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想尝尝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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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末的校园一片繁忙,大多数对大学存在误解的大学生都期翼通过最后一刻的发愤图强来感动命运之神,祈求授课教师高抬贵手给个及格。
七月初的校园一片哀嚎,不得不说,试卷上的考题令大多数期翼都趋于破灭。
盛浪铁血手腕,完全不给学生活路。
对石齐而言,学生的死活跟她没半毛钱关系,令人忙得无暇分身的期末考试终于结束了。虽说暑假也不怎么清闲,但一切靠自觉,并无强制规定。石齐自我安慰只要熬过人均分配的最后一道监考关卡,就短期内不用再早起晚归坐班熬时间了。思及此处,心情略微激动一小下。
在她熬过了十几场漫长无聊的监考后,原本以为接下来起码能装模做样地享受理论上应该存在的暑假了,然而实际上她被通知需要以助教的身份帮助批阅试卷,当然不仅如此,她还需要自发地为争取授课而备课,为将来评职称和申请基金发表论文,等等等等。
暑假?不存在的。
“姚娜娜!”石齐咬牙切齿,恨得牙根生疼,之前故意拖延资料的事情还没找她算账,这次又把最麻烦的活儿分过来。
石齐单手抱着两个班级几十号学生的试卷,一条腿抵着墙,腾出另一只手伸进包里翻钥匙,累得她龇牙咧嘴。好不容易掏出钥匙,已经满头大汗了,“真当我好欺负是不是,哪有让助教一上来就批小作文的,真是信得过我啊。”
她吃力地拧动钥匙,三伏天稍微一动就浑身是汗,“咔嚓”一声门开了。她用肩膀把防盗门拱得更开些,把一摞试卷重重摔在玄关的鞋架上,大口喘气,抹掉额头汗珠,欣慰道,“可算到家了。”
把鞋踢到一边,一抬眼看到坐在沙发上悠闲看杂志的石卓文,石齐瞬间心理就不平衡了,还很严重。她把皮包也甩在地上,气鼓鼓地赤脚站在门口瞪人。
“怎么了这是?”石卓文终于感受到来自门口的凶狠目光,停止看杂志,抬眼不抬头地从钛金框眼镜的上檐边缘望向石齐。
“在家为什么不给我开门?”石齐质问!
“不是有钥匙么。”石卓文以为多大点事儿。
石齐一听这满不在乎的语气就更气了,直接冲着石卓文埋怨起来,“有钥匙怎么了?有钥匙就不管我了?要我说你们这群老教师就仗着自己资格老欺负新人,倚老卖老,凭什么最难干的活儿全给我们新人啊,姚娜娜凭什么给自己安排批选择题,给我安排批作文啊,还四处宣扬选择题几十道,小作文就一道,她嫌累可以跟我换啊,她要是真体恤同事,不如把累得半死的机会让给我,张嘴闭嘴全是歪理,你知道这些小作文不仅要一句一句看,最后还得汇总给意见,我真是倒了霉了。”
石齐一股脑儿说了一堆,向资深老教授大倒苦水。
“批卷子这活儿本来就是给助教的。”石卓文收回眼,继续读期刊。还真不是什么大事。
“您那意思,她帮我批了选择题,我还得感恩戴德磕头跪谢呗。”石齐相当不乐意地讽刺道。
“让你批你就批,别耽误出成绩。”石卓文说完换了一下二郎腿的方向,又抬头问道,“你咋拿回来了,不沉啊?”
“沉!沉死了!但我懒得天天去办公室,听说班车也减半了,那我不如抱回来在家批,喝啤酒吹空调还舒服。”石齐一想到这两天学生都陆续回家了,她还要坚守办公室阵地,就完全没有干劲儿,索性也抱回家。
“抓点紧三天不就批完了,快回屋吧。”石卓文推推眼镜,不太能理解女儿的逻辑,大热天的,这么一路抱回家到底哪里舒坦了?
石齐胸中郁结难以纾解,猛灌了一杯果汁,呼哧呼哧抱着卷子回屋了。牢骚归牢骚,工作还是要完成的——这是石齐的原则。
外院日语系的期末考试还在沿用最古老的方式,学生纸上答题,老师红字批注。下班时走得太急忘记拿红签字笔,石齐懒得下楼买,只能翻箱倒柜翻腾出个古董钢笔来,又继续翻出小半瓶快干涸的红墨水。灌墨水的时候弄了一手,她无比嫌弃但也将就用了,内心吐槽这玩意儿应该是石卓文的,估计现在连他都不稀罕用了。
冲好一杯清热降火的绿茶,切两片柠檬,调一勺蜂蜜,换好睡衣的石齐虔诚地坐到写字台前,准备正式开始。
话说教师界有一条铁律,刚任职的时候批卷都是非常认真负责的,越往后越随意。然而,这并不适用于老油条石齐。她五岁开始帮他爹批选择题,七岁已经可以独挡一面扛起卷面分统计的重任,加加减减鲜少出错,九岁的时候石卓文已经放手让她批填空了,毕竟身为数学教授的他,只要出题时把答案尽量限定为数字和字母就没问题了。浸淫教育系统多年的石齐,单单批卷史已领先同辈人十数载,可谓老前辈。所以一开始就相当随意。
浴血奋战整整两天,终于批完小作文的石齐感觉再看一眼日语试卷就要吐了,这群混蛋学生就不能去好好练个字吗?
如果都是盛主任手书的试卷,再多一千份也愿意。石齐伸个懒腰,晃荡出卧室,犒劳自己两个芒果,抬眼看看时间,晚上九点多一丢丢。
要不再加把劲儿,把分统计完就算了却一桩心事。明天带到学校抓两个勤工俭学没回家的学生帮忙录入系统就万事大吉,彻底结束了。石齐揉揉脖子,说干就干,又回屋继续发愤图强,为美好明天而努力奋斗。
59分,谁啊这么倒霉。石齐心算分数后不免扼腕叹息。她刚毕业不久,老师带入感不强,还能深切体会到学生望洋兴叹的绝望,所以忍不住扒开装订线偷偷翻看名字,寻摸着要不要小作文放放水给加上一分挤过及格线,赏赐他或她一个美好暑假。不翻倒好,一翻出来石齐眼神嗖地一亮,呦,这不是李桃浓嘛,就是那个“朋友”有难,落井下石的小姑娘。
小可怜儿,冤家路窄啊。
石齐大笔一挥,龙飞凤舞地将59两个数字写在最显眼的地方,冷笑道,“呵呵,让你得罪我,不知道我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嘛!”
重修吧您嘞~!
晚上十点多,石齐瞧见了胜利的曙光。
“搞定啦……”她低呼一声,身子向后仰躺在床上,这个学期终于结束了,无比轻松,不如约张镜白出来庆祝一下吧。
刚给张镜白发完短消息,便袭来一阵强烈的睡意,无事一身轻的石齐未等及回信便睡着了。而张镜白直到第二天早上才亲自前来回复,用按门铃传口信的传统方式。
“赶快收拾收拾,我们出去吃午饭。”站在石齐家门口的张镜白穿着白t恤,左胸上彩印的红色条形码算是唯一装饰,浅色牛仔裤和白色板鞋,久违的邻家大男孩再次出现。在夏日充沛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生机蓬勃的少年气。
但这一切都弥补不了大早上被吵起来开门的坏心情,石齐懒洋洋地倚着门框,牙没刷脸没洗,宽松的纯棉半袖,肥大的四角短裤,非常居家,完全没有要出门的意思。尤其是那条松垮垮地卡在跨上的大裤衩,打过结的抽绳依旧长长的垂着,除了舒适再找不出任何赞美之词。张镜白盯着石齐的下半身发了一会儿呆,若有所思的问,“这好像是我的吧。”
“什么你的?”石齐睡眼朦胧,因外力而被迫起床的时候,她的脑子总是慢身体很多拍。
“裤子啊,肯定是我的,商场打折时买的,穿一次就再也找不到了。”张镜白越说越肯定,甚至还想伸手摸摸进一步确认下。
“哦。去你家的时候看着挺舒服,就拿过来了。”石齐说着打掉张镜白的手,自己用手揉了揉裤子柔软的面料。牌子货,的确不错。
“怪不得我屋里经常丢东西。”张镜白抬手弹了一下石齐还印着睡痕的额头,直接脱鞋进屋,身为人民检察官他准备对石齐的卧室进行彻底搜查,“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这一弹把石齐弹醒了一半,跟在他后头狠狠踹了一脚,“居然敢用诗经讽刺我,还敢敲我头,我看你是活腻了。”
张镜白敲石齐脑袋是心里有数,手上更有数。可石齐回踹张镜白屁股这一脚就完全做到心里没数,脚上更没数了。
身后被冷不丁来了一脚,张镜白猝不及防,没站稳直直向前扑去,幸亏被及时绊倒摔在床上,抬头看见距离眼前不足十公分的窗台,万一磕上去可就破相了,他趴在原地不由得一阵后怕。
倒在床上的张镜白半天没动弹,石齐吓坏了,算是彻底醒了。赶紧跑过去,托起张镜白的头左扭右看,紧张地问,“没事吧?”
确定没事后,她才松了口气,整个人软下来,自责道,“幸好没事。”她刚才有一瞬间在想,万一自己害张镜白毁容,就一定要对他负责到底。不仅不嫌弃,还要加倍对他好。
张镜白笑了,迎着阳光,特别干净,特别灿烂,特别纯粹。
石齐也忍不住跟着笑了,但又不好意思刚才没轻没重害他摔倒,于是不自在地揉揉张镜白的额头,问道,“刚才不疼吧?”
刚才吗?张镜白回想起刚才,床上一片温软,摔倒的一瞬扑面而来的都是石齐的气味儿,窗帘没拉开,房间昏暗,透进来的几缕光线格外刺眼,空气里布满了暧昧的灰尘,在撩拨,在作祟,在嚣张跋扈地刺激张镜白的呼吸。
空调打在二十八度,盖床薄被睡觉刚刚好。
许多年来,他在石齐的床上吃过东西,看过书,睡过觉,甚至还尿过床,但从未有一次像今天这般柔软香甜。被窝里余留有她暖洋洋的体温,混沌慵懒的空气,夹杂着在被子里磨蹭时残留的气味,扑在脸上,带给他不自然的反应。
张镜白爬起来,坐在床边背对着石齐,揉揉手腕,佯装生气道,“偷了我东西还想杀人灭口?从小下手就没轻没重的。”
石齐看他还能假装生气,应该是没事,这才放宽心,认真打量几眼张镜白,啧啧两声道,“穿得这么洋溢,跟个大学生似的,不知道我现在一看到学生就心烦吗?”
瞧见她一副不讲理又偏偏理直气壮的样子,张镜白哪里还装的下去,笑道,“怎么?最近期末考试累坏了吧。”
“超级辛苦。考试前忙着准备考试,考试后又忙着批卷子,接着是准备自己的论文和本子,关键是过两周又要开始忙活开学的事了,周而复始,永不停歇,根本就没什么自己的时间。”
张镜白安静听完石齐的一大串牢骚,想了想问道,“跟我比呢?”
“跟你比不了。”石齐瘪瘪嘴,败下阵来。他真的太忙了,若不是因为热爱,恐怕任谁都坚持不下来。
“那不就得了。比你更忙的人都还没抱怨呢。”张镜白翻身站起,并不敢在她的床上久坐。
“我跟你怎么比,你可是张镜白啊!”石齐委屈巴巴地盘腿坐在床上,突然换了个话题,问道,“对了,坦白交代昨晚你干嘛去了,等了半天也不回我信息?”
张镜白说着,眼神瞟向窗外,“昨天太忙了,等看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怕吵醒你就没回。”
“太晚?我给你发短消息的时候不晚呀,你又加班开会了?”石齐歪头疑问道。
“恩,为了工作。”张镜白含糊其辞,起身快步出了房间,回手带上房门的时候嘱咐石齐快点换衣服。他不明白刚刚为什么会不自觉地隐瞒昨晚的行踪,冯明筱宴请顾慕生邀人作陪,并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可他就是不想说出口,自己因为别人而忽略了她。
自从石齐回国,他愈发深刻地察觉到自己的异样,经常会出现男女朋友间才有的顾虑,这在曾经从未有过。
石齐洗漱特别慢,张镜白早已习以为常。
他靠在桌边叹着气,老大不小了,或许应该开始认真考虑谈恋爱的事情了,不然老是会对石齐生出不简单的感情。待翻完茶几上三本杂志,吃光零食篮里的小葡萄后,石齐才穿戴整齐,站在门口喊他出门。
和以往偏重优雅大方的轻熟女装扮不同,今天的她穿了雪纺荷叶边的白色短袖上衣,搭配两瓣式的白色花朵裙,白花花的腿从裙瓣岔开处若隐如现,脚上穿着两根皮袋子交叉打结编成的蝴蝶结凉鞋,简洁而富有设计,大面积的浪漫飞边轻易烘托出高浓度的甜美,薄薄的材质又添了些飘逸,丝丝缕缕飘荡着少女可口的味道。为了避免累赘,除去一条点缀了几颗珍珠的细手链外,石齐身上再没有多余的配饰。
像块轻轻一咬就会流出蜜汁的糖心小蛋糕,令人垂涎欲滴。
“想吃点什么?”张镜白边穿鞋边问。不敢盯太久。
“不知道,再说吧。”石齐推开门,拉着张镜白往外走。
惨痛的事实证明,女人的话是不能信的。明明说好出门吃饭的。两个小时后,张镜白绝望地跟在石齐身后拐进一家服装店,他以最快的速度在店里环绕一周,然后就更绝望了,这家店没有专供男性家属休息的沙发区,太不合理了。差评。
“好看吗?”石齐兴致不错,从架子里拉出一件布料不多的衣服比量给张镜白看。
张镜白摇头。没有沙发休息区的店铺里不可能有好看的衣服,根本不值得逗留。
四个小时后,拎着大包小裹的张镜白终于在累瘫前走进了韩式料理店。此时的他非常饿,饿到什么地步呢,天上飞的他能吃掉一只鹏,水里游的还能干掉一条鲲。
“慢着,这俩不是一个东西嘛?确定都要吗?”石齐狐疑地问道,手指头指着菜单上的石锅肥牛拌饭和石锅五花肉拌饭。都是主食。
“嗯。我吃的完。”张镜白喝光了桌子上的免费柠檬水,盯着里面的柠檬片发呆,想着能不能捞出来吃了。
“张镜白,你胃辣么大,想吃死我吗?”石齐一边把菜单还给服务员,一边感慨人心险恶,趁她请客完全不知收敛。
“你一路买买买那么兴奋,当然不知道饿。”张镜白喝了一肚子水,又把商家端上来的六碟咸菜吃到见底,才稍微好些,“幸好吃过早饭才出门找你,又在你家吃了些水果。”
“好啦,害你挨饿是我的错。不过难得有个免费劳动力,我当然要好好利用咯。”石齐抚摸着战利品,笑得美滋滋的。
“吃完饭去哪儿?回家?”张镜白靠在椅背上,瞧见石齐开心的样子,觉得今天颇有成就,再累也值得。
“你累了?”石齐反问。
“不累,怕你累。”张镜白笑着说。
“我不累。”石齐显然还没玩够。
“那就好。”张镜白看了看五六个大小不一的商场手提袋,笑着问道,“今天开心吗?”
“当然啦,咱俩好久好久没出来玩了。”石齐从纸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小心翼翼地拆开。
石齐无心的一句话,却说得张镜白很愧疚。自从他进了捕诉部门,工作强度翻了一番,人少案多矛盾大,基本无法保证按时回家,连余秀雅见他一面都困难,冷落石齐在所难免。
他看石齐今天的购物量巨大,估计也是许久没逛街了,便问道,“你现在工作也很忙吧。”
“我?”石齐忙着拆包装,一心两用,答得心不在焉,“比起你来一点都不忙,就是咱学校新老师得坐班,特无聊,不过听说以后授课了会好些,没课就可以回家了,不用坐办公室。如果不想评职称拿项目之类的,很容易偷懒的。”
“蛮适合你的。”张镜白笑道。
“恩,我都说了跟你比好太多。”石齐拆累了,停下手头工作,诚恳地说,“说起来,你这样成天不着家怎么娶老婆啊,所以万一有哪个姑娘看上你,你可千万要珍惜,毕竟这世上一时糊涂的姑娘不多。”
说完,石齐自己先笑了,羞辱张镜白永远是她的乐趣之一。张镜白装作要教训她,见她连躲都不躲,只好胳膊肘抬了抬意思意思就算了。
菜陆续端上,石齐还致力于拆包装,嚷嚷着张镜白快点烤肉。
张镜白将肉铺在铁板上,滋滋冒油的肉片让石齐分泌了不少口水,一个劲儿问熟没熟,能吃了吗。
他将烤好的肉尽数夹到石齐碗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狼吞虎咽。心想傻丫头说得没错,这世上能接受他工作的姑娘不多,如果有的确该珍惜。可如果没做好准备去接受,会不会害了人家。
张镜白又铺上一层肉,熟练地翻动着。话说回来,接受一个人之前,要做好什么准备呢?他说不明白,只是觉得目前还不愿意也不习惯对别的女人好。
什么叫别的女人。张镜白苦笑着给自己倒了杯柠檬水,他已经将石齐看做女人了吗?实在太奇怪了。
“快吃,你不是饿了么。”石齐把自己碗里的肉夹到张镜白碗里,又顺手把他刚倒满水的水杯拿过来喝了一大口。并不在意那是张镜白的。
石齐喜欢吃很嫩的肉,但凡有点烤糊的,有点苦的都会夹给张镜白。
张镜白却觉得非常好吃,苦苦的肉不嫩却略有香酥。
“你吃一口青菜。”张镜白商量道。他太了解石齐这家伙挑食的性子了,何止是了解石齐的脾性,简直了解石齐的血型乃至血小板的数量分布。
“不要!”石齐将石锅拌饭里的青菜嫌弃地拨到一旁。
“你吃一口,对身体好。”张镜白劝道。
“你别想骗我吃不值钱的青菜,我要吃肉。”石齐想也不想就拒绝。
“就一口,你吃的话我什么都答应。”张镜白叹气。深知不给点好处这丫头绝不会乖乖听话。
“真的?”石齐觉得这交易不赖。
“真的。”张镜白笑着点头。
“那你掏钱买单我就吃一口青菜。”石齐狡黠道。
早猜到了。张镜白觉得这交易不赖,却故意露出为难的神色,说道,“明明说好你请的。”
“那我就不吃咯。”石齐使性子。
“那吃两口,我就掏钱买单。”张镜白无奈道。
“一口!”石齐讨价还价。
“两口,拜托了,让我掏钱总归要有点好处。”张镜白不明白苦口婆心让石齐吃青菜的好处到底是谁的?但又何必明白,两个人开心就好。
张镜白说着用一大片生菜裹了一块肥嫩多汁的五花肉,递到石齐嘴边,哄她吃掉。石齐想一口直接吃掉,奈何太大,只能分开几口。
咬第一口时完全没吃到肉,满嘴青菜特别恶心。她觉得自己像一匹马,正在公园里啃草皮。
咬第二口时她张大了嘴,发誓要咬到肉。
“哎!手,我的手!”张镜白被狠狠咬到手指,痛得乱叫,又不敢抽回来,怕弄疼她。
石齐意外咬到块儿特别新鲜的肉,笑眯眯地不肯松口,拽住张镜白手腕不许他收回,又使劲咬两下才意犹未尽地松开,说道,“这块肉不好吃。”
张镜白反手将手指上的油水口水摸到石齐脸上,反击道,“那现在呢?”
石齐没想到他会弄花她的脸,气死了,桌子底下蹬着腿不乐意道,“张镜白你死定了,粉底很贵的!”
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隔着铁板扔用过的纸团,以筷为剑一决胜负。不过这仗确是没什么好打的。胜的永远是石齐,负的永远是张镜白。与其说张镜白被欺负惯了,不如说他喜欢被石齐欺负,因为独一无二,因为她从不这般欺负别人。
什么叫别人?张镜白说不清楚——是指除他以外的其他男人吗?他若有所思的咽下一大口肉,肥油顺着嘴角流下来,石齐越过桌子伸手帮他抹掉,还不忘笑话两句。
算了。好的坏的,有的没的,先统统抛到脑后吧,张镜白只想享受当下。
“接下来去哪儿?”张镜白掏钱结账的时候问。每次说请客,到头来还不是他付钱。
“看电影吧。”石齐酒足饭饱乐呵呵地提议道。
“电影?”张镜白这才想起来,这些年他们几乎没单独去过电影院。
“是啊,逛街吃饭看电影,不是标准流程吗?”石齐一直低头捣腾她的战利品,抽空和张镜白聊两句。
这像是约会的标准流程。张镜白收起钱包的时候动作有些不自然,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吧。”
“等等。”石齐把最后一样儿东西塞到袋子里,大功告成地拍拍手,“喏,我重新整理了一下购物袋,把没用的包装都拆了,这样你提起来就省力多了。”
“原来你一直在忙活这个。”张镜白提起精心简化过的购物袋,的确轻便不少。
“我好不好?”石齐挽起张镜白的胳膊,笑魇如花,邀功似的问道。
张镜白面色一红,笑着说道,“好,非常好。一会儿电影票的事我已经了解了。”
“就喜欢你这么通情达理。”石齐目的达成了,心满意足地抽出手,大摇大摆地走出店门,回头招呼张镜白快跟上。
张镜白在她松开后,有轻微的失落。以前冬天路滑的时候,石齐隔着厚厚的羽绒服也曾挽过张镜白,那时的触感没有现在这么直白,那时的心态也没有现在这么难言。
电影院就在附近,两人站在海报下时,有点犯难。
“看啥好呢?都不知道讲什么的。”
“你随便选一个吧。”
石齐随便选了个海报唯美的,跟着张镜白去掏钱买票,趴在柜台上纠结爆米花要不要超大的,她刚吃饱,可又觉得小小一桶吃起来不过瘾。
万一不够吃多扫兴!
“先生,现在有暑期情侣特惠场,你们可以考虑一下。”售票店员不是很热情,只是职责所在不得不推销一下。
张镜白有点害羞,白净的脸略红,我们真的很像情侣吗。他刚想解释,却被石齐接过话,“什么特惠?”
她人还站在爆米花的玻璃柜那儿,听到特惠二字扭过头,双目变得炯炯有神。
“情侣场目前可以半价观影,同时双人爆米花套餐也是半价。”店员简短解释道,
“那不是正好。”石齐兴奋地跑过来,难言内心激动,单独买两张电影票可一点优惠都没有。然而,面对狡猾的商家,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平白无故便宜这么多,肯定有诈!
“咳,情侣场五折,普通场全价,那谁还选普通场啊?”石齐谨慎地问道。
“上头下来的决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并且不是所有来观影的都是情侣,你们到底买不买?”店员显然有些不耐烦,懒得细说。
有便宜不占是傻子,石齐当机立断,“买买买,张镜白快掏钱。”
付款买票,扫码进放映厅。
两个人坐进情侣隔间等开场,石齐嚼着爆米花嘎嘣响,张镜白将票根塞衣兜时轻声感慨,“打了半价还比普通的贵二十。”
什么?!石齐抢过电影票算了两遍,终于挫败地仰天长叹,奸商啊啊啊!
好在环境不错。情侣隔间很有私密性,石齐脱了鞋盘腿坐在沙发上,等开场的功夫,掏出一支口红,在张镜白眼前晃悠,“dirtyred,全球限量色,今天刚到店,全市只有三支我抢到一支,腻不腻害!”
石齐酷爱口红和香水,家里有一车皮吧。但张镜白从来分辨不出两支口红的颜色有什么差别,深红浅红不都是红?也从来闻不出石齐洒了哪种香水,花香木香不都是香?更不懂香水口红为什么要配合天气和心情,下雨天心情不好就素颜嘛。
“嗯。”张镜白搪塞地应了句,低头看手机。请假出来陪她玩,还是有点放不下工作,不知道明天回去会不会被陈清和冯明筱骂旷工,尤其最近和冯明筱的关系,唉……一言难尽,张镜白揉了揉太阳穴,继续翻邮件。
石齐也知道很难在张镜白这里找到共鸣,扫兴地收起dirtyred,又掏出一支橙红色调的口红,旋开盖子,一股浓郁香甜的水果香气溢出。
“好香。”张镜白抬头四下寻找来源,最后困惑地看着石齐,“你在吃糖?”
石齐摇头,她正在擦口红不方便说话。
见她玩得正开心,张镜白宠溺地揉乱她头发,有几缕差点沾到嘴唇上,石齐气得背过身避开他。
石齐专注涂口红的样子,让张镜白想起她很小的时候偷偷擦齐美君的口红,照着镜子背对着他,和现在一模一样。
二十年前,涂好口红的石齐回头,嘟着嘴唇问道,“张镜白,我给你当新娘吧。”
二十年后,涂好口红的石齐回头,嘟着嘴唇问道,“张镜白,我的口红很好吃,你要不要尝一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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