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林洋，我哪里都疼

冯楚真的开始躲谢林洋，往他能想到的天涯海角躲。他害怕听到这个名字，也害怕那道身影。有那个人出现的梦能让他半夜惊醒，坐到天亮。

        有天，钟黎突然打电话约他出来。两个人好久没联系过了，冯楚就答应了他。

        “咱们有日子没见了。”钟黎拍拍冯楚的肩膀，寒暄道：“你都瘦了。”

        “公司很忙吗？”

        “前段时间去日本出差了。”钟黎说。

        “我好羡慕你的生活。”

        钟黎眨眨眼，“有机会也带你去。”

        钟黎总给人一种值得信赖的形象，冯楚在他面前没什么压力。两个人从学业聊到爱好，又聊到感情，听着钟黎的世界，想到自己的懦弱，冯楚觉得自己前二十多年都白活了，心情越发沉闷。

        天已经擦黑，不少人来到公园里消食，各种小摊也热闹起来。两个人走走停停，钟黎突然让他等一下，过了一会儿揪着一个气球回来。

        冯楚失笑看着他，钟黎眨眨眼，说：“伸手。”

        冯楚一愣，机械地伸过去。钟黎把白色的线在他手腕上绕了一圈，小心地打了一个结。

        “怎么了，看你心情不太好。”

        冯楚本来不愿多说。这是个快乐的地方，老人小孩脸上都是幸福的，平和的，只有自己，面具下面一副腐烂的躯体，让人不忍揭开。

        钟黎要是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还会这样陪他吗？

        两个人拐到公园后的停车场上，冯楚突然看到阴影处站着一个特别像谢林洋的人，浑身发抖，下意识地想跑，被钟黎拉住。

        “冯楚，冯楚？”

        钟黎连着叫了好几声，冯楚都挣扎着，紧盯着那片恐怖的阴影，像是要确定那不是活物。

        “你没事吧？”钟黎小心地问。

        冯楚突然间崩溃了。他拼命摇着头，泪水止不住往下流。

        “我觉得自己……很失败，我的性格，我整个人，都很差劲。”

        钟黎关切地看着他，冯楚的头垂得更低了。钟黎扳过他的肩膀，认真地说：“冯楚，别这么想，你的性格很好，你这个人也很好。”

        “不好，我特别差……”

        “冯楚！”

        钟黎把冯楚揽进怀里，抚着他的后背，缓缓地说：“你知道我心里你是什么样的吗？”

        冯楚鼻子一酸，没说话。

        “你耐心，踏实，认真，专注，有同情心。”钟黎假装想想，笑着说：“太多了，我一晚上都说不完。”

        冯楚被逗笑了。钟黎接着说：“真的，和你接触过的人都很喜欢你。”

        冯楚鼻子一酸，想起来谢林洋也说过类似的话。

        “把我当哥哥，有什么委屈跟我说。”

        “走吧，吃点东西。”钟黎拉着他的胳膊，说：“公司旁边的蛋糕店出了新品，之前一直想带你去尝尝。”

        冯楚没拒绝，坐上了他的车。

        大概是那一顿甜品的作用，冯楚的心情好多了。有一天他在图书馆看到了两本书，想起来钟黎之前提到过，就帮他借了出来，打算找个机会给他送过去。

        还没等他联系钟黎，他就接到了林秘书的电话。

        “钟总出车祸了。”

        冯楚连忙到了医院，好在没什么大事。钟黎疲惫地笑笑，示意冯楚坐。

        “司机找到了吗？”冯楚问。

        “还在找。那一块儿没有监控。那会儿也太晚了，没什么目击者。”

        钟黎话锋一转，问：“你觉得你的小同学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

        “我不是故意挑拨你们两个。”钟黎一笑，说：“我只是觉得他很危险。”

        从医院出来，冯楚心里很乱。他不傻，听得懂钟黎的弦外之音，但他不敢相信钟黎指向的答案。

        谢林洋没必要去制钟黎于死地，钟黎也没必要骗他。

        他穿过马路，突然被身后的刹车声惊到。脑海里猛地闪回出谢林洋当时为了救他被车撞的画面。

        那一地血是冯楚屈服的起点。这两种行为完全联系不到一起。

        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漫无目的地走到谢林洋宿舍，在楼下看了一圈，打算上去找谢林洋。

        “谢林洋在吗？”

        “他？他基本不回来。他在外面租了房子。”舍友狐疑地看着他，问：“你是他朋友？”

        冯楚忘了自己说了什么，给谢林洋打电话，也是关机。

        他消失了。

        如果不是小南山后那个剜心刻骨的夜晚，冯楚几乎会怀疑自己这几个月经历了一场梦。

        所有人都让他远离谢林洋。他自己却飞蛾扑火。

        冯楚在公园喝醉了，被保洁阿姨捡了，正好谢林洋打了电话，阿姨接了，叫谢林洋过来接他。

        冯楚模模糊糊地感觉自己被人抱起来，下意识伏在怀里，缓了一会儿才看清是谢林洋。

        他很久没见谢林洋了，眼睛一酸，很多地方开始疼。

        谢林洋没有注意到他醒了，抱着他一直走。冯楚。

        “林洋”，冯楚软软地叫了一声。

        谢林洋的脚步明显一滞。

        冯楚勾着谢林洋的脖子，隔着一双醉眼盯着他，“带我兜风。”

        “先回家。”

        谢林洋抱着他往外走。

        “我要兜风。”冯楚固执地说：“你不是有车吗？不舍得给我坐？”

        谢林洋停下来，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

        “好，我带你去。”

        谢林洋抱着他一路过去，不知道走了多远，进了一个小区。

        谢林洋放下他，打开车门。

        “坐副驾吗，冯老师？”

        冯楚的心早就凉了半截。面前是一辆黑色的吉普，和他从林秘书那里听来的信息一样。

        车停了下来。

        冯楚睁开眼。这里远离城市，跨江大桥的霓虹被茂密的树影遮挡，只有微弱的光透过来。

        他没想睡，但车开了很久，酒劲一上来，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了？”

        谢林洋的声音冰冷。冯楚顿时反映过来自己的处境，强装冷静地问：“这是你的车？”

        “你看像不像？”

        谢林洋按了个按钮，座椅的靠背缓缓向下倒。

        电流的刺啦声显得周围更加安静，空气仿佛凝滞。冯楚感受到一丝恐怖的意味，手指碰到了口袋里的刀，触电般的抽了出来。

        刀是钟黎给他的。瑞士带回来的，小巧，锋利，防身用。

        冯楚从来没想过要带着刀，只是今天恰好穿了上次的外套。

        谢林洋注视着他，像注视着猎物。

        座位躺倒了最底，前排空出一大片空间。

        谢林洋往前靠过来。冯楚往后躲，撞在车玻璃上。

        “小心点，冯老师。”

        “钟黎是你撞的？”冯楚问。

        “别跟我提他！”

        “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抱你，而我呢？我只能像一只阴暗的虫子一样躲在角落里看你，你连他妈的一眼都不舍得分给我。”

        “他还抱了你，妈的，我真想杀了他。”

        谢林洋跨过来骑在冯楚身上，手指卡住他的喉咙，顿时一种窒息感攫住了冯楚的神经。冯楚拼命挣扎，弹簧刀从兜里掉了下去。谢林洋抢过去，摁开抵在冯楚脖子上。

        “这把刀随身带了很久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嗯？”

        “从钟黎被车撞？从陈亚飞带你开房？”

        冯楚瞪大了眼睛，“你怎么……”

        谢林洋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安静。

        “查你一点也不费劲，唯一费劲的就是睡你。”

        “你一碰就红，太脆了，真的一点也不爽。”

        刀似乎扎进了皮肉，细微的，如同蚁噬的痛感爬了上来。血腥味很快弥漫在车里，几乎窒息。

        谢林洋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挪开刀，舔了舔伤口。

        “你真甜。”

        谢林洋把刀塞进冯楚手里，握住他的手。

        “想不想尝一下我的？”

        冯楚疯狂摇头，眼里盈满泪水，手被谢林洋控制着，猛地压了下去。

        刀尖一瞬间有一种钝感。刀把在汗湿的手心里滑了一截，血顺着衣服漫开。

        冯楚松开手，几乎窒息。

        谢林洋看了一眼肩上的伤口，抬起头，五官因为疼痛而扭曲。

        “喜欢吗？”

        谢林洋痛苦地笑笑，抹了一把伤口渗出的血，手指伸进冯楚嘴里，疯狂地搅弄着。

        “尝到了吗？”

        冯楚说不出话，嘴里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近乎发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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