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相爱且平淡的日子

圣诞节这天。

        赵晚星对这个节日没有什么感觉，像往常一样出门打算买点晚饭的时候，在楼下看到了大猫。

        他站在单元楼门口抽着烟，光打在他背影上，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赵晚星在门口站着犹豫了片刻，走过去叫他：“大猫？”

        大猫猛地回过头，看见她后问：“要出门？”

        赵晚星没说话，于是大猫继续说：“有约了吗？”

        赵晚星摇头。

        “他们叫着出去过圣诞，……你要不要去？”

        赵晚星看着大猫小心翼翼地样子，忽然很想哭。

        大猫是非常骄傲的人，从没见他这样过。到底是怎么了，他们这么多年的朋友，怎么会走到这样？明明，什么也没有发生啊。

        大猫一直小心观察赵晚星的反应，看她眼睛里忽然涌现的泪水，顿时慌了神，但他立刻转过视线，给赵晚星留足了体面。装作四处观察的样子说：“他们都在等你。”

        赵晚星生生忍住鼻头发酸的感觉，深呼吸几下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说：“好啊。”

        然后转身，说：“我上去收拾一下，你等一下。”

        说完独自上楼了。

        大猫的心开始动摇。他能感觉到自己这份心思让赵晚星不知所措，于是他退回一点距离，但是好像无论他怎样，都会让这别扭的小女孩痛苦。

        或许她只想与朋友作伴，孤独终老。

        “她又不喜欢我，又不想让我难过，也不想失去我。”他想。

        两人一路都很沉默，赶到包厢的时候，谢听云正一只脚踩在沙发上，探出身体在切蛋糕。看到他们俩推门进来，喊着：“快来快来！圣诞快乐啊星星！”

        “谁过生日？”赵晚星细细回想了一下，在场的没有人今天生日。

        “没有谁！”谢听云边切蛋糕边说。

        南宇说：“她说她想吃水果蛋糕，就定了一个。”

        确实像她的风格。

        谢听云把第一块蛋糕切好了就不切了：“你们自己切吧。”端着那块蛋糕朝赵晚星走来，递给她后又伸手抱住了她：“星星，好久没见你了，你最近还好吗？”

        赵晚星反应有点迟钝，轻轻把谢听云推开：“还好。”

        “你怎么不问问我还好吗。”

        赵晚星环顾了一下包厢，笑着说：“我看没人比你更好了。”

        大猫引着赵晚星坐到角落，看她吃蛋糕，灯光打过来的时候面色一变：“你的手怎么了？！”

        “嘘。”赵晚星忙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把叉了一块蛋糕放进嘴里：“前几天骑车摔了。”

        “让我看看。”

        赵晚星把手伸过去，大猫伸手牵住，把另一只手垫在她的手心，好像生怕弄痛了她。手背上布满了细小密集的痂，看起来非常让人不适，大猫用指腹轻轻摩挲着。

        “已经不疼了。”赵晚星说。

        大猫许久没有说话。

        “真的不疼了，没事，下次我会小心的，别跟他们说。”赵晚星说着把手抽回来。

        “都是我不好。”大猫轻声说：“我以为都在为你好，但你一点也不好。”

        赵晚星说：“我没事。我很好。”

        “真的很好吗？明明……你又开始吃药了。”

        两人沉默下来。

        赵晚星很快被阿黄叫过去，大猫在角落独自黯淡。

        “怎么了你，感觉你要哭了。”谢听云忽然过来，坐在他旁边问。

        大猫想了想，说道：“我真他妈没出息啊。”

        “确实。”谢听云点头道：“你也太婆婆妈妈了，瞻前顾后的。”

        “没法不瞻前顾后的，你知道我们做了多少年的朋友了吗？”大猫说：“成年人之间能有我们这样的友谊有多不容易，都他妈被我毁了。”

        “你看。你进入一个误区。”谢听云点上一根烟：“你是不是觉得想让她开心，不想吓到她？觉得自己虽然有了本不该有的心思，无论她喜不喜欢你，都不能被你连累。所有的后果你自己一个人承担？让她一直快快乐乐的。”

        大猫不说话。

        谢听云继续说：“你这从头就错了，首先，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无论怎样她都会受到影响。你别反驳，我知道动心的是你自己的事，如果她是一个你刚认识的人那当然跟她没有多大关系，但你们是吗？你们的友情基础是你的优势也是劣势。她根本没法独善其身。

        其次，你总是想着让她开开心心的，不被连累，安心做一朵温室中的娇花。但她不是，她不是那种总需要被照顾的人，比起你们这样来回拉扯，或许她更需要一个走出这种状态的方法。

        你是认定了她不喜欢你是吗？我看不一定。你们太熟了，不需要再慢慢培养感情。可能你坚定一些，自私一些，她会更容易接受。你想让她快乐，她何尝不想让你开开心心的？你怎么这么钻牛角尖哎呦说这么多累死我了，给谢老师倒杯水。”

        大猫给她倒了杯水。

        继续沉默。

        “行了你自己隔这cos思想者吧，我们过去玩了，等会去酒吧，我都订好座了。”谢听云扔下这一句，去和其它人玩了。

        十一点钟几人转战去了酒吧，里面非常热闹，给每个人都发了鹿角发箍，服务生都穿着圣诞主题的服饰。

        宋楚玉对一旁的服务生问道：“今天有活动吗？”

        “保密哦。”

        于是换了种问法：“那我们呆到几点呢？”

        “十二点，请您期待哦”

        虽然是工作日，但因为节日原因，里面已经很多人了，谢听云提前订了卡座，没有排队。

        “这家也蛮不错诶。”阿黄打量了下，问谢听云：“我之前怎么没来过，新开的吗？”

        “新开的，也就一周。”谢听云在看手机上的菜单。

        “哦呦，刚开一周你这就轻车熟路了。”阿黄打趣。

        “我这算啥。”朝着大猫那边示意：“有人都点完酒喝上了。”

        台上dj不一会就换了曲子，谢听云拉着赵晚星和宋楚玉去跳舞，挤进台下最中心。

        谢听云甩着她的招魂幡尽情蹦蹦跳跳，宋楚玉去吧台拿了杯酒，跟赵晚星坐在舞池边缘看着谢听云。

        她羽绒服下穿着紧身的小裙子，露着锁骨和长腿，好身材显露无疑。别人都是穿着光腿神器，她不一样，她是真光腿。脸上表情迷醉，乐于在人堆里尽情释放自己的魅力。

        身边已经有很多人注意到她，但她毫不在意，在音乐间隙对着dj飞吻大喊：“djdj！你好帅！！”

        声音之大，让卡座的几个男生也乐出声。

        “走吧走吧，去玩。”阿黄拉着其它人起身：“那娘们儿把楚玉拉到哪去了？”

        大猫伸手指宋楚玉的方向：“在那边。”

        看见人在哪阿黄就放心了，没有过去打扰。

        大猫又去吧台要了三杯鸡尾酒，三人一人一杯，三个老爷们在后排踩着高台，又稳又浪，像极了气氛组

        赵晚星和宋楚玉这边相对来说就很无聊了，赵晚星兴致不高，只是拿着酒小口抿着，也懒得动弹，索性往旁边的沙发上一靠，懒懒地对宋楚玉说：“你去玩吧，不用管我。”

        “那你呆在这里别乱走动。”宋楚玉看着她的样子非常担心。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么担心？”赵晚星推她：“快去玩吧，别把时间浪费在这。”

        宋楚玉去阿黄那，把阿黄拉到人群中间，两人搂着肩往谢听云那里挤。

        看着宋楚玉他们都呆在一起，赵晚星放心地瘫在沙发上。

        感觉呼吸有些不畅，把头上的鹿角发箍抚下来，随手往旁边一扔。

        发箍从沙发上弹了一下，落在一人脚背上。

        那人正是大猫，他把发箍捡起来，挂在自己衣服领口，坐在赵晚星旁边，问道：“不舒服吗？”

        赵晚星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大猫拉着她，走到后面安静一点的走道。她也没有挣扎。

        “我们谈谈。”让她靠在墙上，自己退后半步距离，但是言语间十分坚定。

        “好。”

        “我喜欢你。”大猫说：“很明确的喜欢，我知道是喜欢，是迷恋，不是其它的感情。”

        赵晚星沉默。

        大猫说：“你说话，我们两人要沟通。”

        “你想听我说什么？”

        “你自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想听你最真实的想法。”

        “我现在不想谈恋爱。”赵晚星十分无力地倚着墙。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你知道。”

        “我不知道。”大猫尽量把语气放柔和：“我的心里一团乱，我不清楚哪些原因是真的，哪些是我自己臆想的。”

        “你知道，你明明知道，别逼我了。”

        “你心里还有成路吗？”

        “跟他没关系，我不喜欢他了。”她面色纠结，难过地闭了闭眼：“但他给我带来的影响还没消除。而且。”

        身体滑落下来，她蹲在地上，声音闷闷地说：“大猫，我有病，我有病，一直复发。”

        大猫立刻蹲下，摸着她的头：“你看，晚星，这些原因里并没有你不喜欢我这一项，不是吗？说明你的心里抗拒我们在一起的不是因为这个。

        你说的那些我都不在意，我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完全相信你，为何我们不能试试呢？”

        赵晚星抬头看他，满脸无望：“不会的，试过之后你就会发现，我会无理取闹，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会占有欲爆棚，会口不择言，会随心所欲……一个不能控制自己的人，会让你很累。”

        “不。”大猫捧住她的脸，认真的说：“我不会。我了解你，尊重你，爱护你，我不是成路，我已经决心接受这一切。”

        “你在同情我吗？……从那晚我喝多了给你打电话把一切都说了开始？”

        “不，不是同情。”大猫脸上一热，非常坚定的说：“那通电话只是让我更了解你，我爱上的是你的灵魂——哪怕是像你说的残缺的灵魂。”

        赵晚星还是绝望的摇着头：“我没法再经历一次了，大猫，别逼我了。”

        “你相信我。我是高暮雪，相信我好不好？”他双眼炙热：“我们一起相处了十几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都看在眼里，我们会互相尊重、彼此爱护。

        会有一个家，春天一起看青草生长，躺在草地上晒太阳；夏天夜里一起骑车看星星，在楼顶吹风；秋天在银杏林里奔跑打闹，一起跳舞；冬天在初雪里穿短袖拍照，天气好的时候一起晒太阳。

        我们可以在一起看书，看你喜欢的书；我们一起做饭、一起追剧、一起打游戏。

        我们会过上相爱且平淡的生活，你会自由自在，……相信我。”

        好像被他的话带入想象一般，赵晚星双眼放空起来。

        大猫又说：“我们试一试好不好？你说停止我们就停止，你想要我继续陪在你身边我就继续跟你做朋友，好不好？”

        赵晚星慢慢放松下来，十分落寞地问：“为什么要喜欢我呢。我很普通，很一般。”

        “谁说的？”大猫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慰：“你长得漂亮，品味好，做饭好吃，细心体贴，会骑摩托车，还非常有灵魂，特别浪漫。你的优点数都数不过来，一点也不普通，在我们所有人眼里，你都是特别优秀的人，无关男女。”

        在他的安慰下，赵晚星很久很久之后，慢慢展开一个淡淡的微笑。

        虽然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但从没有人这样告诉过自己，从未有人说过这样的话。

        这些话就像一双大手，在一直否定自己的人心里，一下子把浓雾拨开，让她感觉无比轻松：原来，我竟是这么优秀的人吗？

        大猫把她放开，再一次认真地问她：“赵小姐，我有幸和你试试吗？”

        赵晚星被逗笑，想起初雪那天晚上，他也是这样叫自己，然后把千挑万选的荔枝酒推荐给她。

        赵晚星沉默着，良久后才轻轻点头：“好。”

        “那我们回去？”大猫把手伸出来邀请她。

        赵晚星慢慢把手放上去，颤抖而郑重。

        大猫牵着赵晚星回到卡座的时候，其他几人已经蹦过一轮，身体热起来，外套和毛衣堆了一个小山包。

        大猫把小山包往旁边移了点，让赵晚星坐得舒服点。赵晚星坐下没两分钟就往沙发上瘫，向后一靠，碰到了大猫的胳膊，大猫顺势搂了上去。

        两人就这样亲密依偎着，仿佛酒吧的喧嚣热闹都被隔开了。

        南宇回来时看到这一幕，惊讶又激动地伸手：“你，你们，我靠！你们！”

        大猫没有说话，脸上的笑意根本藏不住，充满喜悦地朝南宇递去一个挑衅的眼神，像得到了珍宝的小男孩。

        “靠！我，我是不是第一个知道的？！你们想好了？别耍我啊。”南宇坐在小山包旁边，又激动又兴奋地捶桌。

        “尽说废话。”大猫说：“你当然是第一个知道的。”

        “想好了。”赵晚星淡笑着说：“大猫太能说服人了，我铁石心肠都被他说动心了。”

        “我哪有？”大猫垂眼温柔地看着怀中的她：“都是真心话，一下子全说出来了而已，我很害羞的。”

        “你最害羞了。”赵晚星抬眼白他：“老男人。”

        大猫只是笑着，柔情似水地跟她对视。

        “哎呦！哎呦！”南宇起身：“呆不下去了，这个卡座全是你俩的酸臭味！”

        说完又走了。

        “累吗？”大猫问：“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有点累，不休息了，再呆会吧。”

        “是不是药效上来了？吃的哪个药？”

        “米氮平和西冸。”

        大猫听后把她抱得更紧了。

        “你怎么知道，关于这些药？”

        大猫沉默片刻，说：“有两周，我呆在书店把所有相关书籍都看了一遍，但大都是学科性质类，没什么用。又去各处能搜集资料的全搜集去看，大概了解了一点点。”

        “你还去专门找资料？”赵晚星惊讶抬头：“你怎么不告……”

        说着又打住了，她想说你做这些为什么不告诉我？而现在，一切原因都显而易见。

        “我不想因为我做了什么事，去让你因为感动，而跟我在一起。”

        赵晚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心里朦朦胧胧有了被在意的感觉，不排斥的那种。说：“万一我等会睡着了怎么办？”

        “没关系，我在。”

        她吃了安眠药，知道自己会很快昏睡，还是跟着他出门了——在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的情况下。

        大猫的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

        谢听云几人终于累了，还没靠近卡座就看见这一幕，跟南宇一模一样的反应，兴奋地拍着手，大叫：“我的cp是真的！！！大猫！你真牛！”

        阿黄是个神经大条的，半天反应不过来：“怎么回事？你俩怎么搂的这么紧？这也太亲密了吧？”

        “哎呀！”宋楚玉敲他脑壳：“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大猫这小子对星星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哈哈哈哈哈星星星星。”谢听云轻轻靠在赵晚星身上：“快让我沾沾你的喜气。”

        “别靠着。”大猫嫌弃地把谢听云推开。

        “赵晚星啊，你可真了不起。”阿黄叹道：“大猫都下手。”

        “别乱说啊，是我对她下的手。”大猫纠正道。

        “难怪你前段时间一直低迷的很，是不是很难追？”阿黄凑近问道。

        “你少说点话吧。”宋楚玉忙把他拉回来。

        “不行不行，这我得好好庆祝一下。等会去找个轰趴馆吧，我激动得睡不着。”谢听云说着就拿起手机打开美团找轰趴馆。

        大猫说道：“今天不行，晚星累了。”

        一看也确实，赵晚星靠在大猫怀里一点精神也没有，眼皮都要抬不起来了，也不说话。

        “那元旦！”谢听云说：“正好过完元旦我也得走了。”

        “去哪？”大猫问。

        “成都，本来打算在镐京呆两周就走，已经都拖了这么久了。”

        “行，那元旦晚上再玩。”怀里的人彻底没动静了，大猫说：“我们得先走了，你跟南宇说一声，元旦我请吃饭。”

        给赵晚星把外套穿好，裹严实了，边穿衣服又给谢听云叮嘱了一句：“别在酒店乱讲啊。”

        道别完就把赵晚星抱起来走了。

        拦了辆车，一直送到她家楼下，打开家门后径直把人放进卧室，掖好被子，仔细地替她卸了妆，擦好水乳。

        就这样静静看着她沉睡的面庞。

        不设防，没有忧伤，眉眼柔软，仿佛世间一切都静止的样子，让人沉迷。

        “这是我的爱人。”他想。

        就这样看了很久，又去接了杯水放在桌上，写一张纸条压在底下。

        在她额头轻轻印下一吻，悄声关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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