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拼尽这一身修为

从乐成根本没关心自己轮回到何处，见到鲍子蕴异常兴奋，三个人此时已抱成一团相聊甚欢。
  子由君拉起鲍子蕴向外面走，小包子扯着从乐成和姚小桃来到堂外，刚被鲍子蕴摸过头的大狗看到紧跟着也跑了出来。子由君回头看到跟出的狗，心道因果已经造成想改又是一番周折反正入轮回也是各去各处便由着它相随。
  奈何桥已残破不堪，惨雾弥漫间若隐若现。桥头一盏红灯显得格外耀眼，吸引着各路亡魂追光而来。此桥过后一生便是真的走完，就此尘归尘，土归土。桥头一位老婆婆手持一把包浆的大汤勺站在红灯下，隐在雾气里。
  婆婆生得慈祥，满眼和善，声音透着慈爱。面前独轮车上挂着五个桶和一张破旧的条案，桌上摆放着一排新旧不一的碗。老婆婆抬眼看一眼桌前等待领汤的亡灵，自己并不动手，面前桶里的汤勺自动飞起，或多或少地舀一勺装入不同的碗中。此时桥头排队的人并不多，子由君见三人聊得起劲儿，一想到有可能这是他们最后的一段时光便没有催促，站到了队尾。
  看着老婆婆，子由君心道：“想必这位就是孟婆，闻言孟婆极美，今日一见传言不实。”抱着肩膀，饶有兴趣地看着奈河桥头的一幕，细看才发现孟婆手中的大木勺竟然只漏了个大洞的破勺子。其慈眉善目的招呼着前来领汤的每一位亡灵，桶内汤的香气飘出老远，子由君提着鼻子一闻，让他都有想来一碗尝尝的冲动。桶中木勺翻飞，面前的碗被拿起又放下。人群中有一大汉将喝到嘴里的汤全都喷出，将碗丢到了地上。
  孟婆见状一声咆哮：“你敢浪费我的汤！”顿时慈容尽消，当即换了一副凶恶嘴脸，青面獠牙，白发皆炸，目露凶残，吓得大汉呆若木鸡不敢动弹。将手里的木勺杵到大汉的嘴里，硬生生将牙关撬开，桶中的木勺飞起，连灌几勺。看此人尽数喝完，孟婆又恢复原貌，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鲍子蕴三人身高有限，听到声音挤开人群往里看时，早已风清云淡恢复如初。三人有些莫名，看向一旁抱着肩的子由君，对方只是嘴角挂着笑，耸了耸肩。
  子由君看过这一幕，对汤车已是了然便没了兴趣，侧耳听三个小家伙的聊天。
  鲍子蕴抱着乐成的肩膀问道：“乐成，那天在医院没见到你，以为你还活着。”
  “我爸找关系把我送到了另一家大医院，可还是没救过来。都是我不好，害了你们两个。”
  “我们这也不求同年同月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了。”鲍子蕴拍着他的后背说道。
  “我们都死了，你为什么没跟我们一起到这里？”乐成不解地问道。
  “我将入天道，所以没与你们同行。”
  “天道？”乐成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鲍子蕴将听到的简单讲给两人听，姚小桃眨着大眼睛问道：“我们三个会投到同一个地方吗？”
  一句话问住了鲍子蕴，他转而看向子由君。
  “别看我啊，这个我可做不到，这些都是轮回盘决定的。”子由君急忙解释道。
  “求求您了，让我们投在一起吧。”姚小桃央求道。
  “你一个入修罗道的求这个有什么用，你相当于重新投胎，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谁，就算在一个大陆也未必能相遇。”子由君没有好气地说道。
  “那让他们投在一起。”姚小桃不死心地说道。
  “他们？鬼道会保留前世容貌和记忆，但天道的容貌自定，除非鲍子蕴还选择这世的样子，再者结界大陆之大，何处去寻？”子由君按着性子解释道。
  “那我就保留这世的样子，子由君求求您了，我们相信您一定可以的。”鲍子蕴央求着。
  “真当我是造化娘娘啊，咱们能不能入同一大陆都不好说，再加一个鬼道，你倒真会出难题。”子由君心里叫苦，见他如此恳切只得应付道：“我试试吧，不能保证一定可以。”紧跟着心里自语道：“傻小子肯定是不可以的。”
  “乐成，咱们一定会再相遇的，我一定在结界大陆中找到你们。”鲍子蕴同时抱住了姚小桃和乐成。
  “小包子，你一定要来找我。”姚小桃将子由君的话又丢到了一边。
  “小桃子别怕，你去的修罗道在轮回盘里还是很不错的。”鲍子蕴安慰道。
  “真的吗？”小桃子听到这话，一直紧攥的拳头松开了些。
  “鬼道恐怕就没那么舒服了吧？”乐成苦笑道。
  “乐成……”鲍子蕴想安慰他，又不知该如何劝导，据他所知轮回鬼道的确受苦不浅。
  “没事！我的错自要受罚，只希望有朝一日咱们兄弟还能再见。”乐成此刻有些小男子汉的气概。
  “会的！就算走遍结界大陆，我也会找到你们的。”鲍子蕴同时拉起二人的手。
  “小家伙们，喝汤了，喝汤了……”孟婆的声音传来。
  三人早闻到汤香来到车前，五只汤桶内飘出的味道更加浓郁，让人很有食欲。孟婆将其中一满玉碗推给姚小桃，另一桶中的汤勺舀了一勺要盛到从乐面前的碗中。老太婆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木勺心领神会向外洒出了些。孟婆见状仍不满意又轻咳两声，木勺无奈又向桶中漏些，将要出桶孟婆看似无意，用手里的木勺一磕，最后倒入碗中只有一个碗底，亲手递给了从乐成。

  这些小手段如何能逃过子由君的眼睛，颇为玩味地看着老太婆的表演。
  两人死后到现在滴水未沾喉咙起火，姚小桃被香气吸引，端起一饮而尽。喝罢仍觉意犹未尽。从乐成见她喝得香甜，看着自己碗中的这点儿汤，心道婆婆真小气，端起碗就往嘴里灌，谁知入嘴苦得舌头和头皮发麻整个人一抖，将剩下的吐了出来，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小桃子看成成如此大的反应，问道：“不好喝吗？”
  从乐成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活动了半天舌头才说道：“太苦了，这种苦是人间没有的，能苦到一辈子都忘不了。”
  “你这碗叫画皮忆苦汤，就是要让你记住这个苦，提醒你在鬼道多做好事莫再行恶。”孟婆的声音轻柔略带娇媚。
  子由君发现其容颜随着声音发生了变化，褪去老态显得娇容，一位大美人出现在从乐成的面前。
  “我觉得很美味呀，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汤了。”姚小桃还在盯着自己的碗回味。
  “你这碗自然好喝了，修罗道的无忧还魂汤，忘记人间苦重塑魂魄入修罗道，以便学习本族功法。”娇娘又变成了老太婆。
  鲍子蕴有点眼花缭乱，面前的老太婆像是会变脸，一会儿老态龙钟，慈祥和蔼地对着姚小桃，一会儿美貌动人，娇羞可人地面向从乐成。
  “忆苦我懂，画皮是何意？”从乐成不解地看着对面，竟被面前的美女给吸引住了。
  “鬼道大多是横死的，不画张面皮多吓人。你入鬼道便有两张皮，一张死时惨像，一张复原样貌。”说完忍不住伸手要摸从乐成的脸。
  子由君见状手中折扇一挑将其手拨开，女人刚要发作看到是子由君，忙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前大星君驾道。”
  “骚得有点过了，我劝你收敛点，免得担因果。”子由君冷冷道。
  “哈哈……与他能有因果，我求之不得。”孟婆放浪地笑道。
  “我现在样子很难看吗？”从乐成摸着自己的脸问道。
  “估计你在水里泡得时间短，勉强还能算个大帅哥，就是白了些。”姚小桃喝过汤后，性情大变脸上总挂着笑。
  “与生前无二呀，感觉没什么变化。”鲍子蕴仔细看过，回道。
  “咱们两人就是这桥头的风景。”孟婆笑眼看向从乐成，眼底尽是款款柔情。
  子由君初见从乐成时其魂魄皆无，整个人死灰无光自是没放在心上，即便还魂一个鬼道也不会让他留意。孟婆在桥头看尽世间模样能让她如此情不自禁的人，子由君不由又打量起从乐成。画皮汤让从乐成生前容貌重现，少年俊美可谓倾国倾城，自己累经世世阅人无数，即便在天道也难有这旷世容颜，不由得为其入鬼道而惋惜。
  “人道喝的是什么汤？”从乐成好奇地问道。
  “人道叫忘苦断情汤，畜生道的是断智粪恨汤，地狱道是焚心碎骨汤。”孟婆对从乐成的问题有问必答。
  “孟婆，您能不能快点，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在桥头等待的兵差催促道。
  “催什么催，等着投胎你们也赶不上这一波了。”孟婆抡起木勺吼道。
  这句话提醒了子由君，他拉着鲍子蕴走上奈何桥。孟婆伸出木勺拦住他们道：“别急，我们还没聊够呢。”
  “你和他的缘分就只有这一碗汤了，您老人家就在这桥头祈求他能从鬼道再回人道，与您再续汤缘吧。”子由君不客气地用折扇将木勺挑开。
  “俊俏少年莫月花，药男床第化药渣。大星君，您忍心吗？”孟婆说话间充满了真挚的感情。
  子由君闻言脚下一顿，心道：“从乐成呀！你若不幸被其言重轮回入了花月界，恐这就是你最后一碗汤了。”
  鲍子蕴虽不解孟婆言中意，却知定与成成有关，停下脚步想问孟婆个所以然，子由君何等聪明知道这动情的女人定会关心则乱，势必要打自己的主意，与其让她讨了人情不如给鲍子蕴。他急忙向身上摸去，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带上一枚丹药。无意间看到自己手腕上的红绳，便扯下来递给鲍子蕴，说道：“这条绳子叫做辟邪，你让从乐成带上，可以保证他在进入结界时不会有危险。”
  鲍子蕴急忙将红绳系在从乐成的手腕上，三人都感激地向子由君深深地鞠躬。
  就在这时，大家感觉到脚下一阵颤动，河底的星光泛起涌入空中甚是壮美。孟婆开心地对从乐成说：“看来我们的缘分还没有结束，轮回兽已经吃饱了，你可能要在西岸逗留数年，让我们续续缘吧。”
  子由君腾空而起手中的折扇一挥，鲍子蕴、姚小桃和从乐成的脚下各现出一朵白莲。三朵莲花托起他们，跟着他一起飞起来。刚刚跟着他们的一条大黑狗也跳起，咬住了鲍子蕴的裤腿，跟着莲花一起离开了地面。
  子由君看到这一幕，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这就是因果啊！”说完，他再次挥动折扇，一股风将黑狗卷起直接抛向了轮回盘。

  “哈哈，大星君，你给修罗道和鬼道用白莲，就不怕因果吗？”孟婆敲着木勺笑道。
  子由君并没有理会她，带着三个人向轮回盘飞去。此时，西岸的修罗崖、人道梯、送鬼洞等四处已经准备好将最后一批亡灵送入轮回盘，余下的将被送回，等待下一次轮回盘开启。东岸的天人阁仅剩下刚刚被四位星君接引回的亡灵，东岸的二十四位星君齐齐列阵恭候着。
  子由君深深一礼，算是与众人道别，众星君还礼相送齐道：“珍重。”
  子由君折扇向下一指，四朵莲花飘向轮回盘。与此同时，天人阁中最后四朵莲花瓣也飘了出来。轮回盘似乎感到了异样，一道灵力冲天而起，将待入轮回盘的众亡灵都冲向了半空。姚小桃与从乐成脚下的白莲被冲散，鲍子蕴则感觉脚下的莲花仿佛被一股力量加持，快速向轮回盘坠去。慌乱中再看两个同伴，却已经混入了空中的一众亡灵中不知所踪。
  子由君被一道强大的灵力阻挡无法下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鲍子蕴跌入轮回盘。情急之下，他调动了全部的灵力身上金光大作，一柄巨剑再次现身脚下。巨剑劈开了身后追赶的灵力，但无奈这道灵力太强，身上的金光慢慢被耗尽，脚下的巨剑也越来越小。眼看鲍子蕴已经接近轮回盘的最内层，天道阁打开里面散发出柔和的白光将他包裹其中。
  子由君两眼一片寒凉，冲着轮回盘高声喊道：“你若阻我同行，我便毁了这轮回盘！”他拼尽全部的修为，驾驭剑斩向轮回盘，轮回兽被这股撼动天地的灵力镇住，整个轮回盘停止了运转，所有的光都被定住。子由君感觉到自己身后有一股更强的灵力推着他加速，他猜测是二十四位星君的助力，但此时已经无力回头相谢。他的身体无法承受身后汇聚的灵力，庆幸的是在轮回盘停住的一瞬间，他追上了鲍子蕴。两人几乎同时跌入了同一间天道轮回阁中，子由君昏死前嘴角仍挂着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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