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欲打扰

　　宋念熙看了一眼田欣莲工服上别着正式员工的工牌，心里为她高兴，她能短短半个月就转正，足可见平时她有多么努力。
　　宋念熙丝毫不在意田欣莲的冷漠，把手里提着的早餐一一放在收银台桌面上，然后静静瞧着她。
　　田欣莲的心里没起半点波澜，生活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一个旧时相识，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
　　田欣莲微微俯下身子翻看着早餐，然后在电脑上一一点出它们的名称和数量，照规矩她要读出来，所以她不带任何情绪地重复着：“一杯黄豆浆，两个鲜肉包，三个香菇油菜包，两根油条，请问，还需要点别的吗？”
　　田欣莲的眼神也不带情绪的看着宋念熙，工帽遮住了她的额头，她小小的一张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近几个字。
　　宋念熙掏出手机用微信支付完，笑着说：“这几个素包子请你吃，早上是不是没有来得及吃早饭？老同学一场，不要拒绝好吗？”
　　田欣莲的眼睛不耐烦地滑到了另一边，她想抓住包子扔到他身上，奈何碍于她现在的身份，他是顾客，万万不该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田欣莲忍了一会儿，脸上就恢复如初，扭过头看着宋念熙，尽量平静地说：“这位先生，我们店规不允许收顾客的馈赠，请您不要耽误下一位顾客结账，可以吗？”
　　宋念熙看着她脸上硬挤出来的职业假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其实就算田欣莲打他一顿他都能接受，更遑论只是如此而已，她那么平静那么淡定，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陌生人，仿佛他们之间什么故事都没有，往事都被她湮灭在了她的生命里。
　　忘了也好，他本就不希望田欣莲背着苦痛过日子，这样就很好。
　　宋念熙的眼神依然温暖，说道：“有好的体力，才能更好的工作，待会儿不忙的时候记得吃点东西。”
　　这回，田欣莲不再开口，她把小票整齐地撕下来，双手递到宋念熙眼前。
　　宋念熙轻轻接过，把小票放在几个包子上，然后拿起早餐朝着田欣莲微微一笑，闪身到了一边，身后的顾客翻着白眼凑到了收银台前。
　　田欣莲转头对着站在她左边收银台的麦冬萍，笑着说：“萍萍，待会儿姐请你吃早餐，香菇包，喜欢吗？”
　　麦冬萍快速看了一眼田欣莲，甜甜地说：“莲姐真好，谢谢姐，待会儿咱们一起吃。”
　　田欣莲的这句话被正往外走的宋念熙听见了，宋念熙身边是来来往往挤来挤去的顾客，他却听得一清二楚，他再一次回头看田欣莲，田欣莲正在收银台操作电脑，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田欣莲的内心不是她外表看上去的那么事不关己，只因在社会上磨练多年，被逼练出来的定力罢了。
　　宋念熙竟然还记得自己不爱吃肉包，田欣莲的母亲从前在早餐店帮过工，知道包子馅儿用的不是好肉，因此母子三人在外面从不买肉馅儿包子吃，加上田欣莲不吃肥肉，她对肉包更是敬而远之。
　　田欣莲终于得空能抬起头，转转发酸的脖子，一看墙壁上钟表的时间，知道到了一个小时一次登记风幕柜和冰柜的温度了，她在人民大学店形成的习惯，自觉主动去办公室墙壁上挂着的一排文件夹上取下来登记表。
　　她翻到今天的日期，右手拿着笔，往风幕柜走去，眼神无意瞟到了门外灿烂的阳光和阳光下坐在长椅上正低头刷手机的宋念熙。
　　这一幕的宋念熙，浑身沐浴在艳阳下，他身上的白色连帽卫衣，白得好像在发光，他一头浓密的黑发看上去非常顺滑，从前田欣莲最爱把手指插进他的头发中，抓住头发感受它的柔顺。
　　田欣莲喜欢宋念熙这一头好头发，总是笑着问他用的什么牌子的洗发水，宋念熙逗着她，一直不告诉她这个秘密，直到今天，田欣莲也不知道。
　　田欣莲从前大概是个爱做梦的女孩子，以为能留住这样阳光的男孩在身边，可是她和他，一生命运就如此刻，他在阳光下，她在阴影中，或许有短暂的交集，终归是明月在天边，芙蕖在泥淖，徒叹奈何。
　　如今的田欣莲不做梦，更不自作多情，她不认为宋念熙坐在长椅上就是为她而来，她也不希望他是为她而来。
　　田欣莲不再看他，收敛了心绪，拿起记录本，眼神澄定地穿过卖场走向冰柜。
　　宋念熙刚才在网页上浏览租房信息，紫竹桥附近的小区，房租都贵的比较离谱，他把截屏发给许森，俩人正在聊微信。
　　许森兴奋不已地问：白月光真给你找到了？她感不感动？
　　宋念熙发过去一个苦涩的笑容，回道：她连老同学三个字都不想听，早餐也转手送给了她的同事。
　　许森发过来一个下巴都惊掉了的表情，说道：你差点把半个北京都给翻过来，是个女人都该感动得痛哭流涕吧。
　　宋念熙停了一会儿，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在门店里忙碌的田欣莲，只见她踮着脚尖努力去看水柜上方，不知道在记录什么。
　　宋念熙低头回了一句：这都没什么，你也把话咽下去，永远都不必告诉她知道，只会让她更厌烦。
　　许森发过来一个白眼：你这白月光这么酷，我哪敢多嘴多舌，你还搬家吗？四环以内的房子，没个五六千下不来。
　　宋念熙笑了一下：我想租个小两居，小一点没关系，小区干净就行。
　　许森发了一个猥琐的笑脸，回道：你财大气粗啊，轻轻松松就要租两居，不如我搬过去住，咱俩合租啊？省房租了还。
　　宋念熙发了一个嫌弃的表情，说道：你话痨，打扰我码字，你一个人好好祸害你的狗窝吧，等我找到房子跟房东谈妥了，过来帮我搬家，我懒得收拾东西。
　　许森发一句：是，您是宋大爷，我挤时间也得过来听您吩咐，您就擎好吧，这白月光，我帮您老追到手，让她当我小嫂子。
　　宋念熙没心思再跟许森斗嘴，他锁上手机，眉头微蹙地看着眼前的便利店，这时候顾客稀稀拉拉就那么几个，已看不到田欣莲的身影，不知道她有没有时间歇歇脚。
　　宋念熙想起答应过田欣莲每天上午更新完毕，他也不想多待更惹得田欣莲心烦，所以他站起身离开了长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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