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劫

透过病房的玻璃窗，晓光一边抽着烟，一边往里面看这对母子俩。小琴依旧抱着王全，低着头摇晃，王全还是面朝天棚睡着，灯光丝毫没有影响这个小家伙睡觉，周围的陪护家属时不时点着头，打着瞌睡。晓光吸完了最后一口，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抿了抿，但他没马上进到病房里，身上的烟味会让里面的人不舒服，况且还都是病人。这样的生活细节晓光一直是很注意的，何况里面还有他的孩子。

        “我抱一会啊，你歪在墙上眯一会。”晓光一边说着一边把棉袄扣子解开，想给小琴盖上，这会还不忘把眼睛放在王全身上，这几个动作几乎是一起做完。

        “不用，快完事了，你干啥又抽那么多烟啊，说你多少回了，一天天的……”小琴的关心总是以这样特别的方式给予。

        晓光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手拄在双膝上，哈着腰看着儿子。这一天一宿的折腾，眼都没合，他也确实累了，极力的睁着眼——陷在青蒿蒿眼眶里的双眼。

        早上6点半……

        “大夫，我们这孩子滴流滴完了，麻烦您给拔下针……”晓光在走廊里和遇到的护士讲话。他永远是那么的客气，小琴和他结婚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和谁红过脸。

        说话声音不大，屋里的小琴能听清楚，此刻也收拾着东西，做离开准备。

        “啊，行，我这就过去。——啊对了，你是王全家属吧，昨天刘大夫说让你们看完病过去一趟，他好像找你们有话说，别忘了啊。”小护士传达完话后，就低着头，手插进白大褂里翻着什么，走进病房。

        “谢谢，知道了，我这就过去。”晓光应了护士，转身朝医生办公室走去，一边走一边还用耳朵听病房里王全是不是因为拔针哭了。

        “这小护士手法还行啊，咱们厂医院现在医护水平也上来了，不像刚建厂那会儿，没行医资格证的人，找领导说说就进来了，还有那谁，大贺他们，他们哪会看病啊，以前家里是开中医诊所的，就跟着他爸在旁边看了几天，也进来当大夫了，差点给人用错药……”晓光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了刘大夫办公室。

        “刘大夫您好，那个啥……我听护士说……”

        “啊对，你是王全父亲是吧，那个……有个事和你说一下，昨天给王全检查的时候，听他的脏好像有点问题，和正常的不一样，建议你带孩子再查查。”刘大夫打断了晓光的话。

        “啊？啊……是吗？”不会吧！这个“不会吧”晓光没有说出口，他只是心里合计了一下，没直接质疑刘大夫，他这个人会给别人留面子，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那先谢谢大夫了，等过几天我和他妈带他看看，谢谢，谢谢哈。”晓光虽然连说好几个“谢谢”，但他心还是沉了下来。往病房走的路上，他可没有来时候那种调侃别人的心情了，低着头快步走着。

        “不能吧，不准，厂医院就是原来的区分院，医护水平我太知道了，我就是厂工人我还不了解么，传出来的事都成笑话了……那人家也不能平白无故说这个吧……”

        病房的门被晓光推开了，小琴也收拾好了东西等他回来，王全也醒了，躺在小琴怀里眨巴着眼睛，抿着嘴，应该是小琴刚喂完奶。

        “那啥……”晓光没想好咋和小琴说，但毕竟起头了，也得说，他心里装不住事。“大夫刚才和我说，昨天给孩子做检查时候听孩子心脏有点毛病，可这孩子我看没啥问题啊，可信不啊？”

        “啥？不能，他们这医院还能听出心脏有问题啊，上次治感冒都差点给人治死，拉倒吧，走，回家。”说完小琴就跟没事人似的抱起孩子准备要走，把其他的物品放在床上，给了晓光一个眼神，示意他拿着剩下的东西。

        晓光也没合计太多，但是这个事还是过不去，一直在心里犯嘀咕，但看着正常的王全，也就没多想。回家后简单和老丈人说了说，老丈母娘在厨房做饭，此时也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哎，晓光，你看孩子这手指甲怎么这么紫呢，我刚给他剪指甲发现的，你看。”

        “头一次发现吗？之前看到过没？”晓光凑了过来。

        “没注意啊，今天我给孩子剪指甲时候就看他这个指甲这么紫呢？”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俩知道，这未必是啥好事。两人都沉默了一会没说话，晓光突然想起来前几天刘大夫说的话“这个孩子心脏可能有点问题，你再带他看看吧。”

        “哎，你记得我和你说过的不，刘大夫说这孩子心脏有问题，忘了没？”

        “能吗？这和指甲有啥关系啊……”小琴没再往下说，也没再问，此刻的她虽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隐约中，她也有不好的预感。两人都没说话，晚饭时候把这事和老丈人老丈母娘说了，老丈母娘看着他们俩，也停止了吃饭：“要不去看看吧，万一不是心脏是别的事呢，别耽误了。”

        “行，明天带孩子去大医院看看吧，咋回事心里好有个底……”

        这一晚一直到睡觉，谁也没再说什么，气氛很沉闷，只有小琴轻微哄逗孩子的声音，还有洗碗、刷锅、烫奶等锅碗瓢盆的声音。可是这一宿，四口人都没咋睡着，迷迷糊糊的，唯有王全，依然睡的那么沉，那么甜。

        “大夫，哎呀真不容易，大早上就来排队，终于到我们了，之前孩子感冒，区医院大夫说孩子心脏有点问题，我合计让您再给看看，是不是弄错了……”晓光站在大夫旁边，弯着腰一股脑说了一大堆，可能是昨晚到现在太压抑了让他没处发泄自己的担忧，还是因为担心孩子真的会有什么事而太紧张了，就说了好多，人紧张的时候确实会有话多的情况。小琴抱着孩子坐在凳子上，没说话，眼睛看着大夫。她也知道这是最权威的地方，他说出来的话毋庸置疑，可如果是不好的，就相当于就地宣判了……

        “这孩子心脏有问题，做个彩超吧，怀疑是先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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