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妥协

君戚夜没等到答案，便在招摇山住了下来。反正仙界六十日为神界一日，他就算在这住上两个月，也只不过是一天不在而已。

　　招摇山虽房子众多，但却还是可苦了招摇山的小仙娥们。

　　听闻这云郕的司战仙君刚走，上界神尊又入住招摇山。一时间八卦四起，却又苦于神尊威名不敢探究一二。

　　搞得乐无忧这院子，院内噤若寒蝉，院外空无一人。但距离院子不过三四十米的地方，却黑压压挤了一群人，你推我搡，不敢上前却又不愿离去。

　　就这样挨了几日，也不知是什么人放出了消息，说神界水神大人欲求娶云郕女君。自此招摇山的山门都快被踏破，一时间门庭若市，都想着借机前来拜会这位七重天的水神殿下。

　　而乐无忧却日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除了青辉可以往来送餐食外，谁也不见。

　　自君戚夜说要求娶她之后，原本属意于萧伯然的叔父第一时间便倒戈，当下便怂恿乐无忧立刻同意。更是恨不得当天夜里便将她送入洞房，毕竟没什么能比嫁给个神君更延年益寿的了。

　　而阿姊阿弟更是在听说君戚夜会助他们飞升成神的第二时间，加入倒戈阵营，每日一次轮着来劝。

　　倒是只有青辉，显得对萧伯染格外忠心。

　　乐无忧头痛，自己这百年来也没个桃花，这一开竟开了两朵并蒂。一朵是与别的女人长在一片桃叶之上，而另一朵却是压根就没见过有他名字的桃叶。若说唯一相同的，那便是两朵均与她不在一片之上。

　　久夜，这个久夜到底是谁呢？为何会与君戚夜的名字如此相似？

　　乐无忧翻阅了典籍，也未查到这个名字。

　　这日，青辉又是与以往一样送来了吃食，乐无忧边吃边打探着外面的消息。

　　“今日如何？”

　　“今日可不得了啊。一共来了三十七位上仙，一一拜会神尊大人，听闻还要共用午膳。女君，您不知道他们还都自带了自己府邸的仙草仙树，说是怕神尊大人住得不习惯。这自从元玑仙君使了那招搬山大法后，仙界竟人人效仿。您是没出去看，那山上都快给种满了。我想咱招摇山灵脉虽然断了，但还是能四季常青，就算是枯了还有人包种，这可比咱自己种来得划算多了。您是没看那。”

　　“还没有萧伯染的消息吗？”乐无忧打断了青辉的话。

　　“是，小仙问了一众鸟兽，却都没有元玑君的消息，就好像元玑君不在仙界了一般。真是的，这关键时刻也不知道元玑君哪儿去了。不过元玑君怎么敢跟神尊大人争啊，真是急死人。”

　　“没想到你对他倒是挺忠心的。”

　　“那是自然。”青辉拍着胸脯自信说道：“小仙知道以小仙的资质是绝对成不了神的，但元玑君不同啊。元玑君答应小仙的灵石，够小仙花一辈子了。相比飞升为神这不切实际的想法，自是灵石来得实在些。”

　　瞧着眼前青辉故作智者的模样，乐无忧道：“我收回刚才的话。”

　　青辉果然还是那个青辉，又八卦，又爱哭，又爱财的青辉。

　　吃罢午饭，没多时。还未等到青辉收拾好碗筷，门口就传来了其他小仙的通报声。

　　“东极山山主前来拜见女君。”

　　“南冥川姚虚仙君前来拜见女君。”

　　“梵天洞少昊仙君前来拜见女君。”

　　“赤水洞桑琮仙君前来拜见女君。”

　　“瑶光洞枞苜仙君前来拜见女君。”

　　“冰夷川望谛仙君前来拜见女君。”

　　乐无忧那端着茶盏的手抖了几抖，不小心洒出几滴茶水来。她是什么时候捅了这三山六洞七川诸位的老家？怎么这一股脑儿都来了。不过话说回来，这通报的小仙一定不是招摇山的，她招摇山可是没有这么机灵的小仙娥，能把这诸位仙君的名号和来历记得清清楚楚，还一一对应的上。

　　招呼青辉召了把椅子来，乐无忧端坐在门前，看着台阶下在她这狭小的院中挤得甚是局促的诸位上仙们。

　　三十七位，敢情这三十七位今日不是来拜会神尊，而是受神尊之托来给她做说客的。

　　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景，三十七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上仙，一个挨着一个，胳膊挤着胳膊坐在荒芜得只剩沙土的院子中。

　　偏偏还是那样的端正。

　　果然这神尊的面子是很大啊，竟可以让他们这般屈尊降贵，来了这近百年都不曾愿意踏足的招摇山两次。

　　“恭喜女君，贺喜女君。不日便将飞升神位。”一仙君道。

　　“本君不懂，是何意？”乐无忧完全分不清谁是谁。

　　“吾等修行数百年，不过就是为了一招飞升为神，如此好的机会，女君千万要把握住啊。”又一仙君道。

　　“是啊是啊。若是前云郕王和王妃知晓女君即将与神尊成婚，定是心中甚慰。”又一仙君道。

　　“是，这样我们云郕仙界在这三千仙界中，也算是可以抬得起头来的了。”不知是谁的一个白胡子老爷爷道。

　　乐无忧扶额。

　　她只有一张嘴，对面却有三十七张。

　　她说一句话，对面可回三十七句。

　　总而言之，今日若不答应怕是就不得善了了。

　　就在她头疼该如何应对之时，院外一身影推门而入。一时间本来狭小的院子竟忽然便宽敞了起来。众仙忙退到两侧，生怕挤到这位上界水神一点儿。

　　乐无忧摇晃着头，看着眼前的拥挤，宽敞，又拥挤的景象。

　　突然明白这就是神吧。他不需要说话，便有他的威严在这。他可以什么都不用做，便可以拥有一众追随者。

　　“诸位仙友莫要逼迫无忧。本就是本尊唐突了佳人。不过本尊有耐心，定会得女君欢心。还请诸位这便退去吧。”

　　妙啊！乐无忧心里暗道。

　　好一招啊！

　　若不是自己从小便在那阴谋阳谋中长大，吃了好多口是心非的亏，怕是要一招便为之倾倒了。如此痴情，尊重他人又地位卓然的神尊，怕是没点见识这就要从了啊。

　　要说这三十七名上仙来此逼婚一事没有他授意，她是绝对不信的。毕竟如今这招摇山已尽数是他的地盘了。

　　但眼下也是只能感慨一句“多谢神尊体谅。”

　　当院内终于剩下他们二人的时候，这位神尊大人终于又说话了：“你要相信这不是我本意。”

　　“是，小仙自然知晓。”

　　君戚夜却可以清楚感觉到，转世后的玄霜要比之前难骗得多，却还是不甘心地解释道：“你我本有婚约的，我无需再做什么。”

　　“小仙明白，只是小仙认为那是玄霜公主与神尊的婚约，小仙以乐无忧之名位怕是难担此任。”

　　“可是你眼下这般模样，怕是寿限将至。”边说边抬手，捋了一下无忧耳边那缕白发。

　　乐无忧感到耳边一阵凉意，如冰冷的蛇划过耳朵，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这是，威胁？

　　她微微退了半步，语气却维持着镇定。“那不是正好？寿限将至之日，便是玄霜公主回归神位之时。届时再与神尊大婚，岂不是一段佳话？”

　　而君戚夜却并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她，跟上一步，将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的比原先更短，悠悠道：“那你乐家众人怎么办？如何在云郕立足？”

　　乐无忧基本可以确定了，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而且是在用家人威胁。

　　就听君戚夜接着道：“我原本可以等的。但是我知你对家人不舍，我又没办法接受你有其他烂桃花。眼下，你我成婚是最好的办法。既遂了大家的意，护了诸位周全，又没有改变大局。”

　　乐无忧有些犹豫了。

　　君戚夜微微俯身，似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我没有关系的。大不了便再等上一等。几百年我都等了也不在乎这几年。眼下我也算放心了，放眼整个云郕怕是也再无人敢娶你。你慢慢考虑，神生漫长，我等得起。”

　　说罢转身欲走。

　　乐无忧倒吸了一口冷气。

　　确实这般，眼下这样天天躲着，也是没法子延续寿命。这几日她算过，可能也就是今年了。她也想过萧伯染，但是以君戚夜的这般架势，怕是谁都不行，谁也不敢。若是只有自己，死了便死了。但她眼下还是担着整个招摇山，若她不在，那必然是要变成尧商的天下了。而飞升为神，她不敢保证玄霜公主是否还会记得她乐无忧这一世的过往，若是如阿姊他们那般睡一觉便忘了个干净，她的家人又该如何自处？

　　想到这她近乎本能地握住了他的衣袖，“你真的可以助叔父和阿姊阿弟成神吗？”

　　“那是自然。”

　　“那好。我答应你。”那语气虽迟疑，却又很坚定。反正注定她的名字也未曾与任何一人在那桃树上，与谁成亲又有何关系呢？

　　君戚夜自是志得意满地回他的天上去了，虽然是比他预计的多花了几天时间，但还是没有脱离他的预期。这转世之后的小姑娘着实比做神女时要好摆弄得多。

　　一时间，云郕仙界热闹非凡，除了招摇山，那三山六洞七川无一不张灯结彩，仿佛嫁的是自家闺女。那风光程度，比之当年乐舟行大婚更甚。

　　而乐无忧却觉得，过犹不及。

　　她觉得好像是，整个仙界经过了这么多年，突然找到了自己这个云郕耻辱的最终用途。忙不迭地将自己送去上界，以抬高云郕的身价。

　　而她自己，却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若她是玄霜，那久夜是谁？为何又与君戚夜的名字如此相似？

　　她真的很难不去计较这件事。

　　她带着疑问，再次来到了桃花阁。

　　月老发觉最近这位云郕女君似乎是转了性，原本每来一次他那藏了许久的桃花醉便要少上一坛，而眼下不仅来得没有以往勤了，更是几次均只字未提。

　　“听闻丫头不日便要嫁到那七重天上，恭喜恭喜。”

　　“老头，你也知道了？”

　　“这三界中的但凡跟情字沾点边儿的，有什么是小老儿我不知道的？”顿了顿，继续道：“这桩亲事也算是云郕一大喜事，只是不知对于丫头而言，算不算是喜事。”

　　乐无忧苦笑了一下，道：“今日我来是有件大事想问。”

　　瞅着她那一脸郑重的模样，月老也收起原本的嬉皮笑脸。

　　“他说，我是玄霜。”

　　月老一惊，道：“谁说的？”

　　“君戚夜。”

　　月老沉默。

　　“他说，神界公主玄霜本与他有婚约。所以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月老神情一反往日的冷静淡然，面露惊恐，好像生怕有人听见。左右环视四下看去，确定无人后才凑近了低声说道：“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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