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关于争吵

谢雁书一直说想骑大猫的车，于是第二天大猫找了个赛场，四个人骑着两辆车过去玩。

        大猫骑着赵晚星的小白，谢雁书骑着ktm，两人比赛。

        虽然ktm够野，但谢雁书好几年没骑，本就不够灵活纯熟，加上顾忌ktm新手去世器的美名，更加放不开。

        大猫毫不留情地连赢三场。

        “靠！”谢雁书暴躁地摘下头盔，把骑行服的拉链松到腹部，用手扇着风，坐到两位女士身边道：“这什么车啊，我不骑这个跟他比了。话说啊赵晚星，他平时骑车也这么凶吗？”

        赛道上大猫比完这一轮后还在飞驰，他骑着小白，腰趴的很低，姿势十分战斗，过弯时半挂在车上，膝盖磨地，过完这个弯又迅速回正身体。

        赵晚星回道：“还好，他带我的时候把ktm开成雅迪，不会这样骑车。”

        她几乎能在脑子里同时共情他的哪块肌肉在用力。

        前脚掌咬死脚踏，换挡时飞快伸出踩下，再踩回来，膝盖用力夹住油箱，腰部放松，手肘放松自然，两手食中二指搭在前刹和离合上，其余手指紧握把手。

        在冲线那一刻，他直起身体，用右手两指在头盔侧面划过，指向赵晚星的方向。

        赵晚星飞快跑过去，捧住他的头，隔着头盔给他一个吻：“你太帅了！”

        大猫摘下头盔回她一个吻，说道：“太爽了，仿赛骑着就是得劲，你要不要骑一圈？”

        “250能比ktm更得劲？”赵晚星接过他的头盔，递张纸给他擦汗。

        两人回到座位，谢听云酸溜溜道：“我也要去考d照！”

        谢雁书：“我要买车！”

        “行了你，怕是你那小男朋友可不愿意，你已经够疯了，再搞辆车，怕你当天就出事。”大猫道。

        “轮得到你管。”

        赵晚星坐在旁边，脑子里还是大猫刚刚骑车的样子，她已经很久没那样酣畅淋漓地骑过车了。

        大猫看出她的心思，问谢雁书道：“你还比吗？”

        “虐我三把了还不够？”谢雁书道：“我好歹是你请过……”话未说完，就看大猫给他使眼色，连忙改口道：“是个客人吧？”

        大猫飞快查看赵晚星，她面色如常，好像没有听见或者没有在意。

        于是他继续说：“不是和我比，和晚星，敢吗？”

        谢雁书不以为然：“哼，有什么不敢？虽然我好久没骑，当时也天天在洪崖洞玩车，只怕胜之不武。”

        赵晚星说着起身道：“走，就比十圈，输了请吃饭。”

        “那我要骑250。”

        “好。”赵晚星点头：“让你半圈。”

        谢雁书气结：“侮辱谁呢！”

        两人换好骑行服，穿戴好装备，齐齐在起跑线等待。

        起步红灯亮起，赵晚星反应慢了一秒，谢雁书已经嗖的一声窜出去，直道到一号弯，都遥遥领先。

        但他的压弯不纯熟，在高速弯被赵晚星反超，赵晚星兴奋地鸣了一声喇叭，谢雁书紧随其后，咬得很紧。

        过发夹弯的时候，ktm仍旧发挥稳定，她的长发没有扎起来，在后背肆意纠缠。

        大猫和谢听云在旁看的津津有味，谢听云道：“可以说这是我第一次看星星好好骑车了。”

        大猫道：“她之前骑车比我还疯，好像一辆车只剩下油门，现在稳吧？”

        谢听云点头道：“稳。不然早甩这姓谢的一圈了，你看他那菜鸟样。”

        大猫失笑：“你们俩到底什么仇什么怨，整天一副要损死对方的样子。”

        “哼，从小的仇，一言难尽，反正从小一直这样，他没个哥哥样儿。”

        “五十步笑百步。”

        大猫把注意力挪回到赛场上，此时已经倒数第二圈了，赵晚星遥遥领先。

        谢听云抑制不住地哈哈大笑：“要输了！哈哈哈哈哈又要输了！”

        大猫继续看着场上那道橙色的影子。

        “我要把他这幅糗样拍下来，一生的污点哈哈哈哈哈！！”说着从包里掏相机。

        大猫猛地蹦起来，吓她一跳，抬起头只见他仿佛不要命一样飞跃起来往场地里跑。

        顺着看过去，只见ktm侧倒着滑过路肩，带着赵晚星一路冲到缓冲区。

        赵晚星整个人已经摔出了车外，双手还紧紧抓着车把，在缓冲区被车的翻滚带着翻出好远。

        “晚星！！！！”大猫撕心裂肺地大喊。

        谢听云连忙扔下相机，向赵晚星跑过去。

        赵晚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大猫扑过去跪在地上，双手颤抖，想查看一下，却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他浑浊地喘着粗气，小心翼翼地打开头盔镜片。

        赵晚星睁着眼睛，对着他微微一弯。

        还好还好。

        她意识清醒。

        确认了这一点，大猫上身趴过去轻声问她：“哪里不舒服？”

        仿佛语气重一些会碰碎她。

        “没有。”闷闷的声音从头盔下传来。

        谢听云喊着赵晚星的名字，和工作人员围在她身边。

        工作人员非常有经验，有人把车扶起来，有人围在赵晚星身边问她：“现在感觉怎么样？”

        赵晚星胳膊撑着想坐起来，道：“觉得被撞了一下一样。”

        工作人员拿来垫子扶住她，大猫问道：“哪里疼？”

        “没有哪里疼，就是有点懵，别担心。”

        众人长舒一口气，大猫连忙帮她摘头盔，她抬抬胳膊伸伸腿，确认身体没什么异样，走了几步。

        大猫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瘫坐在地上，劫后余生似的摸摸自己心口，慌乱的心跳慢慢舒缓下来，他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脱下连体的骑行服一看，两个胳膊肘和整个右侧已经磨花了。

        “好装备确实不一样。”谢雁书道：“买了车我也搞一身。”

        赵晚星喝着大猫递来的水，道：“不一样，这边缓冲区就是为摔车准备的，要是水泥路或者其他路面不一定。”

        “还说呢。”谢听云惊魂未定：“刚刚大猫吓的快元神出窍了，赶紧好好哄哄吧，要是我，以后你碰都别想碰摩托车了！”

        大猫想起那一幕，仍然汗毛倒竖，但想起赵晚星的性子，以及那句“我最烦别人管我了”，缓和道：“你别吓她了，我没事，你想骑还是骑，没事。”把赵晚星抱进怀里，摸摸她的头，眼睛看向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晚星小声道：“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晚上吃完饭，把谢家两兄妹送到酒店，回家车上，大猫始终沉默。

        到家后，两人爆发了在一起以来第一次的争吵。

        “你到底在想什么？”这样的问题赵晚星问了好几遍，大猫一直沉默，忍无可忍地大声道：“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大猫长出一口气，克制问道：“今天下午到底是怎样摔车的？！”

        赵晚星以为他是心疼新车，说：“不就是蹭了点漆，我明天去给小橙换车衣。”

        “不是车的事！”见她还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大猫忍不住也上了脾气：“那几圈我一直在看着你！我看的清清楚楚！以你的技术，车也没有任何问题！路面平整！直道！怎么会摔车的？”

        “意外本来随时都有，谁能保证骑车永远不摔？”赵晚星反驳道。

        “对，你说的有道理。但今天不一样！任何因素都是正常的，你告诉我这是意外？意外也总有个原因吧？！”

        赵晚星不说话。

        大猫追问道：“说话啊！到底是什么原因！你为什么摔车！”

        赵晚星转头，看向窗外。

        大猫一把拉上窗帘，坐在她视线以内，一字一句说道：“是你松开了车把。”

        赵晚星还是不说话，眼神放空，没有聚焦。

        “一百多的时速，你松开了车把！！！”大猫没法想象任何可能发生的事，他怒不可遏地捏住赵晚星的胳膊：“你松开车把的时候有想过我怎么办吗？啊？！你知道我看见车身摇摆，你摔出去的时候，你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时候，我心里怎么想吗？！我觉得天都要塌了！我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我他妈觉得心都不跳了你想过我吗！！！”

        赵晚星一瞬间明白过来，倏然流下眼泪，大颗大颗的泪珠像珍珠一样滚落下来，她看着大猫发红的眼角，道：“……对不起。”

        大猫吼完这一句，泄气地松开她的胳膊，无力的抬头闭上眼睛。

        认识这么多年，赵晚星很少哭。

        他忽然想起那天晚上，赵晚星在群里打电话，众人都睡了，铃声响了好一会都没有人回应。他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的嚎啕大哭让他顿时睡意全无。他心如刀绞地安慰着她，内心沉重地喘不过气——她从未这样哭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一如往常，一见到她哭，他方寸大乱。

        许久后，他抬手擦掉赵晚星的泪珠，声音嘶哑地说道：“你太过分了，我对你不好吗？我有哪里做的不好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赵晚星张了张口，想解释，又沉默下去。

        大猫红着眼睛唤道：“晚星，晚星，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从小只要想做的事情一定能做成，现在我什么也不要了，心里就只有一件事，就是和你生活好好在一起，你不能这样对我。”

        “你转念间就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我一点也不值得你留恋吗？”

        “不是的……不是的……”赵晚星痛苦地摇着头，泪水布满苍白的脸：“我没有，不是的，我没有，我控制不了，情绪一上来，我根本控制不了！我也不想生病，不想让你担心，很想好好爱你啊！”

        “我知道，我知道！”大猫站起来，在客厅来回踱步：“我知道你也很难，但是你能不能在努力一点？我向上天起誓，每一次我都会在你身边！但是你能不能也为了我，再努力一点？我跟你出门，还想跟你一起回家啊。

        我们所说的相爱且平淡的日子，难道都是假的吗？”

        大猫说到这里，赵晚星失声痛哭，瘫坐在沙发上悲痛欲绝，出口的话断断续续：“对……对不起，大猫……大猫，大猫，别离……别离开我……对不起，对不起。”

        大猫连忙上前抱住她，亲吻着她的额头：“别怕，争吵而已，我没说要离开你，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但是你也不能离开我啊。”

        赵晚星一直在痛哭，手指纠缠着大猫衣服的领口，眼泪浸湿了他的胸前的衣服。

        她像受尽了委屈，要拼命宣泄一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真的……不是我有……意识的那样做，……你相信我……相信我……”

        大猫搂着她，默默陪着。

        许久，赵晚星哭累了，大猫帮她轻轻拍着背。

        大猫说：“我知道你累了，今天的事就吵到这里，但是我要你答应我，下一次再出现这种情况，你想想我，我还在等着你一起过未来的生活，听到没有？”

        赵晚星点头。

        “还有，把你的车钥匙给我。”说完大猫没有等赵晚星说话，起身到玄关处拿了两辆车的钥匙，放进自己衣兜里：“以后车我来骑，这是惩罚。”

        赵晚星点头。

        大猫看着她吃完了药，安稳睡下，悄然起身来到了阳台。

        他不愿回忆那一刻，但脑海中不受控制地一遍一遍重播。

        他闭上眼睛，胸中澎湃，怪自己，怪赵晚星，不知道未来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变好，不知道这样的惊惧他还能不能再承受一次。

        饶是他对抑郁症有过许多了解，心里明白应该怎样陪伴一个抑郁症患者；饶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如此深刻，他以为已经足够了解她的内心。

        却在这一天，他猛然发现，春去冬来，赵晚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真正开心过，不是陷入长久的沉默，就是亢奋地胡言乱语。

        哪怕他们已经尽了全力，情况却直转而下。到底应该怎样做呢？到底怎样才能得偿所愿？

        第一次，他对未来产生了深不见底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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