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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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做好后孙妈妈给林昭用食盒装好, 他带着饭去了造纸坊。
家里只有一辆马车,今日赶巧了,正好在家里。姜子延今天去造纸坊没坐自家的马车, 他这两天研制的花笺纸有些成果,所以邀请了程金前去看看样子。
程金的马车走到姜宅一道接他过去了。林昭也是看到马车在家里,才想去给姜子延送饭的。不然若是他走过去, 怕是饭都要凉了。
林昭到造纸坊的时候姜子延还没吃饭, 他还在给程金展示做出来的花笺。他这次做出来的花笺有好几种, 颜色样式都不太一样, 比花瑶花做的文轩纸还要好看。
程金一见到就喜欢上了。他摸了摸这花笺,上面有些较为纤细的花茎微微凸起。
他问道:“姜老弟,这上面凸起的不平整的地方, 在写字的时候会不会不太方便啊?”
姜子延也想到了这一点, 只是后来觉得没什么影响。
“不会的,你看, 这些凸起很细很小,而我们用的笔下方的笔毛软, 沾了墨之后可能在这里会有些不吸墨, 但这种纸做出来也不是为了写大字作画用的,主要是用来写书信、作诗词的文雅之事。”
“而且这种纸因为花草位置都是随机的,所以这每张纸都不太一样。根茎多的就泛着淡淡的青色, 花瓣多的就隐约透着点粉色。
这点我觉得不是很好, 还在改进中。所以目前还没办法大批量售卖,只能先摆上一部分在铺子里,看看效果如何。”
然而程金并不这么想, 他看着这透着几分淡淡粉的花笺, 满眼都是喜欢, 双眼都在泛着光。
他道:“姜老弟,你这还改进什么呀?我看这两种就挺好的。青色和粉色都很好看,根本不需要改进了。
现在时下所有的纸要不透着黄色,要不就是偏白色,根本没有这种色彩而且还带着花样的纸。”
程金爱不释手,摸了好几遍这一批新做出的花笺,他大为赞叹,“姜老弟,你可真是神人啊,你在造纸一道上的技术都快媲美皇宫里的工匠了!”
姜子延看程金好像是真的喜欢这种花笺,不像是为了夸赞捧他故意阿谀奉承的话。
他不禁想着,以程老板开这么多年纸墨铺子的眼光,连他都很喜爱这种花笺,那是不是说明这种花笺很有市场?
要是真的如此的话,他就不用再想法子改进了。按照现在实验出来的这个方法大批生产就好。不过说起来还是不能太过冒险,谨慎点为好。
程金摩拳擦掌,眼里放着光道:“姜老弟,你新造的这种花笺纸我看没什么问题,直接放到我那铺子里售卖吧。我有预感,这种纸一定会大火的。”
姜子延想了想,这一批花笺只是试验品,统共也没多少,留下一部分在库房留个底,剩下的倒是可以按照程金的想法都供给他的巷陌斋卖卖试试。
如果效果不好,他就再改进改进。如果到时候反响不错,就可以投入造纸线大规模生产了。
他道:“这样吧程老板,我这一批花笺除却预留下来作底的部分,剩下的你都拿到铺子里,售卖一段时间看看效果。如果反响好的话,我们就大量制造。”
程金连连点头,“你放心,姜老弟,我老程的眼光还是很准的!我回去就好好制定一个卖素笺纸的计划,绝对会让它成为比素笺纸和文轩纸更出名的纸!”
“这个我自然是相信程老板的实力的,那等明天咱们找个时间谈一谈花笺的合同?”
“合同?”
“哦就是契约。跟之前的素笺一样,咱们签订的契约。因为花笺和素笺不太相同,所以契约内容可能要重新制定一下。”
怕程金误会,姜子延又解释道:“不是说重新商量分成的事,是关于定价的事。程老板有所不知,这花笺纸所费的精力还有投入的成本比素笺还要高不少,所以我想着咱们是不是可以走一走高端路线。”
“高端路线?”
“对,这纸花样好看,与文轩纸相比,它胜在有好看的花样,而且是在素笺的基础上改良过来的,和素笺差不多。定价什么的肯定要比素笺高一些,这样能买得起它的人非富即贵。这就是我所说的高端路线。”
程金道:“巧了,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来来来,姜老弟,咱们也别明天了,就今天,今天咱就把这件事情敲定。今天下午我走的时候你就把这些花笺纸给我装上车,我直接把这批花笺的钱付给你。”
程金一边说一边拉着姜子延,那样子看起来十分迫不及待。他现在激情满满雄心壮志,恨不得立刻就回去连夜制定售卖方案。
在一旁等候许久的林昭看他们像是谈差不多了,从对面的廊下走过来,刚好听到程金最后一句话。
林昭走近后道:“再着急也要把饭吃了才行。”
姜子延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扭头一看,是林昭来了。视线落到他手上的食盒上,他道:“阿昭,你怎么过来了?”
林昭将食盒放下,说道:“今天夫子结束的早,怕你在这里吃的不习惯,给你送点饭过来。”
一旁的程金此时也注意到已经中午了,到了吃饭的时辰。他本来想说请姜子延出去吃,他请客的。
可现在有人给姜子延送饭过来,他识趣的后退一步说道:“那姜老弟,我先不打扰了,你们先吃,我先回去了,等下午我再过来商议。”
姜子延本想留他一起吃饭,可是一想林昭带的饭肯定不够,而造纸坊的大锅饭又怕人吃不惯,便应了声,“行,那我就不留您了,咱们改日再一起吃饭。”
程金带着贴身小厮出了造纸坊,他住在城东,离城西还是挺远的。而且他想趁着下午就和姜子延把花笺纸的事情敲定,所以中午就没打算回去。
他找了个饭馆,在里面吃个饭,再坐一会儿,等下午的时候直接过去。
这边程金走了之后,姜子延拉着林昭进了屋,一边走一边问道:“你吃了没?”
“还没,我带了两个人的饭,咱们一起吃吧!”
“好。”
食盒是三层的,每一层都挺大,孙妈妈每样菜都夹了一些,放到大盘子里,装了满满两盘,一层放一盘。最下面一层放了一大盆米饭,还有两小碗汤。
林昭将菜和米还有汤从食盒里端出来,在桌上摆放整齐。适合空间有限,没有空放空碗,他就出去让人去厨房拿两个空碗来盛米饭。
姜子延回到里屋换了件衣服,他忙活了半天,身上的衣服弄得黑一块白一块的,还蹭了很多灰。
出来后又洗了洗脸和手,一看桌上林昭已经把饭菜碗筷都放好了。
姜子延也饿了,他坐下来准备吃饭。不得不说,孙妈妈单独炒的菜确实比造纸坊的大锅饭要好吃很多。
不过大锅饭嘛,只要不难吃,能填饱肚子工人们就满意。
姜子延给林昭夹了些菜到碗里,说道:“多吃点。”
“嗯,你也是。”
“等吃完饭我带你转转?给你看看我新研制的花笺纸,等你去书院的时候带一些过去,自己用也可以,送同学也行。”
姜子延说道,他觉得送这个也挺好的,有利于林昭在书院中的人际交往。
“好,等走的时候我带一些过去。”林昭道。不过他可不是白送人的,这是新出的纸,想必会很难买,他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在书院帮哥哥多宣传宣传。
“我来给你送饭,你开不开心?”
“当然开心!怪我这几天太忙了,你好不容易放假回来,我都没时间陪你。刚好这里的事情也做的差不多了,再过两天就是上元节,到时候带上星星咱们一块出去逛逛。”
“好啊,听说府城的上元节很热闹,明天一起去看看。”
两人正吃着饭,忽然有人敲了敲门。
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头上包着布巾,手上拎着一摞沉甸甸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些吃食。
他走进来道:“郎君,这些都是今天我娘做的,她特地送过来的,让我拿给您尝尝。”
姜子延看他有些面熟,但他记不起是叫什么名字了。
“你是……?”
“郎君,是我,柱子。”
“哦哦我想起来了,是你啊。”
这个柱子也是在这造纸坊做工的,有一天回去时遇见一个大娘晕倒在地,他帮忙用马车将人送去了医馆,这柱子就是那位大娘的儿子。
加上过年回去柱子将造纸坊连同他一起一顿夸,他娘对姜子延印象更好了。
因为住的离这里近,所以柱子娘时不时的会做些吃的东西送过来。
他起身走过去,接过那人手里的东西,笑着说道:“谢谢,不过真的不用这么客气,下次跟你娘说别再给我送吃的了,让她老人家多注意身体。”
柱子有些腼腆,他五官长的端正,虽然肤色有些黑,但那双眼睛长得像两颗葡萄似的,一米八的大个往那一杵,看起来有些憨憨的。
柱子将东西放下,手在衣服的两侧,紧张的抓了抓几下,不论过来跟姜子延说几次话,他总是一副脸红害羞的模样。
“不不不用客气,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您不嫌弃就好。”柱子说完就跑了。
林昭在一旁从头看到了尾,筷子在米饭上搅弄了好一会儿,一口都没吃下去。
姜子延很少收别人送的东西,尤其是造纸坊的这些人的。
但这些东西是柱子娘让儿子送来表达谢意的,虽然送过了很多次,姜子延一开始是拒绝的,可每次柱子说不了两句话放下东西就跑了,以至于他都没记住他的名字。
他打开东西一看,确实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但都是老人家的一片心意,他就收下了。
这次送来的是一袋用油纸包好的夹层饼,足足有六个。
姜子延拆开给林昭递过去,说道:“这李大娘的手艺还不错,你尝尝。”
“不吃,我饱了。”
姜子延看着他碗里还剩下的大半碗米饭,“你确定你吃饱了?”
林昭低头看着碗里的饭,一点都吃不下。
“姜子延,是不是经常有人来给你送东西啊?”
“也不是吧,就是过年来了之后有好多人从家里带了些特产之类的给我送了一些。”
姜子延说完之后觉得哪里怪怪的,忽然意识到林昭刚才对他的称呼变了。
“你刚才叫我什么?”
林昭道:“姜子延。”
姜子延笑道:“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不叫哥了?”
“你又不是我亲哥。算起来你也没比我大几岁,我想叫你名字。”
姜子延笑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过对他来说,左右不过一个称呼而已。
“行行行,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吧,你高兴就好。”姜子延看向他,“真的不吃了?”
林昭看向他手上的夹层饼,说道:“这个好吃吗?要不这几个都给我吧,我带回去给阿星他们尝尝。”他是一点都不想让他吃这个。
姜子延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别扭,但想不出来他是怎么了,他道:“可以啊!你早说我就不拆开了,正好让你带回去。”
林昭扒了口饭,姜子延看向他,不禁笑了两声,这人刚才还说自己吃饱了,现在又开始接着吃了,也不知是真饱了还是假饱了。
“你今年是不是就十八了?”
“嗯,今年八月。”
“那我们给你办冠礼好不好?”
姜子延一愣,他本来想着今年不回京城,也不回侯府,冠礼什么的就不用了。因为冠礼是要德高望重的亲近长辈亲自加冠赐福的,而后身边的亲朋好友挨个送礼物。
这其中的繁文缛节又杂又多,姜子延没那么讲究。
“为什么想要给我办冠礼呀?”
林昭抬眼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想给你办。”
“行,那到时候就交给你蓝男不分了。”
林昭眼角的笑意逐渐深达眼底,点点头,又说道:“那,以后我可以叫你子延吗?”
“可以啊,我刚才说了,你想叫什么称呼随你高兴。”
林昭笑意更深了,就连姜子延自己都没有发觉,他在面对林昭时仿佛无底线的纵容他的所有要求。
吃完午饭后林昭将食盒收拾好,把那几个夹层饼放进食盒里,就要回去了。
他是从造纸坊大门儿进来的,当时正是饭点,造纸坊的工人都去饭堂吃饭了,看到他的人不多。
而出来的时候工人们已经开始上工了,其实中午是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的,但大家都不愿意休息,所以开工很早。
林昭从屋里出来,姜子延一路穿过院子送他到门口,说道:“路上慢一点。”
院子里上工的工人们纷纷放慢了手里的活,一个个都伸着头往外瞅,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有人来给他们东家送饭还跟东家如此亲近的。
这些人对姜子延的家里情况并不知晓,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都开始窃窃私语,“那人是谁啊?怎么看起来跟咱们东家关系很亲的样子?”
有人猜测道:“该不会是东家的哥哥或者弟弟吧?”
“有可能。”
……
姜子延是面对着林昭,背对着后面的那么多工人的,所以他看不到那些人脸上的表情。
林昭此时忽然当着院子里那么多人的面轻轻拥抱了他一下,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那些探着头看着他们的工人们,然后对姜子延说道:“不用担心。外面冷,你快进去吧,那我先回去了,晚饭等你回来一起吃。”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抱了一下,但姜子延没有任何的不适和抵触他拍了拍林昭的背,说道:“好,那我今天早点回去。”
他走后姜子延便转身回了屋,对于院中工人们的八卦丝毫不知情。
等他走远了之后,院子里刚刚安静下来的工人们此时仿佛像炸开了锅。
刚才猜测林昭或许是姜子延的弟弟或者哥哥的那人立刻被别人反驳道:“都这样了你告诉我这是哥哥或弟弟?”
那人也不是很相信,只是出于维护自己的观点,还是说道:“怎么就不可能是了?人家兄弟两个拥抱一下不是很正常嘛。”
“兄弟,刚才听见了没?说等你一起回家吃晚饭,说话都这么暧昧,讲真,你要是告诉我,他们是亲兄弟我现在压根都不信。”
此时有人挤挤眼睛,小声玩笑道:“看不出来啊,原来咱们东家喜欢的是男人。”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东家长的那么好看,我看啊,那是男女通吃!”
“诶诶诶那咱们是不是也有机会啊?”
说这话的人头忽然被拍了一巴掌,“就你这猴样,想什么呢?刚才那个还不够明显吗?妥妥的来宣示主权的呀!人家长得那般俊俏,你还敢往前凑?兄弟,想开些,天涯何处无芳草。”
那人摸了摸自己疼痛的后脑勺,委屈巴巴道:“我也就是开玩笑说说而已,你至于吗?下手这么重。”
“我那是怕你脑子不清醒,万一抽了上去表白,到时候难堪的可是你。”
……
对于刚才工人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姜子延一无所知,他进了屋后就去榻上躺着休息了。
这间屋子比较简单,是专门给他腾出来休息办公用的。榻上收拾的还算干净整洁,铺的被褥也很柔软。
他这一睡就睡了半个时辰,等起来的时候下面的人过来告诉他,说程金已经过来了。
程金在一个茶水铺子处休息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就过来了。他现在迫不及待想跟姜子延谈一谈花笺的合作。
姜子延打了个哈欠,又去洗了把脸,收拾整齐妥当后才去见程金。
程金满脸都是喜悦,他说道:“姜老弟,中午我想过了,这花笺咱们可以做成跟文轩纸一样的那种,但因为我们成本比文轩纸低,价格也可以定的低一些。这样相对于文轩纸来说才有更好的市场。”
“嗯,程老板说的有道理。这成本价我这里给您透个底,要比素笺高上两成。而且这个季节干花不好找,花笺的产量本就不高,所以肯定是供应不了太多的。”
“这个我理解,两成就两成,这个我没什么意见。只是我还是那个要求,在凛州府城中,这花笺给我们巷陌斋独家售卖,姜老弟不要给其他铺子供应。其他的都好商量。”
“这是自然。程老板既然给我让了最大的利,我这里肯定会全力配合您的。”
这次商议两人没谈多久就把大致的内容都商定好了,其余的细节问题可以直接参照原来素笺纸的契约。
两人说好第二天将契约拟订好后再仔细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今天程金是带不走这一花笺纸了,他有些遗憾。
姜子延看出了他对花笺的喜爱,特地拿了一些免费送予他。
两人又在屋里聊了一会儿,又过了一个时辰程金才离开。
走的时候姜子延照例蹭了程金的马车,程金让小厮多拐了一条街,将姜子延送到了姜府门口,说道:“姜老弟,那我改日再来府上叨扰。”
“程老板客气了,随时欢迎。”
程金走后姜子延转身准备进门,忽然听到门外面有一阵争吵声。其中一个声音他听着有些耳熟。
他眉头微皱,想起了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可不就是之前每天给他赶车的王大桥吗?
就在这愣神的功夫,那边角落里的争吵也结束了。
刚才由于视线的遮挡,姜子延没能看清楚人脸。此时两个人从那边走出来,他终于看清了。
其中一个他不认识,而且从来没见过,这人直接争吵结束后直接走了。
而另一个就是在他家的前院里做活赶马车的小厮王大桥。
此时的王大桥正苦着个脸,低着头扣着手指朝着大门走去。
他看起来心不在焉,姜子延忽然出声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跟人吵架了?”
跟人吵架被东家听见,王大桥顿时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不不不是,对、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会更加认真的干活的。”
姜子延看他这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赶紧安慰道:“你别慌,我不是要责备你的意思,只是听见刚才那人说话有些凶,担心你而已,别多想。”
王大桥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姜子延是在关心他,不知怎的,一个一米九的壮汉忽然哭了。
姜子延不知道王大桥这是怎么了,他只是纯粹的关心一下自家的下人而已,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你、你别哭,要是有什么困难你就跟我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路陪我的小可爱们,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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