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那些情谊

高二暑假，舒语之一如既往在家看看剧，读读书，陪爷爷下棋，陪奶奶聊天。

        她渐渐察觉，奶奶阿尔兹海默症好像越来越严重。以前奶奶只是偶尔把东西放错地方，做菜偶尔忘记放盐，或者出门不拿钥匙。

        可是，这个暑假，奶奶忘性越来越大，有时候舒语之甚至听不懂奶奶在说什么，因为时间地点都是混乱的。

        她一直以为奶奶控制的很好，她不知道的是，她看到的都是舒奶奶想让她看到那一面。

        暑假在家，舒语之成天和奶奶呆在一起，端倪渐漏，难以遮掩。直到有一天，当舒奶奶没认出舒语之的时候，眼泪，突然就不受控制了。

        爸妈忙于工作，爷爷奶奶从小把她养大，教她待人接物，为人处事。奶奶知道她最喜欢吃什么，最爱看什么书，喜欢什么款式的衣服。她放假回家，奶奶准备好酒酿汤圆等她；她遇到问题，奶奶总是能引经据典疏导她；她参加比赛各种比赛，奶奶总是陪着她，获奖时，送上最诚挚的祝福，落败时，给予最温暖的怀抱。奶奶以前总是能事无巨细的把她的一切打理好，总是在电话里和爸爸妈妈分享有关于她的所有，可是，舒语之万万想不到，这个一直以来守候着她，爱护呵护着她的老人，突然有一天，居然不记得她了。奶奶明明背诵那么多诗，明明可以讲那么多故事，明明那么那么懂她，懂生活。可是要是真的有一天，她忘却了这一切，该怎么办。

        舒语之手足无措。

        虽然爷爷还有小叔小婶都在，舒语之暑假都寸步不离的跟着奶奶，仿佛眼见就能让她心安。奶奶症状不严重的时候，还会笑着调侃她：“舒丫头，怎么越长大越粘人”。

        高二暑假心事重重，舒语之作业完成的很潦草，完全不是她以往的风格。黎子初还是在假期快结束的时候，来找舒语之借作业。舒语之直接让他来家里。

        舒奶奶症状时好时坏，黎子初来的时候，舒奶奶看起来一切正常，还留他吃饭。不过，没了舒语之帮忙，黎子初得忙着回家赶作业。就婉拒了老人。

        高三开学，教室墙上挂上了”不苦不累，高三无味，不拼不博，高三白活”之类的鸡汤话语。

        全年级进入了一周一小考，一月一大考的模式。高二的暑假看上去和以往每个暑假一样炙热平静，但是这个暑假之后所有人都不一样了。这大概就是高三的魅力。

        不过对于舒语之来说，高三就是学习节奏更快了些，更加惦念奶奶了些。对于黎子初来说，毫无变化，他还是他的风格，一如既往的不羁优秀。

        多数人紧绷着弦，李梦也丝毫不放松。她二十多年班主任告诉她，到了高三，学生经过几次考试的磨练以后，要做两方面的准备，一方面，要做好考试焦虑疏导，另一方面，要预防早恋。

        开学四周，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之后，李梦专门挑了一节课，给全班打预防针，那叫一个恩威并施。

        “同学们，我知道高三压力大，负担重，你们想找找灵魂伴侣，心灵寄托，想有个人陪着扛过这段日子，这些我都能理解。但这个人绝对不是你现在的男朋友或者女朋友，我20年多年的教学经验告诉我，早恋不能化腐朽为神奇，也没法负负得正，只会化整为零。没有一对是能成功的。所以，在我带的班，有一对掐一对，见一双拆一双。任何人都不能打破缺口，要是有人顶风作案，我保证让你收拾铺盖卷儿回家”。

        “都被你掐了怎么可能有成功的？”舒语之低声嘟囔。

        “怎么，有情况？”黎子初眯着眼睛盯着她。

        “我就是抓住他说辞的漏洞而已，不至于脑补这么多吧”。舒语之眼神扫视黎子初，然后低头继续演算没写完的数学题。

        她现在是语文课英语课全部写数学，一天三张高考真题的节奏，舒同学内心苦啊。但是在写数学试卷和被数学老师叫去谈话之间，她毅然决然的选择前者，每次她打开一张新的试卷，深呼一口气时，她都能察觉到黎子初眉眼里投射过来的幸灾乐祸。

        “舒丫丫，你可别早恋啊，小心李梦让你收拾铺盖卷儿”。黎子初难得多嘴叮嘱她。

        “我觉得你回家的可能性大一些。”舒语之结合客观事实说话，毕竟追求者络绎不绝的人是他。

        “你觉得我需要心灵寄托，需要灵魂伴侣，需要找人扛吗？”

        舒语之默默扶额：虽然道理是这样，但这话是不是可以不用说出来。

        事实证明，李梦多活了几十年，吃过的盐的确比学生们吃过的饭还多。她说的话也有点道理，到了高三，黎子初的追求者仍旧不少，同班的有些女生也开始按耐不住了。

        陈蕊天天给黎子初送各种好吃的，还时不时拿着数学题来请教。陈蕊是隔壁组的，有时候座位就在黎子初旁边，总是问黎子初数学题。舒语之只当是学术交流，完全没有想过陈蕊是在追黎子初。

        不过黎子初被人追多了，慢慢的就感觉出不对劲，开始一贯的疏远操作。陈蕊特意跨越半个教室给他送的零食，他要么说“谢谢我不吃”，要么当面转送其他同学。

        舒语之也偶见男生冲她表白，在她看来，手段略显幼稚。趁她中午去吃饭的时候，一群男孩子堵住路上，其中一个朝着她说：我喜欢你。

        黎子初在教室听其它同学说了这件事情。舒语之吃完饭回来，刚回到座位，黎子初就问：“今天中午有人拦着你表白？”

        舒语之拿起桌上的水杯喝口水，含着水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说的？”完全不像是以前读912班杨同学写给她情书的样子，舒语之觉得他有点严肃的意味。

        “我说我太饿了，麻烦他们让开，要去吃饭了”。

        “你没直接拒绝？”黎子初三连问。

        舒语之答非所问：“我怎么直接拒绝？”

        “我应该给你示范了很多遍了。你自己想”。

        舒语之真的认真回想了一下：”可是，她们都是给你情书啊，你把情书一扔就行了，我这没法儿扔啊？“

        黎子初很想看看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有被气到。不过让人察觉不到。

        “算了，就教一次，认真听。以后有人找你表白，你就说，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谢谢！”

        这个说法还不错。舒语之学到了。顺口接话：“那你喜欢什么类型？”问完心里还有点期待。

        “你猜”。黎子初卖关子。

        “我怎么可能猜得到，追你的这么多，应该各种各样的都有吧。”

        “猜不到就算了”。黎子初要问的问题问完了，要交代的事情交代完了，功成身退！

        舒语之高三相比起高二，有两大日程上变化，每逢周日，必定回家看奶奶。每天下第二节晚自习，被黎子初拉出去溜圈。

        第二三节晚自习之间有20分钟的休息时间，黎子初见舒语之每天大有除了吃饭上厕所，人要钉在椅子上的趋势。李梦一再强调不要一直呆在教室，要劳逸结合，出去走走。所以一般下了晚二以后，全班都空了，大家都出去散步呼吸新鲜空气。

        舒语之就不随大流，她坐在座位上吃零食，不亦乐乎。

        黎子初实在看不下去，虽然她不胖，但这样下去身体肯定要出问题，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下课，就拉着舒语之的马尾，往外走。舒语之没办法，只能跟着出去。

        黎子初每次都是和那群好兄弟一起散步，他们经常下课就来找黎子初，也吃了她不少零食。舒语之和他们自然很熟，很聊得来。

        不过她不怎么说话，一般听他们说。听他们吐槽老刘，谈论篮球赛事，偶尔也会表达怅惘迷茫，当然，更多的是分享对未来的向往。很多年后，同学聚会，他们再一次聊起这段散步的岁月，纷纷感慨，那是青春最好的模样。而每每提及此，舒语之都会拉一拉黎子初的手，谢谢他牵着她的马尾，走入那段星光灿烂的的美好时光。而黎子初会和她十指相扣，谢谢她一直在他身边。

        每周三周五，学生们散完步，回来上晚自习，李梦会给每个人发一个水煮蛋。她从教师宿舍煮好，每次煮70个鸡蛋，全班64个人，胃口大吃不饱的还可以加蛋。

        每周一和周六早上，李梦给大家送早饭，从教师餐厅带一些包子，稀饭放在讲台上，早饭没吃饱的自行认领。

        要是让舒语之评价李梦，应该是：“实力与爱意俱存，百年难得一遇的好老师”。

        黎子初应该是：”刀子嘴豆腐心”。

        软硬皆施，刚柔并济的带班方法不仅让李老师深得人心，更是让907班的成绩突飞猛击。本来高二下学期就很有气色的班级平均分，到了高三以后，大有直冲年级第一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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