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归璧

流波山，澧水城……

        少游与怀安乘云纵目，在澧水城上空踯躅少许。

        城中弥漫着一片茫茫白雾，夜静，人也静，似乎并无异常。

        所以二人停留未几，相继回了客栈。

        翌日，少游趁着天色未亮，赶着脚程便去了流波山。待怀安到达山中之时，已寻不见少游的踪迹。

        隔日，怀安收到少游帛书一封。

        帛书仅寥寥五字：已归去，勿念。

        怀安叠了帛书藏于袖中，当即荡着小舟回了山海阁。这一待，又是三月……

        每逢独游途径东海，怀安总会感知到一种奇怪的气息，那是近乎于无的微弱仙气。当他假寐于兰舟之上，耳畔便传入幽幽之声。

        缥缈之音似水浮流，微茫宛如烟波。怀安不禁念及一曲别风，乃是怀安与少游共谱之乐。

        怀安翻出了少游留下的一纸帛书，思来想去还是忧心忡忡。

        当日，怀安决定辞别友人弈容，驾舟行离东海，乘仙鹤前往丰山……

        呲呲声乱响，火苗子忽的一下窜的老高！

        灵柩灯闪烁着森森磷光，灯芯沉下道道焮赩之色。

        炽焰腾腾，鬼火烈烈，无形铁链锁住的人猝然低下头，脸上生出根须般的青黑印，眼眶溢出袅袅黑气，斜着颈子响起一阵咔嚓骨声。

        “怀安长老在丰山遇袭，醒来之后……”谢玄话音未落，灵柩灯蓦地冲来一团黑气。

        他微微偏着下颚，鲜血顺着唇角滴滴垂落。手中飘出熠熠光芒，层层笼罩着灵柩灯拉回掌上，“怀安长老称，他醒来之后便是这般模样了。”

        谢玄看了眼灵柩灯，静默片刻，“怀安前辈身上的气息太过古怪，我唯可探知这许多，诸位还是尽快去往丰山。”

        陵幼安握着玉牌，挑睫瞥去。

        无形铁链大放异彩，被捆住的人正在竭力挣扎。

        一张脸遍布青黑纹印，微微隆起的皮肤内涌动着黑血，面容可怖堪比鬼怪。

        陵幼安心中一跳，的确要立刻赶回丰山。怀安长老身上散发的邪气较之丰山初见时几近浓厚了三成不止，照如此速度发展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四人流目相看一番也不曾周全礼节，与谢玄道了句“告辞”，而后匆匆行离。

        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龙候山颠一如往昔景象，四人踏过层层林叶，一跃入云间。

        翻龙候，越尸山，再径傅山旋身一转，蹑虚至昆吾山巅。

        轻纱缥缥，衣裙叆叇。

        两指散开邃炁，目光揉碎白云，四人垂眸俯瞰脚下苍茫大地。

        方才途径高山皆有异常，山下似有流窜的百姓，周遭若有若无传来一股子邪气。

        步子缱绻着日光，悄无声息加快了速度。

        光阴悄然逝去，昼夜轮换，又过了两个日夜……

        昆吾山往前，大概有处万里空地。

        此间渺无人烟，十分阒寂，万里尽萧瑟，一片荒芜。

        风怜一指断开乱云，绿衣沉沉，脚步一顿落于地面。

        宣于彻随之走来。

        他放眼望去，目之所及无草无林，不见山川浑浑无物，“幼安，你可是把路带偏了？此处莫说是仙山，就连个土坡也瞧不见！”

        “没错，就是这儿。”姬冰儿拢了拢纱袖，抖落披风上的白霜，“玉甫仙人在丰山设下了无相结界。原是为阻止邪物之祸殃及百姓，可惜仙人算有遗策。此乱之始末，皆不在丰山。”

        陵幼安步步走近，手上的玉牌飘飘然而起，一飞冲天。三道白光萦绕着玉牌，眨眼定在半空之中。

        “何为……无相结界？”宣于彻捂着眼睛，玉牌在苍穹之上发出极为刺目的光亮。

        “所谓无相，无可入无可出，上不皦下不昧。”紫纱浮过皓腕，姬冰儿从地上拾来一颗石子，弹指一挥。

        小石子不受阻碍，径直飞去几百里。

        她吹了吹指上尘土，“瞧，外力催动不了结界，甚至感知不到术法的存在。所谓无相，便是无物之象，看不见，摸不着。”说着回眸一瞥，“风怜，清冷三渊的弟子对你是恨之入骨，你若进山，真身可会被丰山仙人识破？”

        风怜摸了摸下唇，不动声色藏住了唇瓣上的紫色印记，“不御风，自然无人识得出。”

        “你心中有数便好。”姬冰儿噗嗤一笑，“倘若被人发现妖都大风还活着，定要将你生吞活剥！”

        “剥我？明阳老儿宁是豁出命也要拉上我，如此丧心病狂的开启弑神咒，天下谁人敢效仿。”风怜的目光盯着半空，“况且他赔上条老命，又奈我何？”

        “开了开了！”宣于彻指着玉牌的方向，天边裂开一道缺口。

        陵幼安与姬冰儿齐齐朝前迈去两步。

        天边划过剑芒，穹宇之上的缺口忽明忽暗以流沙之速变大，如燃烧的方絮缓缓张开……

        “二位，真人有请。”

        声音是从缺口内响起。

        四人未加思索摇身一动，奔逸绝尘穿过缺口，一前一后行入结界。

        泉水溅如跳珠，飞花落似白雪。

        目下是银阙琼阁，足下是无暇白石。

        纷乱青丝沾花香，四人阔步在清冷殿前。

        “两位少主啊，你们可算回来了！师父与尊上正在大殿相候，正巧，少游师叔也在。”说话的人挡住了垂下的阳光，一袭鹅黄衣衫依旧现眼，便是那位唠唠叨叨的陈执。他说着瞟了眼余下二人，“这二位瞧着眼生，敢问是何门何派？”

        宣于彻与风怜还未开口，只见姬冰儿一把揪住了陈执的衣领子，“你方才说什么？”

        “说什么了？”陈执被吓了一跳，瞄了瞄陵幼安冰冷的目光，指尖戳了戳姬冰儿的纱袖，“小少姬莫激动，且先放开我。”

        姬冰儿一愣，确实有些冲动了。

        她眉眼舒展的笑了笑，“陈执兄弟，见谅。”说着抚平了他的衣襟。

        但看陈执按着喉咙，压低声音道，“二位离开的这六日，白渊与封渊六千名弟子已悉数探查，其中有十人为邪气侵体。至于从极渊……三日前，少游师叔派人来报，道是无人受伤。可是师父放心不下欲去往一看，谁知半路竟被师叔的亲传弟子拦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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