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吴沁昨晚应酬了一整晚，跟一群商场上老狗们推杯换盏，喝得差点儿吐血才拿下想要的项目，等散了局，人差点儿吐死在洗手间里。

        熬夜加上宿醉，让吴沁被生物钟叫醒之后，特别想吃高中那会儿学校门口的那家早茶店。

        那家早茶店是一家夫妻店，开了十几年口味正宗，每天早上都会坐满学生和附近的居民。

        吴沁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人挤在一堆高中生堆里吃早餐，打电话把傅应雪给叫了出来。

        虽然喝了一晚上酒又吐了半天，但吴沁的身体素质和胃口一向很好，傅应雪到店里的时候，她已经点好了一笼叉烧包、一笼虾饺，还有凤爪肠粉跟鸡粥。

        傅应雪坐下来后，单点了从前最爱吃的芋头糕。

        只吃了一块之后就放下了筷子，这些年清淡饮食之后，早上吃油煎的芋头糕太腻，便拿起外卖带过来的冰美式喝起来。

        吴沁荤素不忌吃得不亦乐乎，大冷天儿的喝一碗热乎乎的鸡粥，感觉五脏六腑都归了位，再看到傅应雪抱着冰咖啡，忍不住“啧”了一声，“大冷天吃冰，你不怕肠胃再出问题啊？”

        傅应雪前两年因为肠胃住过一回院，自那之后肠胃就容易敏感。

        “点单的时候忘了跟店员说去冰，这段日子养得还行，懒得换了，凑合着喝。”

        小店虽然破旧，但好在暖气开得足，冰饮入口也没那么难受，傅应雪感觉还挺惬意。

        吴沁一碗鸡粥下肚后胃口打开了，拿起一枚叉烧包，要往嘴里填的时候接到了小外甥女的电话。

        “小祖宗，你可真会使唤我。”吴沁咬着叉烧包，听到电话里阮轻凛说要去温泉山庄，她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傅应雪，“你去那儿干嘛啊？”

        阮轻凛穿得有点少，这会儿在风口已经冻透了，跟吴沁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在打颤：“剧本围读。对了，我忘了跟小姨你说，这次新剧的女主定了我，所以我是不是又能蹭你一顿大的了？”

        “新剧女主？”吴沁停下往嘴巴里送叉烧包的动作，有点儿惊讶她才到st第一天就拿下了女主，但脸上也透出高兴的笑容。

        “也是，我们家小凛的能力当然得是女主啦！行，等回头你休假的时候想吃什么尽管跟小姨说，小姨来安排!”

        吴沁让阮轻凛找个暖和的地儿先等一等，她这就让人过去接她。

        挂了电话，吴沁看向对面的傅应雪，问道：“这么快就要排新剧了？”

        “这不是托你的福，给我递了一个好演员。”傅应雪用搅拌棒搅弄着杯子里的冰块，“也不算快，早就买了的本子，越早做出来，我也能快点回本。”

        “得了吧，您还瞧得上那点儿版权费用吗？还不够你公司一个礼拜的流水。”吴沁把傅应雪手里的那杯咖啡拿了过来，“你也别喝了，你们剧团今天围读你也去吧？“

        “嗯，怎么了。”傅应雪点点头。

        “正好，你顺路去接上我外甥女你的女主角。”吴沁说着让老板帮忙打包一份肠粉外加一碗鱼片粥。

        她把打包袋往傅应雪面前一放。

        “我们家小凛肯定没吃早饭，你顺便帮我监督她把早饭吃了。”

        傅应雪：“……”

        无论是公司里的人还是剧团的人，哪个见了她都是谨小慎微。音乐剧圈子里的人又都把她当做前辈，基本上是处处恭敬。

        这世上也就吴沁跟她这么不见外地对她呼来喝去了。

        “你倒是会使唤我。”傅应雪失笑，但也没拒绝。

        她今早过来跟吴沁吃早茶，也有点私心，想要问一问关于阮轻凛的事情。

        圣诞那晚发生的事情，一直悬在傅应雪的心里。

        她想确认一点事情。

        不过，眼下看来是没时间了，只能等下次了。

        -

        按照吴沁给的地址，傅应雪开着车一路从早茶店开到阮轻凛住的公寓楼下，车刚停稳就看到阮轻凛站在马路边。

        因为冷，她原地一蹦一跳地取暖，活像只小兔子。

        傅应雪拿出手机找到从吴沁那儿得来的电话，给阮轻凛拨了过去。

        马路对面的小兔子，停下蹦跳的动作，将手机点开放到耳边，眼睛四处寻觅张望，看起来有有点儿跟之前见过的那几面都不相同的傻气。

        可爱的傻气。

        “看你十点钟方向。”

        傅应雪说完就看到那只东张西望的小兔子，顺着她说的方向转头。

        在看到自己的瞬间，眼睛眨了眨，仿佛是觉得自己眼花，等确认了看到人后，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讶。

        阮轻凛没挂电话，趁着红灯，小跑着过了马路。

        到傅应雪的车窗前，瞪着一双琉璃珠子似的眼睛看着车里的人，嘴角忍不住地上扬。

        “傅老师，怎么是你啊？”

        小姑娘声音又软又绵，因为天冷说话间呵出的气，像一团一团的白雾，带着润唇膏的水果香气，看上去有点儿甜。

        “跟你小姨一起吃早饭，正好我也要去温泉山庄，顺路带着你，上车。”

        傅应雪朝着副驾驶的方向偏了偏头。

        “那麻烦傅老师了。”阮轻凛尾音的调子控制不住地上扬，迅速绕过半个车身，上了副驾。

        阮轻凛想到echo说，傅老师的副驾上从没坐过别人，而她已经是第二次坐到傅应雪的副驾上了。

        尽管每次都是因为小姨的关系，可是……

        阮轻凛系安全带的时候，偷偷地去瞄傅应雪。

        可是，以前傅应雪给她辅导的时候也没说送过她。

        这是不是说明，现在的自己对于傅老师而言，是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同呢？

        一丢丢成人式的那种不同。

        “你小姨让我帮你带的早饭。”傅应雪稍微转身，长臂向后座勾了一下，将外卖打包的袋子拎了过来，放到阮轻凛的腿上，“她让我监督你吃完。”

        阮轻凛还真没吃早饭，她包里装着两个燕麦蛋白棒和冲泡的蛋□□，既然要开始准备排练，她就不能忽略身材管理，不然跳舞的时候就不好看了。

        但这份早饭是傅应雪外送来的，别说只是米粥和肠粉，就算是高热量炸弹的炸鸡可乐她也能吃得一干二净。

        大不了多做几组有氧再跑八公里就是了。

        “还真有点儿饿了。”阮轻凛朝着傅应雪浅浅一笑，打开粥碗，鱼肉的香气瞬间扑面而来。

        “那……傅老师早饭吃了吗？”

        “吃了。”傅应雪说着，头偏了一下，跟阮轻凛的视线对上。

        小姑娘的眼睛晶亮，巴巴地望着她，傅应雪又想起了家里的猫，不知是什么奇怪的魔力牵引，还是阮轻凛跟家里的祖宗实在是太相似，她竟无法对着这双眼睛说谎，将自己凑活的早餐很坦诚地说了：

        “吃了一口芋头糕，太腻。”

        “只吃了一口芋头糕啊，是不是太少了？呐，这儿有两个勺子。”

        阮轻凛从打包带里拿出塑料勺，两把叠在一起，她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像是寻到了什么宝贝似的开心，“我可以跟傅老师一起分享吗？早饭还是要吃一点的，不然容易胃痛。”

        她知道傅应雪肠胃炎的老毛病，不自觉地就想念一句。

        然而，话说完四目相对时，傅应雪的目光冷冷淡淡，令阮轻凛的手不受控制地蜷缩了一下。

        她是不是太操之过急了一些？

        阮轻凛意识到自己说了些蠢话，勉强笑了一下，将视线瞥开。

        想说点什么转移话题，可脑子一紧张就像是卡壳似的，半句话都想不出来。

        无所适从的时候，傅应雪的声音扫过她的耳膜，“好。”

        只简单的一个字，解了阮轻凛快要将自己蜷缩起来的困境。

        傅应雪的确是没有跟谁共吃过一碗粥，她虽然没有洁癖，但边界感十足。

        私人领域里，从来没人踏足过半步，更不要说共饮共食的亲密。

        此刻她却接过了阮轻凛递过来的勺子。

        大概又是因为那双眼睛里隐含的期待，让她鬼使神差地应了。

        一碗小小的鱼片粥，一路上被保温的外送袋装着，还有些烫手。

        阮轻凛找出店家送的小食，塑料小盒里装着油炸过的花生米。她将里面的花生米倒在纸巾上，用勺子将鱼片粥盛到小盒里。

        “给我吧。”傅应雪向着阮轻凛伸手，示意她将小份的鱼片粥给自己。

        傅应雪肯吃这点儿粥已经算是很给她面子了，虽然阮轻凛有点儿分不清，这份面子是给小姨的还是给自己的。

        不过……无论是因为什么，四舍五入也算是她跟傅应雪一起吃早餐了。

        怀揣着一种不能诉之于口的秘辛，阮轻凛小口地饮着粥，享受这一刻安静却独属于她的暧昧气氛。

        一碗粥和一份肠粉，吃完不过十几分钟。

        阮轻凛收好垃圾之后下车丢掉后回来，傅应雪已经嚼着口香糖重新启动了车子。

        “要口香糖的话，在你右手边的车兜里。”

        “哦，好，谢谢傅老师。”

        阮轻凛打开车兜，极有分寸地只拿了糖盒出来给自己倒了一颗。

        温泉山庄在县郊，从这里开过去要五十多分钟。

        傅应雪是个不会主动聊天的人，如果这么沉默一路，也太浪费了。

        因此一路上阮轻凛都在绞尽脑汁地寻找话题。

        从上次试戏的时候演唱技巧和情绪表达说到她在英国的生活和学业，阮轻凛努力搜刮记忆，将这些年里大大小小发生过的有趣的事情都倒了出来讲给傅应雪听。

        讲到阮轻凛喉咙都快干了，傅应雪也只是用很普通的单音节回应。

        阮轻凛有那么一点儿泄气，傅老师是对她的事情不感兴趣吗？

        恰逢一个红灯，傅应雪踩刹车的时候重了一点儿，阮轻凛不自觉地前倾了一下又回落到椅背。

        傅应雪的车一向开得很稳，这么急的刹车让阮轻凛吓了一跳，是不是她一路太聒噪，让傅应雪烦了？

        阮轻凛小心地扭头，看到傅应雪的神色紧绷，嘴角微微向下，本来就白的皮肤又多了几分苍白感，额头上还在冒冷汗。

        几乎是第一时间，阮轻凛就确定了是傅应雪的肠胃病犯了。

        她立刻打开随身的包包，从里面的侧兜里拿出一个粉色的药盒，打开其中一格倒了出来。

        之前在英国的时候，身边有个同学也是肠胃不好，每次犯胃病吃一粒白色的小药丸之后很快就能恢复。

        阮轻凛惦记着傅应雪的胃病，回国之前特地买了好几盒想要带回来。

        可惜行礼被她妈给扣下，只有随身的这一盒幸免。

        倒还真给她派上用场了。

        阮轻凛将小药丸递到傅应雪的嘴边，“傅老师是不是胃痛了？这款药效果很好的，你试试？”

        早上的冰咖啡到底是不应该喝，许久没犯病的肠胃此刻搅在一起，发出尖锐的痛感。

        傅应雪的忍耐力一向很好，原本打算到了地方再去找个药店买点药，没想到身边的小姑娘直接递了药过来。

        阮轻凛的掌心托着红豆大小的药丸，腕上的香水味直接捕获了傅应雪的嗅觉感官。

        她认出这个香气是圣诞那晚阮轻凛身上的香气，胃里的锐痛顿时变本加厉翻涌起来。

        傅应雪一下子握住阮轻凛的手弯，阮轻凛被吓了一跳。

        四目相对之下，傅应雪眼中的暗藏的星火有点儿藏不住的滚烫，灼得阮轻凛心里一跳。

        因为胃痛的关系，傅应雪的体温比平日里要高一些，此刻贴在阮轻凛的皮肤上，散发出滚烫的热意。

        不过就是短短的一秒，傅应雪便像是回过了神，放开阮轻凛的手，沉着声音道：“我自己来就行。”

        说着，从阮轻凛的手心里将那粒胃药拿过来吞了下去。

        阮轻凛屈起上臂压在胸口，心跳的频率还有些紊乱。

        的确是精心挑选的特效药，吃下去不过十分钟，傅应雪胃里的烧灼感就落下去不少。

        过了两个路口，就看到了御水山庄四个大字。

        傅应雪的温泉山庄到了。

        停下车，已经从胃痛中缓过来的傅应雪微微偏过头来看向阮轻凛，问道：“你也有胃病？”

        不然谁会随身携带胃药呢。

        阮轻凛拿出刚刚的粉色小药盒，七八个格子，里面什么药都有，笑着说：“我有随身带着药盒的习惯。虽然只在外面住一晚上，但我喜欢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以备不时之需啊，也比较有安全感。”

        “是个好习惯，谢谢你的胃药。”

        “傅老师不用跟我客气啊，能帮到傅老师，我就很开心了。”

        “为什么帮到我会开心？”傅应雪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冷淡，但阮轻凛听着就能听出其中蕴含的深意。

        她抬起头，撞进傅应雪带着探究的眼睛里。

        “因为……我很喜欢傅老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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