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是刀就会痛

　　汽车飞快往前开，安静的车厢里，田欣莲抱着她的背包歪坐在副驾驶座上，两眼似睡不睡地耷拉着。
　　田欣莲靠在椅背上，觉得束发的皮圈硌得有点难受，她任性地伸手把皮圈褪了下来，头发没有完全散开，只把皮圈松松地打了两圈，长发没有了束缚，有几缕垂下来贴在她的耳边。
　　宋念熙看了一眼田欣莲的动作，只见她把头歪到车窗一侧，没有看过一眼宋念熙。
　　田欣莲困得明明已经一脚就要踏进梦乡，还是残存着最后一丝理智，瓮声瓮气地问道：“这是去哪儿？”
　　宋念熙看她那碍事的几缕头发想伸手帮她抿到耳后，刚刚伸出的手又蜷了回来，回道：“我刚搬的新家就在附近，几分钟就到了，你先忍一忍，你现在得马上吃药、吃饭，好好睡一天。”
　　田欣莲往嘴里塞了一颗糖，想也不想，言短意赅地说：“不去。”
　　宋念熙没有半点诧异，他转头看了一眼田欣莲，沉稳地说：“那就去医院，你选一个。你这副样子，怎么能一个人待着？”
　　田欣莲终于回头，不悲不喜地看着宋念熙，语调平平地说：“就我这副样子，自己一个人也过了这么些年。”
　　宋念熙没有被她的话打击到，目光炯炯地笑着说：“咱们能重逢，你就不是一个人，我也不许你一个人。”
　　田欣莲从前最受不了宋念熙灿烂的笑，他一笑，她就心软的缴枪投降，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田欣莲扭过头不去看他，嘴里嘟囔着：“厚皮脸。”
　　宋念熙听到了，轻轻勾起唇角一笑。
　　他的心还是有遭受重锤之后的闷痛，但是他想用轻松的语气和快乐去感染田欣莲，她现在身心俱创，需要休息，需要勇气去复原。
　　两个人都静下来不说话，两分钟以后田欣莲就闭上眼睛睡着了，睡梦中她也是难受得轻皱着眉头。
　　也许是因为宋念熙就在身边，田欣莲的脸色算是平静了下来。
　　宋念熙看到了路边的一家早餐店，缓缓将车停在路边，尽量轻手轻脚地关上车门下了车。
　　宋念熙给田欣莲买了一杯八宝粥和一份煎饼，给自己买了一些豆浆油条，将早餐提在手里，看到了旁边的一家小超市，想了一瞬，抬脚走了进去。
　　宋念熙从超市走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满满一袋子东西，袋子里是他给田欣莲买的新牙刷、牙膏、漱口杯、毛巾、拖鞋，还有一把牛角梳，其余是一堆各种各样的零食。
　　宋念熙已经很轻的打开车门，还是惊醒了田欣莲，她恍惚地看了一下宋念熙，睡眼惺忪地问：“你去哪儿了，到了吗？”
　　宋念熙和田欣莲从地库里泊好车，直接坐电梯回到了宋念熙的新家，全程田欣莲都是沉默不语，似乎极力在忍耐着胃痛。
　　宋念熙打开家门，先拿出新拖鞋放在田欣莲脚下，说道：“我刚买的，你换上吧。”
　　那是双粉色的凉拖，过于粉嫩的颜色，田欣莲没有矫情，她坦荡地说：“谢谢你。”
　　田欣莲换上拖鞋，她没有在家中左顾右盼，宋念熙扶她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坐下，问道：“卫生间在那边，你要不要先洗漱一下，我去烧开水，你先吃药。”
　　宋念熙从袋子里一样样拿出洗漱用品放在餐桌上，田欣莲惊讶地说：“你是哆啦A梦？”
　　宋念熙正把各种包装袋拆开，手里拿着牙膏盒，将牙膏倒出来，笑道：“或许，我是呢。”
　　田欣莲站在卫生间的大镜子前面看着自己一副苍白虚弱的模样，伸手摸摸鼻子下面的人中穴，深深的指甲印非常醒目，还在隐隐作痛，她呲牙咧嘴地说：“好家伙，下手这么狠。”
　　田欣莲看着宋念熙给她准备的洗漱用品，漱口杯还是粉嫩的红色，上面的图案是小猪佩奇，田欣莲在心里暗暗吐槽，自己不是十八九的小姑娘了好么。
　　田欣莲从卫生间里晃荡出来，坐在椅子上，趴在餐桌上就想打瞌睡。
　　宋念熙从厨房里端出一杯刚烧开的水，问道：“你的胃药在哪里，先吃了药才好吃饭。”
　　田欣莲默默指了一下背包，宋念熙走过去拉开拉链，只见里面有钥匙、纸巾，湿巾，公交卡，一个润唇膏，护手霜，还有两板斯达舒和吗丁啉，可见这些药她总是随身携带。
　　一张摊开的小纸条引起了宋念熙的注意，他两指拈起来拿在手中，看上面写着：好心人，谢谢你帮我打120电话，我叫田欣莲，我的紧急联系人叫程学东，他的手机号码是13612345652，麻烦您打他的电话，他忙完工作就会来医院帮我结清医药费，不会给您造成任何麻烦，再次谢谢您。
　　这一早上，宋念熙的心都没个安定的时候，他原以为他足够强大，直到他看到田欣莲写的这张纸条，他能想象到她一笔一笔写下这些话时的绝望和无助，她害怕她昏迷在陌生的人群中，她害怕陌生人因为种种顾虑而不愿意出手相助，她把她自己就这样交给了一张小纸条，交给了所谓的人性。
　　这是一把刀，狠狠贯穿了宋念熙的心。
　　宋念熙读武侠小说时有一个词语叫心口发凉，他一直体会不到，今天他算是体会了个彻底。
　　宋念熙没有勇气问，这四年，这张纸条可否起了作用，他想他一辈子都不敢知道答案。
　　宋念熙很快若无其事的将纸条按原样放回了背包里，现在不是他伤春悲秋愧悔不已的时候。
　　宋念熙将药和早餐放在餐桌上，田欣莲抠下来一颗斯达舒，喝一口水一仰脖子就咽了下去。
　　田欣莲休息了一会儿，拿起煎饼慢慢吃着，她察觉到宋念熙只是愣愣看着她，她问道：“早餐马上该凉了，你怎么不吃？”
　　宋念熙回了神，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平静地说：“假如今天早上我没在你身边，会怎么样。”
　　田欣莲喝了一口八宝粥，浑不在乎地说：“晕哪儿，算哪儿。”
　　田欣莲的语气轻飘飘的，仿佛说的不是她的事一样。
　　还未等宋念熙开口，田欣莲接着补了一刀：“死哪儿，埋哪儿。不就一条命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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