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傅应雪开车往城郊的方向去。

        下午四点多，天色沉得就像是晚上八点，等她将车停下来的时候，沉了一下午的天终于开始稀稀落落地飘雪。

        傅应雪没有打伞，拉开副驾的门，将一束白菊拿在手里，迎着风往台阶上走。

        台阶的左手边立着的牌子上写着云灵山墓园几个字。

        不年不节的日子，扫墓的人鲜少。

        傅应雪竟成了这诺大的墓园里唯一一个人影。

        她上了几层台阶，走到了墓园的半腰时，风雪渐大起来，冰凉的雪片贴在她肌肤之上瞬间被热意融化成水又迅速地带走她的体温。

        傅应雪停在了一个墓碑的面前，掏出一个手帕擦了擦墓碑上被雪片遮盖了一角的照片。

        “老师，我又来看您了。”

        白菊被放在墓碑前，白菊倚靠着墓碑，白色的花瓣卷曲着，被风吹得摇摇摆摆，脆弱无依。

        墓的主人的照片里是个留着中长发的中年女性，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漂亮温润，与白菊的气质有几分相近。

        让看到的人都不禁为她年轻的离去而感到惋惜。

        照片的下面写着——筝书之墓。

        傅应雪在覃筝书的墓碑前呆了半个多小时，只说了一句话后便沉默着，直到要走，一个男人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你怎么又来了？”

        傅应雪抬头，眼前的男人穿着灰色的中长款羽绒服，梳着有些守旧的三七分发型，两鬓泛白。他手里捧着同样的白色菊花，看傅应雪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嫌弃和冷漠，显然不待见傅应雪。

        “穆先生。”

        傅应雪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

        穆先生没说话，将手里的花束放在墓碑前面。

        风雪是沉默的两个人之间唯一的背景音。

        半晌，穆先生对着墓碑开口：“如果你真的有良心，就不应该再出现。你的愧疚也好，自责也好，这些惺惺作态我跟我太太都不会在乎！难不成你还以为你来扫扫墓就能赎清罪孽吗？！你真的是一如既往……只考虑你自己的感受！”

        面对穆先生有些咄咄逼人的态度，傅应雪仍旧是一副淡然如水的模样，仿佛对方的喜恶并不会对她的心情造成任何波澜。

        “天冷，您注意保重身体。”

        知道对方并不想看到自己，说完这句话傅应雪转身，往山下走。

        穆先生看着她的背影，嘴唇有一瞬间的哆嗦，他往前走了两步，雪地太滑踉跄了一下，站稳后看到傅应雪已经下了几级台阶。

        穆先生眼中的愤怒像是被点燃，突然高声道：“傅应雪！难道你不知道你真的让人很讨厌吗？！为什么还要一次次地来？！你想让她走都都不安宁吗？！你就是个冷心冷肺没有人性的畜牲！”

        他以为傅应雪会停下来说点什么，或是反驳或是讥讽。但是傅应雪没有回头更没有任何言语，甚至连下山的脚步都没有顿一下。

        一如当年她从剧团离开时那样，冷漠无情又决绝。

        -

        回到车上前，傅应雪抖落一身的雪花，身体冰冷的已经没有半点儿热气。

        她拉过安全带准备扣上的时候，摸到外套口袋里有个硬物。

        伸手探进去，发现是阮轻凛给她的那颗糖。

        傅应雪想起小姑娘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专注地看着自己，说她看得出自己不开心。

        傅应雪手指动了动，将包装纸剥开，露出里面圆滚滚的球形巧克力，凝视片刻后，轻轻一送填入了口中。

        她很久没吃过这么甜的东西了，意外的，她并没有反感这些甜味，而浓郁的可可香气在唇舌间融化时渐渐加深，竟真的让她生出一丝愉悦感。

        她想起阮轻凛给她这颗巧克力时说的话。

        确实味道不错。

        也确实让她在这场满天纷飞的大雪天里，得到了一丝慰藉。

        将糖纸平整地折好，傅应雪有些好笑地摇摇头，似乎最近让她产生愉悦的，都是这个小她一辈的小姑娘。

        傅应雪轻踩油门，车缓缓驶入肆虐的风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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