双相，龙凤齐飞，建木虚影显，四象化四极，诸多异象，一同现世。

　　后世记载，破灭历十万又十三年六月，风华于决死碑前开辟混沌海，本命剑光成型一刻，万相齐出。

　　此一剑，名万相。

　　同年九月，青峰冥铃崖，有儒衫男子一剑斩空，剑成一刻，虚空之间有八万七千又十九字一一浮现，更有读书声经久不绝。

　　同年十月，云海之中，有一男子于海心挥剑辟混沌海，偌大云海在那一刻硬生生被一剑斩为两段。

　　再之后，他们依次踏上了那座城头磨剑，当初一行四十八人，再次只留李长气一人未入五境。

　　青峰群峰岭中峰，在将近一年的时光内，已经有着一波又一波人登上峰头，而后又失望离去。

　    山峰之上，那四尊雪人早已化去，只余一株金竹挺立在小院之内，枝干挺拔，凝霜傲雨，不见变化。

　　而内院最深处那一间屋子房门，已有一年的时光未曾打开过，若不是能够感觉到里面那道鲜活的生命气息，恐怕那些想着前来叙旧的人早已破门而入。

　　心关难过，欲破心关，只有放下，只是这种事情不论发生在谁身上，恐怕都是无法忘却之事，他又怎能淡去，种种思绪，化为执念，执念如魔。

　　谁也没有在意，或许是他们故意忘却了此事。荒原之上，曾有噬族分魂施展魂光侵染之术，虽当时被李长气一剑破去，并且将施术之兽当场斩杀，只是魂光侵染之术实际上一直暗藏他的心底，一直未曾破去，正因如此，他苦苦闭关一年之后，依旧未破心关。

　　常人破心关，只需直视本心，无论是遗憾也好，痛苦也罢，都不需要刻意去淡忘或者谨记，可李长气此刻所经历的与他们完全不同，本可轻易渡过的问心关，成了李长气破境时的一道天堑，无论如何也迈不过去。

　　这一年时光里，那只有在梦中出现的父母身影如同一道魔咒，不断的出现在他的脑海，而后接肘而来的是各种凄惨的画面。

　　有时候，在幻境里，会出现他父母平安归来的画面，他们有理有据的述说着自己当年的遭遇，而他的师父也没有离开，而是陪着福伯与他的父母一起，陪伴着他度过了一个美好的童年，只是最后的结局却不怎么美好。

　　再之后，幻境的起点是从他拜入剑宗之后才开始，幻境里，他去到浩然城，而后看见那名常年背着双剑的男子一身是血，手中只剩两柄残剑，那名男子身前，是一道无比高大的黑影，只手遮天，向着男子迎面而下。

　　再之后，是从小时候开始的幻境。那时候师父才走不久，福伯拄着拐杖，拉着他的臂膀，说要一直活到看到他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于是，他便没有拜入剑宗。在幻境里面，他取了赤水姑娘，而后赤水怡为他诞下了一对龙凤胎，儿子叫做平安，女儿叫做团圆，这一次，没有悲剧，他与赤水怡一直走到白头，幻境才结束。

　　这些场面，已经在他脑海内上演了无数次，他知道这有些不对，可他舍不得，也放不下这一道道陌生或是熟悉的身影，他不断的呼唤着那些人，可始终没有着回应，如同一个个被安排好的人生，摆脱不了，只能去暗暗体会。

　　面对着这些画面，他有想过，以念化剑，一剑斩之，可却始终下不了决定，比起荒原那次，这一次的画面要更加清晰，也更加真实，真实到他自己都不清楚这些是幻境还是真实所发生过的事。

　　这些幻像如同魔念一般，如影随形，无法忘却，而他的心早已是千疮百孔，痛到麻木。

　　时间在这种无始无终的幻境面前，似乎都已经失去了意义，他不知道外界过了多久，是一天还是一月，又或者已经过了数年。

　　从一开始的偶尔有幻境出现，直至如今的完全沉沦其中，这期间，李长气不止一次地暗示自己，这些都是假的，不是真实世界，可他却总忍不住沉入进去。

　　每一次，都是片刻的温暖之后，引来彻骨的深寒，这一股股人世间最深刻的悲欢离合，引诱着他不断的堕落进噬族所设下的陷阱，只是他好似没有察觉到一般，欲罢不能。

　　终于，幻境在这一刻彻底结束，李长气睁开双眼，剑心纯粹，那道无时无刻都存在着的噩感已经无声无息间消失，他转动心念化为一剑，向着那道困了他不知道多久的虚无屏障狠狠斩下。

　　这一天，剑宗之内元气尽数汇于李长气所在峰头之上，山峰之上并无异象，只有那无尽剑气吞吐，压得山峰陆沉。

　　李长气突破之后，此前的故友尽数来此山峰为其祝贺，他这才知晓，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之久。

　　夜晚，他在长气城设宴，酒水管够，不醉不归。

　　同时，他也得知了风华于六月破镜，引起万相呈现，而他的登先兄也是丝毫不让，剑斩一座云海，而那名文儒生兄弟更是了不得，引起文字共鸣，之前一直不声不响的，不知道是悟的是哪门子剑理，既然有如此声势。

　　晚宴结束后，他与风华结伴而归，至于李登先则是带着公孙鱼小姑娘不知道去了哪里。

　　一路上，他与风华说起一些荒原上的经历，风华则是时不时的轻笑，一时间，他看得有些痴了。

　　再之后，他被李老剑仙带着去了长气城的李府，在那里，他见到的自己的姑姑——李明月。

　　姑姑对他很好，听他述说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后，哭得十分伤心，在李府住下的第二天，李明月开始传授给他一些剑法剑术。

　　离开李府不久后，李长气第一次真正的登上了那座城头，开始向着那无穷无尽的噬族大军递剑。

　　而李府那边，则是在准备为他安排一门婚事，至于对象嘛！自然是冲着与李长气有所交集的那几名女子剑修去选，对这一切李长气却并不知情。

　　只是在最近的一场递剑中，李长气不慎受了重伤，本命剑险些被毁，不得已之下他只能退下城头，在长气城内修养起来。

　　只是不知道是因否是重伤的缘故，他既然再一次的被拉入幻境之中。

　　他开始打量幻境内的环境，这里是群峰岭？而此时门外似乎有人在敲门。

　　没有等他犹豫多久，门外的人已经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来。

　　那人，是登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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