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书生

花遥倒是沉得住气，不慌不忙喝着茶，“急躁什么，你还敢杀了她不成。”

        离吟憋着不作声，好歹也是个少姬，狐帝捧在心尖上的小女儿，放眼六界，谁敢动她！

        “楚使说了你多少回，还是这么毛躁。”花遥说着褪下玄衣，只手扶在榻上，另一只手拍拍床，“过来。”

        离吟霎时红了脸，掩面羞笑，款步走去。

        紫缎滑落在地上，紫袍在胸口随风连轩，花遥指尖一撩，紫袍吹落而下。

        离吟身段极好，皮肤又白，花遥盈盈一握，将他搂在怀中，一个翻身，把他压在身下……

        夜幕阑珊，天边浅浅云霞映着这小客栈，别有一番美景在眼前。

        已是辰时。

        宫洛站在客栈外，观日出东方，闻鸟鸣嘤嘤，感双燕几回。

        他攥着一角白帛，沉气不语。

        白帛乃九朔探报之用，一连数日被截，今早仅至此封而已。

        “圣雪陵乃陵氏一脉，为何洛哥哥姓宫？”

        宫洛藏了白帛，侧头看着姬冰儿，何时来的？他竟未察觉。

        “随母上之姓。”

        “六合书载尽天下事，却独独没有陵湛仙人只字片语。”

        宫洛始终不愿提起陵湛仙人，对于父上，他连见都没见过。自出生那刻起，陵湛这两个字就成了九朔之密，但凡议论者，一律囚禁。他曾问过母上，为什么他与弟弟身为陵氏传人，却要随宫姓？母上只答了他，你还小……

        “冰儿姑娘，你我仅是同行。”

        “洛哥哥一直是这般冷冰冰的？”姬冰儿瞧着他生气了，许是她唐突。

        宫洛回身，对着姬冰儿说，“我与少姬不同，在下此番并非游玩，结伴至京城后，便分道各行。”

        他好像，藏了很多心事……好像一直在躲着我？姬冰儿望着宫洛远去的身影，“大概，高了我一个头。”

        “洛兄起的早。”客栈内，宣于彻正朝下走，木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徒然一个断裂，他踩了一脚空，摔在桌角旁。

        宫洛一手拽着他起身，他揉揉脑袋坐在桌旁，宫洛也坐桌旁。

        “哎哟，这个月都修八回了……”小二搭了毛巾擦擦脸，赶忙过来瞧瞧，“客官没事吧？”

        宣于彻指了指额前，嚯，好大一个包！

        小二唔了一声，单瞅着都觉得疼，吆喝着厨子拿来俩蛋，“客官赶紧敷敷。”

        宣于彻瞄他一眼，接过蛋剥了壳，蛋面滑溜的在额前来回滚动，他越想越气，“几百年的老梯了？不能着人好好修修！这回只磕破了头，下回摔死了人，就等着关门大吉吧……”

        气不打一处来，他说完木梯，又道屋舍，再言吃食……总之横七竖八没一个看顺眼的。小二弓着腰一个劲赔不是，“哎是是是，您说的是，您消消气……”

        二人你言我语，吵得人心烦。

        “闭上你的嘴。”

        宣于彻白了宫洛一眼，抱着膀子撇过身，这厮果然没有什么同情心，抬头正巧望见姬冰儿走来。

        她坐在一旁，只看着宫洛不说话，宫洛目不斜视也不曾言语，氛围尴尬极了……

        宣于彻见势偷溜去庖厨，趾高气昂的讹了十几个馒头，临走前还顺走了一笼屉包子。

        春风撩人，晨雾缭绕东方晓。

        熹微日光，白露沾草滴无声，霞光万道

        三人出了客栈，一直向前走了很远，行入幽谷中。

        地上覆着奇形怪状的雨花石，前有一榆木吊桥，两畔尽是披紫丁香花，左有峭壁，悬空一飞瀑，白花四溅。

        桥下潺潺流水，曲绕而下

        三人行至吊桥，两人观花不前，一人无语在旁边。

        “真好闻。”

        宣于彻摘了两瓣花，分了冰儿一瓣，许是太香了，嗅着便打了个喷嚏。

        不知怎得飘起小雨，淅淅沥沥，打着丁香花四溢芬芳，馥郁幽香，沁人心脾。

        须臾，雨越下越大，瓢泼倾盆，如银河倒泻倾注而下，铺落了满地紫丁香

        湿了青丝三千，姬冰儿手忙脚乱，扒拉着香囊。宫洛有些不忍心，横着御天扇替她遮雨。

        “来这避雨！”宣于彻这小子行动倒是快，一溜烟的功夫躲进了山洞。

        边走边翻腾香囊，宫洛瞧着香囊……原来是乾坤袋，狐王还真是疼惜这小妹，什么宝贝都舍得给她。

        “找到了。”乾坤袋里忽出一伞，月白扇面如同皓彩。

        关月伞？此等法器竟用来遮雨，狐族小少姬真是豁达，宫洛收白扇，才快了一步就被拉住。姬冰儿执伞遮了雨，捏着他的衣袖再抬高伞，“洛哥哥，一起过去。”

        二人踏着湿花，朝山洞走去。

        雨天石滑，姬冰儿一个不稳差点摔着，寒气推着她站稳，宫洛拿过关月伞，道，“小心。”

        姬冰儿看看他，捏着手帕轻拭他鬓边，“哥哥额发湿了。”

        宫洛仍旧不瞧她，心却跳快了几分，“多谢。”

        “哥哥客气。”

        潇潇春雨，珠玑四溅，玉帘飞空三百丈，唯怜下处紫丁香……

        二人鞋袜尽湿，走入山洞。

        火光晃晃，宣于彻搭了个木堆，正烤着衣裳，地上晾有几十种草药。

        “哪寻的柴。”

        宫洛挥挥衣袖，甩去衣上水珠。

        关月伞随手一撇，姬冰儿坐在火堆旁，凉意嗖嗖，蓦然抖了抖身子。

        宣于彻挑眉望了望洞中深处，“里面搁着一堆干柴，我便顺手拿来烧了。”

        深山幽谷，许是哪位仙人也曾在此避雨。

        不远处，传来姑娘的叫声……

        “书生，等等。”

        吊桥旁，白袍少年顿足停下，他背着书篓，打了油纸伞，文绉绉的，应是位读书人。

        书生回头瞥去，一姑娘小步躲进伞下，她擦擦脸颊，一身水红留仙裙滴着雨水，白缎靴浸透了大半边，她叹叹气，探头盼去，“一时三刻，怕是停不了。”

        “姑娘……”

        她抬头一瞧，书生面如傅粉，仪貌堂堂，“抱歉，雨势太大，借伞下暂避。”

        “无妨，只是…姑娘可否挪挪脚？”

        她朝下一瞄，原是踩上书生的鞋，提着留仙裙移了半步，赧然一笑。

        书生四下眺望，观那方有一山洞，“姑娘，去那避避吧。”

        她目流睇而横波，道，“好。”

        二人共行伞下，小趋至山洞……

        书生收了伞，将书篓置一旁，翻了翻篓内的书册，“还好没湿。”

        洞中三人直愣愣看着他二人。

        “来躲雨的。”宣于彻快速打量着两人，姑娘衣衫落着雨滴，少年肩边沾着水，再看其慌手慌脚的模样，大概是被大雨逼了来。

        姑娘发丝凌乱，她只顾整理着玉簪。姬冰儿再视少年，一瞧便是个书生，心里只有一篓子的书卷，两人想来是碰巧遇见。

        书生便罢了，普通凡人，可那姑娘……宫洛说不出有何不妥，只觉得哪里不对劲。

        姑娘举目扫视，先是被姬冰儿的容色迷住，后为御天扇所吸引，她盯着宫洛，少焉才回神，此少年清冷卓绝，承御天扇者，九朔少主也。

        这倒是巧了，不打一处来，偏往一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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