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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大哥没有出声阻拦,竟默许她就这样甩脸子走了。只是,邹安总觉得背后他的目光寒凉无比,看着她离去。

        邹安回到自己的院子,是个脸生的侍女迎上来,还有一个脸生的婆子。“四小姐回来了。”

        邹安眼神逡巡过院子,“吴妈妈呢。”

        费妈妈姿态恭敬:“回四小姐,吴妈妈犯事已被大公子杖毙,特拨了我来伺候四小姐。”

        邹安神色吃惊,沉默片刻,“吴妈妈犯什么事了?”

        “大逆不道的事情,四小姐莫听,污了耳朵。想必四小姐已在大公子院里用过饭了,老奴服侍四小姐洗浴?”

        邹安躺在床上,赶走了要为她守夜的费妈妈。黑漆漆的夜里,她睁大着眼睛,有点想不通。她觉得自己可能误会大哥了,大哥……脑海中浮现出他白衣墨发坐在轮椅上有些孱弱的样子,她突然对这个大哥好奇起来,看起来不像锦兰所说的那么恐怖,家里人人都畏惧。一个坐轮椅的残疾,凭什么呢?

        只是他既然都杖杀了吴妈妈,肯定是查出了缘由的。难不成他真的在维护他的夫人?锦兰又怎么样了呢。

        邹安幽幽地叹口气,她才穿来第二天,竟然就要费心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为什么就不能穿在四小姐落水之前呢?说不定还能避过这不着缘由的祸事。

        下午睡得太多,邹安翻来覆去,心绪难平。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应是深夜了,听到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心思一动,想去院子里坐坐,正要起身,却忽然听到极轻的脚步声——

        转头一看,屏风外一个高大的黑影鬼鬼祟祟,往里间逼近着。

        ……邹安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夜黑风高猫进人屋子,定然来者不善。邹安都来不及吐槽四小姐这倒霉体质了,迅速扫了眼四周,轻轻地赤脚下了床爬进床底,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几乎没发出声音。

        屏息中,她感觉到脚步离床越来越近,直到人来到了床边,似乎是掀了被子,喉咙里发出疑问的气声,随即动静很大地在床上左掀右翻,确定了无人后。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

        “四小姐?”屋子突然想起一个低沉的男声,满是试探。

        邹安一动不动,屏息以待。感觉到那人在床边站了会儿,又走到别的地方。她一点一点小心调转了头,想看看他的位置。视野中,只看得那人的脚绕过了屏风,听着似乎在绕着屋子走动,偶尔停下,“四小姐?”。尼玛!还真是来杀她的?这么专业,难不成是雇来的杀手吗?!

        可怜不过一个不受待见连冰都要不到的庶女,一个十岁的孩子!到底碍着谁的眼了!邹安攥着手心开始为这个上官四小姐生气起来。先是下毒,下毒不成又来暗杀?想害死她,没那么容易。邹安冷酷地想着。

        此时,竟是生气多过害怕。她开始格外镇静地回忆屋中的陈设,椅子?不行不行,她的身体只是个十岁的孩童,搬起来都费劲,更别提能砸到他脑仁了。对了!桌上摆了个花瓶,不大不小,用来砸人最好。

        这人像是不轻易甘休的,万一这样坐以待毙真的等到他找到床底下那才要命。赌一把!邹安手脚并用爬出床底,又快速挪至屏风后龟缩着,探头。见那人已走到了用饭的桌子边,正背对着她。

        邹安一瞬间又改变主意,如今他两的走位她是不便去拿花瓶偷袭他,不如趁他不注意窜出屋外,先跑为敬。她盯了盯那人的背影,心一横正欲迈脚跑向屋门——那人却倏然转身,昏暗的屋子中,二人互相都看见了彼此。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邹安似乎看见那人咧嘴笑了下,“四小姐怎么在这。”话头里的不怀好意呼之欲出。

        邹安眼神在他和门之间游移,如果那人背对着她,她还有信心跑出去不被他在屋里逮住,可是现在她根本就没有这个把握。

        那人见她不说话,在夜色中非常迅速地大步朝她走来。邹安稍稍后退,千钧一发之际,她瞅准时机猛地推了一把屏风——趁那人脚步迟滞抬手撑了一把屏风时,她灵活地绕过去跑向屋门。

        “该死!”身后一声低低的怒喝。

        邹安手刚摸到屋门,却因为手心汗湿在开门的时候滑了一下,动作不太熟练。这一慢,便错了逃跑最佳时机,邹安的头发忽然被大力扯住往后一拖,她痛得惊呼一声。

        一张大手又迅速捂住她的嘴巴,另一只手将她往屋子里面拖。

        邹安使劲挣扎,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然后忽然被捂着嘴压倒在地面上,那人居高临下地使劲按着她的嘴,邹安感觉自己的嘴巴连着下巴都快被人按脱臼了。

        “四小姐真是好本事,刚刚躲哪里了?床底下?”那人呵呵笑了一声,“还挺警醒的,小看你这个丫头了。”

        邹安说不出话,只能干瞪着他。

        那人一手仍捂着她嘴,一手慢慢掐住她的脖子,慢条斯理道:“四小姐对不住了,要怪就怪你,晚上喜欢出去乱跑,下辈子可千万要记住,晚上安分呆在屋子里睡觉——。”

        掐住她脖子的手猛地一用劲,邹安都来不及消化他说的话,窒息感就铺天盖地笼罩下来。她双手尝试扒拉那只大手,挣扎了会,闭上了眼睛。

        掐住脖子的手微微一松,“死了?”语气像是有些不可思议的,竟然这么快就死了。然而下一秒他就后悔自己的大意。

        邹安刷的睁开眼睛,抬脚重重踢向他的下三路。踢得快准狠。

        “我操!”那人捂住自己的裆部连连吸气像是痛狠了。

        邹安一边剧烈咳着一边站起来,冷冷注视他,然后出其不意折身拿起桌上的花瓶快准狠地砸向他的头。哗啦啦,花瓶碎了一地。

        “你,你——”那男人头上冒血,一手捂裆,一手颤颤巍巍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

        那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邹安看他还没倒下,微微后退几步,恶狠狠地回瞪他。像是不够解气,她扫了一下旁边,惊喜发现门边的高架上还摆了花瓶。花瓶!可爱的花瓶!妈妈爱死你了!邹安毫不犹豫,抄起它干脆利落地又给男人来了下。

        男人终于摇摇晃晃地倒下了。

        邹安胸口剧烈起伏,浑身颤抖着注视了会地上的人,见他真的没动静了,走过去俯视他。脸上一道道血流过,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面貌。她直起身,看了一会,抬脚又往他脸上踢踩了好几下。男人的脸更加被血糊的不像样子了。

        邹安终于像个成功斗败恶狼的美少女战士般,疲惫而又缓缓打开了屋门,走了出去。外面雨比方才下得更大了,雷声轰隆,雨水哗啦哗啦作响。

        她顿住在屋檐下,过了一会儿,抬脚迈入雨中。一路畅通无阻,连个鬼影都没遇到,偌大的上官府,她统共就见过那么几个人。那几个人里,十之八九还都是想取她性命的。

        她拖着步子,踱到了那个竹影清幽的院外,抬头看着冒出墙头被雨水打湿的竹叶,笑了笑,抬手敲响了院门。

        可能雷雨声太大,可能因为太晚,迟迟没有人来开门。邹安屈着指关节,不紧不慢地咚咚咚,敲得很是礼貌和煦,像个绅士一样。她冷静地想着,今晚给这个大哥甩脸色走人,才过了多久就像个落水狗一样来找他,可是,怎么办呢。她不想糊里糊涂地死去,求求他吧,既然他能帮她处置了吴妈妈,屋子里的那个人想必也能料理。以后,她总有办法再作打算的……

        想让她死,她偏要活着。谁也主宰不了她的命,她的命,只有她自己可以做主!

        吱呀!“谁呀大晚上的——四四四小姐?!”开门的人正是大哥的随从,见到她吃了一大惊,又看看她身后,确认了没有其他人,“四小姐你怎么一个人?”

        邹安抬头:“我找大哥,大哥在吗?”

        “连生,谁啊?”里面屋子走出一个侍女,隔着雨幕遥遥问道。

        连生回头喊了一句是四小姐,又回过头,将伞倾到她的头上,“四小姐快进来,我们大公子刚好也没歇下。”

        邹安停住脚步,“这么晚了,大哥为什么还没歇?”难道今晚的人……不,不,没必要,他明明还杖杀了吴妈妈——可是这也是那个婆子的片面之词,而且那个婆子说是他特地拨来的,方才房间里面砸花瓶的动静也不小,她们都住在附近的下房,却没有一个人出来……

        可是,不对,那为什么又放任她走呢。况且,大哥想杀她,根本不用这么绕着弯子……

        “四小姐?怎么了?”连生弯着腰,奇怪地问道。

        连生凑过来的脸,干净无辜。可是她看着他,直直往后退了一步,目光寂冷。她像是问他又像是自言自语:“你是好人吗?”怎么一个个,都要害她呢?不对,她不是她。她不是上官四小姐上官安,她只是邹安。她是应该死在冰冷人工湖里的邹安。

        是老天戏弄她,让她莫名其妙附在了上官安身上。身边环伺着豺狼虎豹,就算是玩游戏还是由易到难,她可好,一来就是摸不着头脑的渗人模式。个个都要害她。

        她掉头就走。虽然她也不知道她能去哪。

        “四小姐!”连生打着伞又想追过去,又想回去先禀了公子。还是檐下的侍女观云察觉不对,忙打着伞过来:“连生,怎么了?”

        “四小姐她,来了又走了……”

        两人对视,心有灵犀地齐齐回身,“赶紧去报公子。”

        上官衡手里握着一卷医经,压着眉望着下面立着的两人:“还不快去把她追回来。”这么晚冒雨前来,这个四丫头,越发出人意料了。今晚她步步诘问,板着脸离开的样子,实在不像个十岁的孩子。锦兰他说的那些自然是哄骗她的,在他心里,十岁的丫头,理应很好哄骗,谁知……

        唐诗诗要下毒害她,已经被他禁足于林湘苑,理应——他忘了还有一个能手眼通天的人。上官衡心中蓦得一沉,扬声:“来人!”

        “公子?”

        “立刻去集结院里下人,务必将四小姐带回来——不管谁阻拦。”

        茫茫雨幕,连生和观云根本找不见人,去了她的院子后,将屋里那个血糊糊的人带到了上官衡面前。

        连生擦净地上人的脸,“公子,是二公子身边的夏远。屋子里碎了两个花瓶,他应该是被花瓶砸伤。”

        “四丫头找不到?”

        连生羞愧摇头:“不在她院子里。”

        “荷花池找了吗?”

        “路过时没见着人,但小的也没仔细瞧——”

        “去找。”她连林湘苑都不知道怎么走,他的院子也不认得,像是对整个上官府邸都很陌生。却偏偏,在荷花池见过她两次。一次是落水,一次么,还是落水……上官衡莫名感到一丝焦躁,连窗外的雨声入耳都觉得刺耳起来。他自顾自拿起一旁的白色巾布,脚抬出药浴桶,擦净,放下裤脚。

        雨天湿气重,他的腿脚会疼的受不住,不泡药浴不行。

        院里下人均被他打发走了,他自扶着榻桌站了起来,走了几步,有些脱力地坐到几步之外的轮椅上。转到屋外檐下,看着外面的滂沱大雨静静坐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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