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出行

妇人抡起棍子就打，“臭小子，明日就要进京赴考，你还到处玩！”

        郎君撒腿就跑，两人围着桌子绕了五六圈，妇人气喘吁吁停下，郎君也停下，捂着脑袋说，“娘，兄台还在呢！”

        妇人忽然想起家中有客，放下棍子理理衣裳，轻声细语的说，“彻儿陪小公子坐会，娘去加几道菜。”

        宣于彻坐下，挠了挠脖子，少年的药真是好使，这才片刻而已，紫青勒痕全然消了。他也沏了盏茶咕嘟喝下，肚中热气腾腾，他打了哆嗦，看着少年问道，“兄台怎么称呼？”

        “宫洛。”

        “我叫宣于彻。”他笑逐颜开的伸出手，再一想少年做派，又缩了回去，“幸会幸会。”

        宫洛瞥了眼隔间的行囊，“你也去京城。”

        “明日出发。”宣于彻眼珠一转，“洛兄也去京城？”

        宫洛颔首，再不言。

        宣于彻也不尴尬，倒是个自来熟，“听说京城繁华，有不少仙门，我想寻个旁出的拜师，听说什么唐府和衡门就不错。”

        “你不是去赴考。”宫洛随意问了一嘴。

        宣于彻探头看看妇人，然后小声说，“我才不考！还不如得拜高门，学上一身术法，光耀门楣！”这厮说着站起来，昂首挺胸，霎时又坐下，“然后赚他个几百两，盖个宅子，娇妻美妾，好不快活！”

        宫洛不愿理他，起身开了个门缝，见外面雨势不减，眉头稍蹙。

        “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下。”宣于彻叼了口馒头，贼兮兮的笑着，“洛兄，不如……”

        “不可。”

        “我还没开口！”宣于彻不死心，非要问他，“不如我俩结伴而行，也好有个照应。”

        宫洛面色不改，扬了衣角再就坐，“不可。”

        宣于彻原地徘徊两圈，左思右想，“为何！”

        “你太吵。”

        宣于彻闭上嘴，手指了指嘴巴，又摇摇手，示意自己再不多言。

        用过饭后，宣于彻拦着宫洛不许他走。

        但宫洛这性子，劝是没用的。

        宣于彻索性拜别了妇人，拎着行囊紧紧跟在他身后。

        天阶夜色凉如水，墨云舒卷舞皓月。

        二人一前一后过桥，汩汩流水音入耳，伴着树叶的婆娑声。

        溶溶月色，朦胧斑驳，恬淡如水……

        这点脚程，宫洛自然不觉疲倦。

        只是难为了宣于彻，时而捶腿慢行的歇脚，时而大步流星的追赶，睡眼惺忪，困的只差倒头睡下。

        燕语莺啼，晨光熹微。

        赶了一夜的路，二人已走入山中。

        宣于彻打小便对草木百花颇有兴趣，为此看了不少的医书。

        如今行径山林自然不肯闲着，收集了满满一袋子草药。他拨弄着丛草，拔出一株赤黄穗状物，双目炯炯有神，“定风草，能值一两！”

        晃着一根杂草，哼着清朗小调，慢吞吞闲游片刻。

        抬头远望，宫洛早不知行至何处。他快趋几步，上下四顾，“这小子真没等我，没义气！”

        问了山中砍柴老伯，宣于彻继续前行。

        山林古树枝干曲折交叉，千枝复万枝，或直入云霄，或盘结入地。

        雀鸟鸣鸣，嘤嘤成韵，千啭不穷。

        不知走了几个时辰，天色暗了下来，又过了片刻，笼笼青烟可见寥寥星点，山间晦暗不明，夜空犹似泼墨。

        “这厮脚步可真快，连个人影都找不见。”宣于彻坐在大石上，将草药整理一番收入囊中。

        捡了一堆枯树枝，摆弄着生火。

        寻了些杂草铺在地上，一个侧身躺下，晃着腿准备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

        火堆突然晃动，火苗辗转为浓绿色，泛泛磷光。

        一阵阴风吹过，宣于彻打了个冷颤，霍然惊醒。

        他看着火光，表情逐渐凝滞，“绿色的火……鬼……鬼火！”

        顿时骨寒毛竖，他不断看向周遭，栗栗惧色，心跳怦怦加快……

        一把红伞倚在肩上，再听耳边细语，“小郎君，一个人？”

        宣于彻手抖得不行，脖子好像僵住了不能动弹，他晃晃悠悠站起来，不敢回头。

        “瞧你这胆子。”红伞在头上绕了一圈，长甲滑着脸庞停在下颚，紫袍掩过宣于彻鞋面，九幽狸从背后掐着他的脖子，“别动。”

        宣于彻哆哆嗦嗦，大气也不敢出。

        九幽狸贴着他的脸，轻声问，“九朔那小子去哪了？”

        “大概……下山了？”

        九幽狸闷声长叹，笑声震耳，一甩手将宣于彻扔出去好远。

        彭的一声，只听见骨头断裂的声响，伴有痛苦的喊叫。

        宣于彻从树上摔下来，蜷缩着身躯，他自知脊梁骨肯定断了，捂着胸腔说不出话，痛楚难当。

        “鬼叫什么！”九幽狸娆媚一笑，扭着身姿走去，红伞靠在肩旁，他一手扶着伞柄，一手化出一团黑烟，烟气似爪，眨眼抵住宣于彻胸膛，拽着衣裳将他悬在半空。

        宣于彻已然顾不得害怕，背上的剧痛使他无法挺直身体。九幽狸见状弹指，缈了丝紫气，气傞傞而上，生生掰直宣于彻后脊。

        “啊—”

        宣于彻疼的不行，放声惨叫，骨头好像碎了又好像折了，他挣扎的扒扯着黑烟，气息奄奄。

        霍然一道白光。

        九幽狸执伞躲开，白光劈断黑烟，宣于彻垂直倒下。

        白衣连轩，一个身影闪过，接住宣于彻。

        两指封住了穴道，宣于彻吐出一口鲜血，抓着他人衣襟道，“你再迟半刻……我就……就要做鬼去了……”

        “闭嘴。”佩玉鸣鸣，白衣任风，宫洛回身一掌……

        九幽狸挥伞相挡，但是这一掌用了九成力，逼得他步步后退，顿时撞上古树，红伞落地，他娇声呼了一口气，“使这么大力气做什么？疼死人了。”

        他揉揉胸口，再望宫洛冷色如霜，唇若扶桑花动，清逸月韵，“长得真是不错，少主不妨考虑考虑，嫁来妖都如何？”

        “污言秽语。”御天扇乍放寒光，映得山林轮廓隐隐可见。

        宫洛不动声色，御天扇一飞在天，但见他合掌一定，白扇徒现数十根扇骨，恍如长剑。

        他转动掌心，两指一挥，仿若数十把利剑横冲击去，打的九幽狸措手不及。

        慌乱舞着红伞，九幽狸打掉一根扇骨，另一根便迅速击来，十招下来，他已筋疲力尽。

        “阿遥，救我！”九幽狸再打下一根扇骨，寒气漾漾快将他淹没……不觉飘飘黑烟，浓烟滚滚转瞬压住寒气，红伞不见，九幽狸亦不见……

        除了搬救兵，九幽狸大约没有别的本事了。话说这妖怪虽然不厉害，却瘆人得很，整日拿着把红伞瞎逛，见人非打即杀，死了还要玩弄尸体一番，断了骨头拿来充作伞面，活像个大变态。更不堪的是，明明是个大男人，却好男色……这厮的作风，妖都也没几只妖看的下去。

        “你怎么样？”宫洛趋步行来，只手敛了内力，在宣于彻胸口顺势而下，白气顿入他体内，一息窜行打通经脉，气旋周身，接连着断裂的脊骨。

        宣于彻忍着疼，牙都快咬碎了，“还死不了。”

        宫洛帮他接好骨头，又给他吃了粒丹药。

        许是二人都累了，一个倒头睡下，一个盘坐静养。

        天色渐明……

        云兴霞蔚，若明玉映，融着山边青色，浑然天成。

        “啊~”宣于彻伸了个懒腰，懒散坐起，他活动活动筋骨，居然比受伤前还要灵活，走起来健步如飞，怪了？这恢复的也太快了！

        宫洛看着他，也很奇怪。

        虽然以内力为之疗伤，不过寻常人至少要修养个十日，他却睡了几个时辰便活蹦乱跳，真是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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