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崔仪的眼睛明亮无比，带着强烈的渴求。

        大长老曾经在崔仪的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情，但却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

        崔仪是传说中的天生剑人，板上钉钉。这件事情冲击力巨大，大长老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蒙蔽了双眼。他此刻看崔仪就像看一个绝世奇珍，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中怕化了。不过好歹算是领头的掌门，大长老面色倒是如常。

        现下崔仪问得热诚，大长老还只当她如刚才一般，搞不懂剑渊选剑的规则。

        当然，崔仪贪心，也是看得出来的。毕竟宝剑在前，别说崔仪小孩子心性，就是他，当面临这种情况也难以自持。万千灵剑都是当今世上最顶尖的剑，它们又对自己折服，硬要选出一把怎么选的出来呢！就是比较都很难啊！

        严格来说，剑渊是从来没有选剑的规矩的。就算多把剑选择了同一个人，那人也不可能都带走。这些有灵的剑是高傲的，它们是亲眼见识过大能飞升，能够选择垂天府门中弟子便已经是低头，怎么可能在弟子选择了另把一剑之后还能放下尊严继续追随？

        所以就算崔仪想多带几把剑走，也是不可能的。

        大长老慈爱地对崔仪解释了一番。

        “你若想使双剑，也可同你五师叔的弟子秦寻观那般，带一套子母剑走。但要再多上一柄，恐怕这些剑就不会从了。”大长老又道。

        崔仪点点头，表示自己懂了。

        至于她懂了什么——大长老觉得她理解了自己的言下之意、崔仪明白了垂天府的门规根本不管她选几把剑。

        两人对视皆是笑意满满，一派温馨祥和，似是有爱的祖孙两。

        “去选剑吧。”大长老拍了拍崔仪的肩膀。

        “那我去了。”崔仪很快进入惹人爱的雏鸟模式，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大长老鼓励道：“放心去吧。”

        崔仪感动：“好！”

        大长老很欣慰，正和宋岚风吵架的墨云黛偶然转头，瞥见了崔仪亮晶晶的眼神。

        就在这一刹那，她警铃大作，头皮一紧。

        这种眼神！她这辈子都不会忘！

        进花鸟峰前，崔仪的眼睛就是这样！而现在崔仪的眼神甚至比那时候还要亮！

        身体的本能让墨云黛一个闪身直接摁住了崔仪伸出的手。

        宋岚风上一秒还在和墨云黛吵架，下一秒面前人莫名其妙消失。他扭头寻找，发现墨云黛压着崔仪的手。

        “师父？”崔仪瞧着墨云黛锐利的眼神，顿了顿问。

        大长老：“云黛，你做什么？”

        墨云黛盯着崔仪：“你打算做什么？”

        崔仪：“选剑？”

        四长老：“师妹，快松手罢。平平想要选一把本命剑而已，你也太过了。”

        墨云黛看了一圈围在崔仪身边的剑，脸色越来越沉重，她的目光最后定格在崔仪的脸上。

        “你是想选剑么？”花鸟峰惨案历历在目，墨云黛直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崔仪的性格，墨云黛能不清楚吗？

        别人能忘，她这个被祸害得不轻的师父可忘不了。她比谁都了解崔平平。

        崔平平看着安静乖巧，内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地痞流氓！

        大长老不解其意，他知道墨云黛素日里就对崔平平不满，以为墨云黛还是想发火挑刺罢了。

        “选剑是大事，云黛你这个做师父的得着调些。”大长老有些不满。他挺想看看崔仪会选怎样的剑。

        墨云黛还想再开口说什么，大长老直接制止了。

        “平平，别管你师父，选剑吧。”

        墨云黛一脸怨念，满脸写着“你会后悔的”。

        而大长老根本没有留心墨云黛，一双苍老的眼睛望着崔仪，满是期待。

        崔仪在这种期待中，拿起了一把剑。

        大长老仔细瞧了瞧，御息剑？不算最好倒也不错。

        就当他以为崔仪要转身回来时，崔仪伸手拿起了第二把剑。

        大长老：……想要两把剑？

        这两把剑好像都没有反抗。那这样……其实也说得过去。

        他万万不会想到，崔仪想要的可不是一两把剑。

        崔仪把这两把剑抱在怀中后，侧身拿起了第三把剑、第四把剑、第五把剑……

        直到她怀中满满，大长老的脸已经僵了。

        墨云黛探过头来，在他耳边幽幽道：“师兄，你还记得光秃秃的花鸟峰吗？”

        纵然是大长老也毛骨悚然。

        崔平平的乖巧差点都让他忘记了这件事。剑渊和花鸟峰不同，它可是垂天府的立身之本！大长老想象了一番剑渊只留残冰的景象，笑脸都难以维持了。一大把年纪的他忽然发觉这辈子见到的场面都不如现在来的惊险。

        崔平平，她这是要搬空剑渊！！！

        ……

        追星楼。

        老者端坐在塔顶，明明是青天白日，他的视线却永远陷落在一片漆黑之中。无数条白色的灵丝从塔下冒出，密密麻麻缠绕在老者的身上，他却丝毫不像被困住，反而怡然自得。

        一旁走出来一个白衣女人，她端着一版茶具出来，跪坐在老者的身侧，斟起茶来。

        茶香袅袅，白衣女深吸一口气，看向了身侧之人：“玄真先生今天可是找到了邪神的踪迹？”

        玄真老人开口，声音嘶哑却平静：“非也。神迹不可窥探，天命不可违。”

        “先生要是不信人定胜天怎会在我这追星楼困坐百年？”白衣女摇摇头，抿了一口茶，“凡间灵脉枯竭，又逢邪神来此，恐怕这天下要变了。玄真先生还未探出这邪神是因何来此么。”

        玄真老人没有说话。其实知道这消息的人都心知肚明，神的心思不是凡人可以窥测的，更何况是诡秘的邪神。只有一点是他们能够确定的，天下必遭大乱。

        白衣女喝了两杯茶后，端了一杯茶送与玄真喝。但玄真被白丝困住不能动弹，白衣女司空见惯，将茶泼在那些白丝上，茶水触碰道丝线的瞬间升腾称为白烟。

        原来长久的时间过去，玄真与灵丝早就融为一体。

        玄真轻叹：“今日的茶好。”

        “只怕你日后喝不上这样的好茶，”白衣女笑，“不说别的，那五大派自己就要乱套，不知还要多久才会再次贡茶。”

        待白衣女走了，玄真才睁开双眼，双目竟全都是白瞳。

        苍穹在他眼中一片漆黑，其中群星游移，布阵派兵。在璀璨的群星中，玄真发现了一颗灰暗的星子。看去不显，细究而来却能发现每颗形成移动的轨迹都与它相关。

        玄真抬手，妄图在一片虚幻中摘下那颗暗星探查。

        就在他的手触碰暗星的刹那，群星乍白，在黑暗中暴动。找不到任何端倪的混乱轨迹只有一处共通点。

        它们在陨落！

        玄真惊惧交加，手指颤颤不敢动弹。他原本平稳的静脉在刹那间颓靡衰弱，终于露出属于老人的脆弱和疲态。而灵丝一反常态，光芒尽显，每丝每缕都以惊人的速度暴涨。

        黑红浓稠的血液从老者的七窍中喷出，散发出腥臭浊恶的气味。

        “蛛姬。蛛姬！”玄真老人的声音响彻了追星楼。

        白衣女蛛姬第一次听到玄真如此急切的呼喊，去而复返。还没到塔顶，她就眼尖的看到了倒在地上鲜血淋漓的玄真老人，脑中一空。

        “玄真先生！”

        蛛姬呆愣之后，迅速附身点住玄真的穴位，止住了不断流出的血。

        玄真老人抬起头，双目之中已然全是鲜血。

        “发生了什么！怎会如此！”蛛姬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

        “那、那是……”

        “您看到了什么？”

        玄真老人语气嘶哑：“邪神的剑。”

        ……

        这会无力地坐在岩石上的人变成了大长老。

        谁能想得到崔仪还真能带走这些剑！任谁都不敢妄想以傲骨出名的灵剑们会屈尊折腰在一个小小女子脚下，更别说这些剑在崔仪已经挑了其他剑的情况下还疯狂的往上凑。灵剑分明没有五官，却能透露出强烈的期待与渴求。

        崔仪俨然九五至尊，无数剑美人争先恐后，打破了头也要钻到她的后宫中去。至于尊严，那早在九霄云外了。

        剑渊皇帝崔仪抱着剑假装可怜地站在一边。

        墨云黛：“孽徒！还不把剑放下！”

        崔仪企图撒娇：“真的不可以吗？”

        大长老铁面无私：“不可以。”

        崔仪立刻恢复了原本面无表情的模样。

        墨云黛：……

        崔仪是不是天生剑人有待商榷，她骨子里有些贱倒是真的。

        见长老们真的没有松口的意思，崔仪低头看向怀中的剑，抬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还是得守着门中规定，看来我们是有缘无分了。”

        七把剑顿时震怒！

        环在崔仪身边正等待着被她顺走的剑群也迸发出杀气。

        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齐刷刷用剑尖指着长老们。

        长老们生气吗？他们敢生气吗？

        别的不说，就崔仪这天生剑人的体质，只要她愿意，在这剑渊她就是活阎王。

        宋岚风当属第一墙头草，此刻已经转过身去假装没看到了。墨云黛对着崔仪几乎是明目张胆的小伎俩怒火中烧。

        崔仪演就算了，还演得极其敷衍，谁看不出来她是故意骗着这群剑调转方向对着他们的！

        可偏偏这时候又不能明着发火。

        崔仪的性格像顽劣的孩子，干事情只顾自己开心，毫无章法，谁都摸不透她下一步能做出什么。

        只有大长老还面色如常，企图和她讲道理：“剑渊是垂天府老祖宗飞升时留下的，这位大能留剑就是为了造福垂天府的徒子徒孙们。修道最忌贪多，平平，莫要违背祖宗心意。”

        崔仪安静下来，似乎是在认真思考大长老说的话。

        想了半天，她忽然悟了。

        这批剑，她莫名熟悉。飞升时，她也的确吸引了漫天的剑刃相伴。再对应上方梦海和大长老的话。

        所以，他们口中那个创立了垂天府的无敌老祖宗……

        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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