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挣脱

当混沌的迷雾再次从眼前散去，汪东阳再次难得的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一切变得更加糟糕，但他也变得愈发麻木——身体的疲倦以及心理的疲倦，让汪东阳几乎快要放弃挣脱的念头。

“影子”们都被消灭了，嗯，这还不错...

汪东阳对此有点满意，但之后，他发现了自己的目光不觉抬了起来。

怎么回事？

随着视角的转变，汪东阳望向了飞在天上的帕克几人。

“我的上帝！”他不禁在心里惊呼，“帮帮我！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

然而，原本的惊喜很快就转变为了惊吓。

汪东阳开始像饥饿的棕熊般，向对方的方向奔跑着，并张开双臂放出炙热的火焰。

“停下来！”

这次，他无比迫切地终止自己的一系列活动——不管结局如何，他不想以一种意外的方式，伤害自己的朋友。

耳边一片嘈杂，但渐渐，汪东阳似乎听见了一些声音。

尽管就像在听电流麦，但他仍然从中辨认出了TGR21、帕克以及叶曳的声线。尤其是女孩儿的那声嘶吼，几乎把汪东阳的鸡皮疙瘩震出来。

不行...不行...

趁着混沌没有再次袭来，汪东阳试图先平复一遍自己焦躁的情绪，检索大脑中是否还留有属于自身的意识。

就像在硕大的图书馆中找一个公式，他感觉自己的耐心在一次一次接受鞭打。

但没时间了...鬼知道下回混沌后能看到什么...

忽然，汪东阳摸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那似乎属于自己的右手指。

对...对...

他就像找到了解题的第一步，继续朝下“推导”着。

第二根手指...第三根...手掌...手腕...

对...对了...对了，就这样...

汪东阳的右手剧烈地颤抖着，一点点挣脱束缚住的枷锁。

“你要干什么...”

他的脑海里飘荡着一个沉重的声音，但听不出是男是女，更像是由几个人共同说出的。

干什么...夺回我的身体掌控权呗...

汪东阳心说“这还用得着问”？脑中，仍然去穿针引线地去尝试要到自己右手的意识。

“你要干什么...”

“你疯了...”

“你要干什么...”

这两句话一遍又一遍地掠过他的脑海，仿佛魔怔般。然而，汪东阳渐渐听出了这些不明所以的声音里，包含着遗憾、愤怒，甚至恐惧。

我的“疯狂”...在...害怕？太荒谬了...

终于，汪东阳右手腕一动，连同着小臂，回归了自己的控制内。

棒极了...下一步是什么...

他的头脑又开始变得朦胧，而视线也随之模糊了一瞬。

时间不够了...

“理智”的大门看起来有了关闭的趋向，而汪东阳通过若隐若现的目光中，看到自己还在尝试攻击帕克等人。

同样，自身的疲倦也告诉他，如果这次“醒”不来，那么之后可能就没机会了。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汪东阳的右手抖了抖，忽然像猎豹一样，强行抓住了插在自己心口的“屠魔匕首”。

解铃仍需系铃人...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他想着，同时加大了手腕的力量，慢慢把刀把往外拨。

当然汪东阳知道，这不是一个好办法——自己心脏肯定出现破损，把刀拔出来百分百会让自己大出血。

但他别无选择。

脑海中的警告声越来越大，成为了种尖利的喊叫，而汪东阳自己，也感受到心脏处撕心裂肺的疼痛。

外部，他原本疯狂的身躯则僵住了，一手握着匕首，一脸狰狞。

“看！”马克指着对方惊呼，“他停下来了！”

当然，所有人都已经发现了这个事实。

“有效果...有效果...”帕克又紧张又欣喜，“快...继续...”

他们继续对汪东阳开启“回忆模式”，但对于汪东阳本身，意义不大——由于“屠魔匕首”的松动，他的一切感官开始失去功能。

耳边的噪音大如地震，眼前的景象也彻底变为卡顿状态，并逐渐附上了一层由浅到深的血红。

痛...嘶...痛...

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当初捅自己心窝时的感觉，汪东阳眼前开始有了天旋地转，并且痛感越来越强。

就像是刀尖长了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心房。

汪东阳“啪”地跪在地上，刘海再次遮住了双眼，脸上的狰狞也变成了痛苦的挣扎。

“鲁兹？鲁兹！”帕克见状，急忙向留在后方部队的头儿打电话，“水！快给我找点儿水！”

“水？纯净水还是...”

“不是用来喝的！用来浇的水！”帕克吼道，“我要以吨作为计量单位的水量！最好...最好有没有消防局？或者...”

“或者...地上的消防栓？”鲁兹向下瞥了一眼，看到了数个红色的圆柱体。

“应该可以...只要能浇灭那些该死的火就行。”

帕克觉得，汪东阳试图在从失去理智的睡梦中醒来。而一旦对方拔出匕首，那绝对处在一个生命危险的状态。

周围的高温会阻止救援，虽然帕克不是医生，但他知道时间的宝贵。

最主要的是，他临来时带了支“延缓剂”，如果汪东阳伤的重，可以打一针后带给约翰博士处理。

然而现在，帕克只能把踏板悬在一个比较安全的高温区域里，注视着自己朋友的煎熬。

那确实是一种煎熬——身体的剧痛，大脑的崩溃，以及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干扰，几乎要把汪东阳全身撕碎。

拜托，本身就是我主动插进去的...不能强买强卖吧...

匕首的位置有了松动，汪东阳忍着痛，不断晃动着刀把。

突然，他眼前出现了大量的水汽，就如过去几次的混沌重现。

别在这个时候阻挠我啊！该死的！

汪东阳不禁加大了力气，手腕也变得颤抖起来，甚至感到，全身上下的血液也在帮助自己，把锋利的刀刃往外推。

呼哧...呼...

他脑海中的杂声变成了一种绝望，并且其中参杂着“苦口婆心”的劝说：你会后悔的...你会...

后悔？确实有点儿，但我现在必须得终止一切...

水汽越来越大，并在一瞬间被血红色完全覆盖，向着棕黑色演变开来。

匕首被拔了出来，但刀刃上已经布满黑色的小孔，吸收着上面汪东阳残留的鲜血。

紧接着，汪东阳眼前彻底遁入黑暗，而之前努力“推动”匕首的血液，在喷涌般射出他的心房。

“继续喷水！”

帕克见状，顾不得惊叹和看热圈，急忙冲了下去。

天空的乌云慢慢合拢，雨水重新覆盖了这片区域。

水汽下，汪东阳一动不动地躺在凹陷的地面。他隐隐约约能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但很快，任何感官都彻底失灵，他与世界失去了联系。

“汪东阳！”

帕克赶到了对方身边，一手捂住对方身上的伤口，一手抱住对方的腰。

“马克！来帮忙！抬住他的双腿！”他向旁边有些愣神的小胖子喊道，“我们要把他移到常温区！”

毕竟在高温环境下，“延缓剂”的注射器可能会崩坏掉，这会导致一切都前功尽弃。

看来还得跟时间赛跑。

“最近的位置！”

“七点钟方向，二百米不到。”TGR21明白帕克的意思，对上了模糊的描述。

飞行踏板如箭般穿过变成废墟的小镇，在短短几秒内便突破了焰圈。

而甚至都没来得及停下，帕克就拿出了“延缓剂”，对着汪东阳的脖子轻轻扎了进去。

有呼吸，有脉搏，有...

他看了眼自己已经被鲜血浸染的全身，不知道对方是否还有心跳——汪东阳的心脏处仍留存着一道巨大的伤口，并直入深渊。

帕克不敢再看下去，朝着休整的队伍里大喊道：“医生？我们的医生！有多少来多少！”

在之前组队的过程中，他知道有有少数几名组织里的人有医学相关的经验。而眼下，自己是完不成止血等一系列工作的。

很快，几名熟悉的面孔出现了。他们围住了陷入昏迷的汪东阳，七手八脚地为其作初步包扎。

帕克渐渐退了下去，在汪东阳地身影被彻底覆盖前，他忽然感觉有人在拉自己的衣服。

是叶曳。

“东阳...他...会不会...”

女孩儿咬咬牙，没有把那个有些晦气的字眼说出来。

她的脸上流露着无以言表的悲伤、惊吓，但与之前不同的，她的眼角没再溢出泪水。

“放心，他的命基本保住了。”帕克挤出点微笑，“不过我们还要把他交给约翰博士看看，毕竟人家是专家。”

“那什么时候...”

“我们现在就离开这儿。”

确实，鲁伊镇发生的一切都该在此告一段落了，不管它现在还能否被称作一座“小镇”。

帕克定了定神，觉得眼前一片狼藉似乎在哪里出现过，又或许这只是自己的一种幻想。

但直到鲁兹和迪亚斯开始呼喊他的名字，帕克才逐渐想起来，自己只不过曾在类似的地狱中生还过而已。

和这里完全不一样，他曾经在末日结束后有种劫后余生的释然以及对过程没处理好的后悔。然而这一刻，他心里只有后悔。

“我期间犯了很多个错误...”

帕克跟上了大部队，并自言自语着。

在离开镇子前，他又回头望了一眼，看到侥幸从这场劫难里存活下来的居民从窗户里探出头来。

对他们而言，劫难恐怕还没结束...

但隐约间，帕克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什么东西，而且还很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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