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兰若寺01

001章

        夜幕低垂。

        挂在天空上的明月忽然被乌云遮住，原本月明星稀的夜空堆满了黑云，天地间一片黑暗。

        一道惊雷闪过，天地遽然亮起。

        只见雄伟的金山屹立在天地间，在山顶，一座寺庙在狂风惊雷中巍然不动。

        这是一座已经历过千年风霜的寺庙，名金山。一千多年来，无声无息地守护着临安这座古城。

        风雨飘摇中，一个穿着青色衣裙的少女沿着长长的石阶，一步一步往上走。

        她是一条来自青城山的青蛇，修行了五百年，今年刚能幻化人形。

        风雨飘摇，少女身形单薄，她抬眼看着蜿蜒而上的石阶，有些气恼。

        “姐姐天天念叨说人间多好，可我也没见这地方多好啊。我都有点想念青城山了……”

        高高在上的金山寺，要是平日，小青眨眼的功夫就能抵达。

        可是今日不一样，她不久前跟姐姐白素贞在临安城外遇见了一个捉妖师，捉妖师非要拦着她们，不让她们进城。

        白素贞气不过，便跟那捉妖师打了起来。

        打着打着，发现打不过，姐妹俩只好分开逃命。

        于是，小青就跟白素贞失散了。

        跟姐姐失散了的小青，跑到了金山寺。

        由于跟捉妖师打架时用力过猛，如今还十分疲累，使不上劲。

        雨点打在身上，她觉得又冷又累，她想到金山寺找一个温暖舒适的地方，能让她蜷着好好睡上一觉。

        等她睡好醒来，就可以去找姐姐了！

        一间，两间，三间……小青皱着眉头，走过一间又一间的禅房。

        “姐姐说山下有吃的有喝的有男人陪着在安乐窝睡觉，可我走了这样久，也没找到能让我好好睡上一觉的地方……”

        长相明艳的少女一边走一边咕哝，忽然，她停顿在一间禅房的窗前，那双漂亮的眸子瞬间便亮了起来。

        她高兴地笑了起来，青色身影化作一阵风卷了进去。

        “就这儿了！我要在这儿睡觉！”

        小青闯入室内。

        一道冷清的声音同时响起——

        “何方神圣，竟敢闯入金山寺？”

        小青听到声音，在原地站定了，徐徐转身。

        只见屏风内走出来一个僧人，他身上穿着白色的僧袍，走动间，广袖摇曳。他站在屏风前，稍稍振袖，那白色的广袖便在空中划过一个半圆的弧度。

        年轻的僧人傲然站立在屏风前，气质出尘。

        原本低垂着双眸抬起，目若寒星。

        ——仿若九重天外的谪仙人。

        小青弯着双眸，赞叹道：“你长得真好看。”

        年轻的僧人一怔，抬眼，冷冷清清的目光落在前方的少女身上。

        明眸皓齿，她有着一副可以颠倒众生的好皮囊。

        深夜出现在金山寺，还能闯进他的禅房，她也绝非凡间女子。

        只是这只小妖，若不是无知，那便是胆大包天了。

        年轻的僧人微微垂首，神情若有所思。

        小青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叫小青，你呢？”

        他剑眉微挑，奇道：“你不知道我是谁，却跑到金山寺来？”

        小青微微偏头，她有着一双漂亮又妩媚的眼睛，看人时，仿佛眼里心里，就只装得下那一人似的。

        她望着年轻的僧人，笑道：“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我怎会知道你是谁呢？”

        她说着，一步步朝年轻的僧人走去。

        年轻僧人：“……”

        这话说的没毛病，于是他双手合十，说道：“贫僧法海，女施主——”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少女忽然扑了上来，将法海抱了满怀。

        “外面风雨交加，雨淋得我好冷啊。你身上真暖，抱抱我好吗？”

        少女抱着年轻僧人那挺拔温热的身躯，白皙的脸浮现红晕。

        不久前她还在埋怨跟姐姐失散了，她又累又冷无处安歇。

        但是此刻她遇见了一个英俊又温暖的男人，抱上去，便有源源不断的热气传过来。

        开心，满足。

        法海猝不及防地被人抱了上来，顿时愣住了。

        他微微闭眼，再张开眼睛时，便已经得知眼前少女的身份。

        这是一条懵懂无知的青蛇，修行了五百年后有所成，能幻化成人。

        五百年对于凡人而言，委实是太长的一段时间。可对于神佛妖仙而言，不过弹指之间。

        法海：“女施主——”

        僧人身上带着檀香的气味，还隐隐带着山林间草木清香的调调，小青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原本还烦躁的心绪瞬间变得平静。

        她闭上双眼，心满意足地说道：“喊我小青。”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法海在心里叨叨了一遍心经，然后十分冷静地说道：“小青，你先放开我。”

        小青：“我不。”

        法海：“你可别逼我。”

        小青：“我没逼你呀。”

        法海：“……”

        年轻的僧人终于忍无可忍，掐了个手决往小青的胳膊上一弹。

        小青“啊呀”一声，环着法海的双臂就松开了。

        少女摩挲着被他弹过的手臂，皱着眉头，娇嗔埋怨：“你这人怎会如此可恶？”

        法海冷冷地看着她。

        这是一只妖，娇憨美丽不过是她的表象。

        “人间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玩够了，就回去吧。”

        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他会当做从未见过这条才修炼成人的小蛇。

        小青双手背负在后，妩媚的双眸瞅着法海。

        片刻之后，她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你怕我靠近你。”

        法海：“……”

        小青偏头，语气娇憨又不解：“可是我有什么好怕的呢？我长得好看，又聪明，我到人间，不是为了玩。我啊，是要来做人的！”

        她说着，又想往法海的怀里扑去。

        法海一个旋身，衣袂飘飘，翩若惊鸿。

        他站在画着佛像的屏风前，目光冷清似月，“你若是想要学做人，更不该到金山寺来。”

        金山寺僧人，四大皆空，无欲无求。

        他们修的是佛道，不是人间道。

        法海望着娇憨天真的青蛇，徐声说道：“修行不易，你既然得了机缘修炼有成，便该好好珍惜，静心修炼。只要你坚持努力，他日定能位列仙班。”

        小青眨了眨眼，脸上神情似懂非懂。随即，她又笑了起来。

        只见少女青色的身影朝法海扑了过去，“噗通”一声，年轻的僧人被她扑倒在地。

        少女温热娇软的身体趴在年轻和尚的身上，她低头，鼻尖在法海的脖颈处蹭了蹭，软声说道：“你身上真暖，我不想位列仙班，只想跟你睡觉。”

        噗通噗通噗通。

        年轻和尚的心跳乱了序，开始加快。

        不止是心跳加快，就连脑袋两旁的太阳穴也在突突地跳。

        法海僵着身体躺在地上，放在身侧的双手一动不动。

        他目光盯着屋顶，冷静地说道：“你先起来。”

        小青懒洋洋地趴在他身上，语气娇慵，“我不。法海，我要跟你睡觉。”

        少女身上的幽香在室内浮动。

        法海觉得自己的心疾要犯了。

        法海的师父智空大师说他有心疾，一旦情绪激动就容易呼吸困难。

        像他这样的人，遁入佛门，四大皆空是最好的。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既能普度众生，又能保自己长命百岁。

        此刻温热的女性躯体就贴在他身上，明明那样轻的重量，却压得他喘不上气，心跳得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就在法海觉得自己要病发身亡的时候，一个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吱呀一声门响，伴随着门响的是一个犹带稚气的声音——

        “师父，大事——”

        不好了。

        话音戛然而止，站在门外的是一个圆脸的小沙弥，十二三岁的模样。

        他站在原地，呆若木鸡地看着禅房中的两人。

        法海这时心不狂跳了，气也顺了。

        他冷静地将趴在身上的少女推开，站起来，整整身上有些凌乱的僧袍。

        刚才被女妖扑倒在地的年轻和尚此时摇身一变，又变成了那个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圣僧。

        法海侧头，看向呆站在门口的小沙弥：“何事慌慌张张的？”

        震惊得忘词的小沙弥回过神来，“那、那、那个师父！大事不好了！”

        法海：？？？

        小沙弥：“燕天师派了乌鸦送信，说黑山老妖又要出来兴风作浪了！”

        法海：“黑山老妖？就是黑山上的那个老树妖？”

        小沙弥点头，“昂，燕天师派来大乌鸦传话，让师父您多带点法宝去黑山与他回合。”

        法海闻言，神色沉吟。

        黑山老妖，真身是海棠树，黑山上的兰若寺是海棠妖幻化而成。

        此妖法力高强，十年前的法海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沙弥，跟着智空大师去了黑山兰若寺收妖，就是那一战，智空大师重伤，回来后没两年，就圆寂了。

        十年过去，海棠妖法力又突破新境界，快能解除封印了吗？

        小沙弥没见过海棠妖，但他听说过智空大师和海棠妖的那场血战。

        此刻见法海神色凝重，不由得有些紧张，忐忑问道：“师父，你这次要出去降妖伏魔吗？”

        小青：？？？

        降妖伏魔？

        小青看着法海那庄严肃穆的模样，终于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

        这个男人，好像跟她不久前遇见的捉妖师是一路人。

        此时不走，难道还等着他来收？

        小青脚底抹油，想要离开。

        就在她快从窗户翻出去时，法海手中衣袍一卷，长长的袍袖已经卷住了少女的腰身，一把将她捞了回来。

        法海：“想去哪儿？”

        小青被他卷回去，非但不害怕，她顺着袍袖的力道靠近了法海的怀里，双手缠上他的脖子，语气十分甜腻，“啊，原来你舍不得我走。”

        法海：“……”

        小沙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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