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切都会好起来

复学不到一个月，徐望瑛又进了医院。

        急性阑尾炎，紧急开刀，又在医院躺了一礼拜。

        出院前一晚，她迷迷糊糊闭着眼，听见有人进了病房，坐在她的床边。

        徐望瑛恍惚看见一个消瘦的人影，她伸手去抓，抓到了对方的手，“妈妈，你瘦了这么多。”

        “嗯。”一声模糊不清的回答。

        “我睡了，明早记得来接我。”徐望瑛一翻身，就响起了呼噜声。

        吴大海捏了捏徐望瑛圆乎乎的手，起身离开，门开时，有风吹进他宽大的衣袖，伤口隐隐作痛，他过得不太好，去了那里，才发现妈妈不是孤身一人，继父喝醉酒偶尔会动手，他能选择的就是挡在颤抖的妈妈身前。

        也有过痛得想要抛下一切的想法，但是那个人的笑容却一直让他想到人生还有些美好的东西存在。

        戴涵宇第一次看望喜欢的人，紧张地大包小包拎了一堆东西，结果病号像个猴子一样翻来翻去，很不满：“漫画呢？一本漫画都没带？”

        “看什么漫画，你在家都不学习吗？我带了笔记给你抄。”

        徐望瑛一脸鄙夷：“不好意思哈，我们苗苗不仅送来了笔记，还热心地给我上课呢。”

        原本为了给她看，戴涵宇还特意选了粉红的笔记本封面，里面整整齐齐抄着各科目的笔记。

        “哎呀，你下次给我带漫画来就好啦！”

        “嗯。”听到戴涵宇的回答，徐望瑛一惊：“你去医院看过我吗？”

        “没有啊，忙着上课和训练诶。”

        徐望瑛一边吸着果冻一边疑惑：“那是我做梦吗，很奇怪，居然听到过很低沉的‘嗯’。”

        戴涵宇皱着眉头：“额，你不会，撞到那个什么了吧，就是……”

        “你不要乱说话！快呸呸呸呸。”

        看到一脸惊恐的徐望瑛，戴涵宇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活，一扭头就把话题转移了。

        “你什么留着垃圾啊？”他拿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罐，里面放着五颜六色的糖纸。

        徐望瑛一把夺过，抱在怀里，“什么垃圾，你懂个屁，这是礼物！”

        果然，对于数学来说，一天不学自己知道，两天不学同学知道，三天不学数学老师马上知道。徐望瑛近两个月没有看过数学，再上课时，已然是听天书的状态。

        进入高中后，课业繁忙，刘苗在家人的支持下做着出国读书的准备，只有戴涵宇还能跟徐望瑛东拉西扯。

        “你以后想干什么呀？”

        刘苗捏着随身记单词的小册子率先回应了提问的戴涵宇，“我想当老师，我每次教会瑛瑛什么东西都特别有成就感！”

        “你呢，你想干嘛？”徐望瑛反问戴涵宇。

        戴涵宇被问的不太好意思，“我啊，我想当警察，惩恶扬善！”

        这个答案在徐望瑛的意料之中，毕竟他从小学就开始在她耳边絮叨。

        “我可能会当导演吧，我在家躺着的时候看了不少电影，越看越觉得喜欢。”

        “那行，你当导演，我就带着全班学生给你捧场！”刘苗竖起大拇指。

        “苗苗真好，那我就去你们班做分享！”

        看到两个人迅速入戏，戴涵宇有点不满，“你俩，得了啊，八字还没一撇呢。”

        然而，他被无视了，刘苗和徐望瑛已经到了十指相扣摇摆状态了。

        徐望瑛的高三过得迷迷糊糊，辗转于艺考考场和教室之间，后来想一想，那一年，连跟戴涵宇的话都少得可怜。

        不过好在，她考上了心仪的学校。

        而戴涵宇却落榜了，为了警察梦，他决定复读。

        毕业聚餐的那天晚上，大家都哭了，也都喝高了，所有的小肚鸡肠都在那个夜晚烟消云散，彷佛天一亮大家都各奔东西了一样。

        还在吃药的徐望瑛没有喝酒，送完同学们上车之后，她站在路边发呆，恍惚间看到一个许久未见的身影，酒气熏天也不至于让她也醉了，定睛看去，是他。

        吴大海戴着口罩，在马路对面静静站着，在她目光稳定的一瞬间，他笑了，虽然不知道这个笑容对方能否看见。

        穿过车流，徐望瑛气喘吁吁：“你回来了，考得怎么样？我给你发消息你都不回……”话音刚落，吴大海把她搂进怀中，低下头小心地闻着她的味道。

        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好像在梦里出现过很多次，徐望瑛没有挣扎，轻轻地回应着吴大海，她不知道自己该做出怎么样的表现，因为不确定，这个拥抱的性质。

        思考之后，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冲进了她的鼻腔，“你怎么了，你受伤了吗？”

        听到徐望瑛的提问，吴大海送开了手，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他居然穿着病号服。

        “没什么。”吴大海淡淡地回答，“你呢，你去哪上学？”她担心的目光让他不安，少年的自尊心作祟不允许他说出他经历了什么。

        “你这样偷跑出来，护士姐姐会很生气的，我送你回去吧。”

        吴大海摇摇头，很抗拒回去，“我不想回去，我都快被消毒水腌入味了。”

        那怎么办呢？徐望瑛很发愁。

        说起来还要感谢戴涵宇，当初为了这个馋嘴的病号，他想方设法搞来了攀岩绳，以前为了烤串麻辣烫爬上爬下，今天却成就了吴大海。

        看到吴大海面色窘迫，徐望瑛耐心解释如何利用窗沿和攀岩绳爬上二楼。

        折腾了快一个小时，吴大海终于抵达徐望瑛的房间，虽然是不太光明的从窗户爬进去的。

        他好奇的四处张望，来不及整理的床，桌面上摊开的漫画书，墙上贴着的电影海报，还有……放着几张糖纸的透明罐子。

        徐望瑛无暇关注吴大海，此时她在热火朝天的打地铺，吴大海是病号，不能睡地上，但是又不能亏待自己，所以一层被子一层毯子做了软乎乎的地铺。

        原本还担心对方会推脱，结果吴大海很坦然地躺上了床。

        “你，要不要摘了口罩睡觉啊，我怕你会窒息。”徐望瑛躺在地上翘着腿，活像个地主。

        吴大海听话地摘了口罩，却调整睡姿转身背对她躺着。

        不对劲，徐望瑛猛地做起来，勒令吴大海转过身体。

        “那你不要害怕。”吴大海转过身体的瞬间，她被左边嘴角的纱布和右侧的淤青惊到。

        原本应该伸出的手，此刻愤怒地握紧了，徐望瑛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了地上。

        这张好看的带着厌世情绪的脸上不该有任何伤口，不管是谁伤害了他，她已经开始恨上了对方。

        吴大海努力笑了笑，他知道这个笑容可能不太好看，但还是想尽力告诉对方：我正在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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