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道朝天

　　那高大汉子一掌还未拍出，整个人就惨叫着向后飞了出去，嘴里喷出的鲜血在阳光下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人群乱了起来。
　　“是铁塔王！打遍北方几无敌手的铁塔王！”
　　“看见出手的人没有？”
　　“想不到今次拍卖会未曾开始，便见血光，十几年来尚属首次，不知鱼会长会作何想？”
　　鱼良站在山顶搭起来的台子上，皱眉看着下面的一切。两个灰衣汉子急速穿过人群，抬起奄奄一息的铁塔王，转瞬之间，就将人放到了鱼良跟前。
　　春上村依山傍水，沿着山势到了山顶后，却是一块天然的开阔之地，当地人称作春田，容纳上千人绰绰有余，多少年来，一直被用作商会的交易场地。
　　今日到场之人，北至大漠，南到海角，赫赫有名者不计其数，铁塔王亦算得上是名动天下的人物，谁知连出手之人都不知，竟命在旦夕。
　　风亦橙却是将整个过程看得清清楚楚。
　　铁塔王出手，非是因为脾气暴躁，踩在他脚上的那一下只是虚招，腰上劈去的那一掌才是致命之招，铁塔王终究是反应慢了，飞出去的时候，无奈叹息一声，原来对方早就算计好了一切，目的就是为了杀了自己，连孩子都用上了，真是算无遗策。
　　风亦橙并不知道，自己撞的那一下，竟然是身前那人精心的算计，借力使力，竟击中铁塔王最大的命门。
　　“运气真好，如果身后是成年大汉，也许还要费些周折。”风亦橙身前着青衣的老者心里快意的叹了口气，从人群里挤了出去。
　　踩了铁塔王一脚又劈了一掌的汉子感觉到风亦橙在看他，侧着头露出好看的牙齿，微微笑着。
　　风亦橙身上的汗瞬间冷了，还未反应过来，那人的手便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戏班子的戏停了。而真正的大戏才刚刚开始。
　　“诸位英雄，我春商会的拍卖会，竟然发生此等事情，鱼某深感愧疚和惶恐。”鱼良对着台下众人拱手说道。
　　然后蹲下来查看铁塔王的伤势，良久，叹息着起身，然后再次对台下拱手，犹豫了一会儿，道：“鱼某虽略懂医术，然此等内伤，实无能为力……十四年来，拍卖会都未曾出过这等事情，今次之事，看来是有人成心找春商会的麻烦了。不知有哪位前辈肯出手相救铁塔王，鱼某感激不尽，愿以地坤丹两粒作为酬谢。”
　　台下众人顿时一阵喧哗。
　　地坤丹，天下九丹之一，服一粒可增十年功力，纵是天下第一大庄——御风山庄，据传也才仅有三粒。
　　好多人面露喜色，跃跃欲试，忽见一道灰影闪过，台上已是多了一人。
　　只见其人五十开外，高而不显突兀，瘦却不显单薄，威而不失儒雅，隐隐间自有一番宗师气派。
　　鱼良端详半天，一个名字渐渐清晰了起来，但想到的这个名字，却让鱼良一阵恍惚。再三思索，最后还是不确信，太不真实了。
　　强压着狂跳的心脏，鱼良恭敬的上前施礼道：“来者可是……贺中天贺掌门？”
　　那道人点头还礼道：“正是。”
　　不待鱼良再说，就走上前去查看铁塔王的伤势，面色却一点点暗了下去。
　　铁塔王绝望的眼神在听到贺中天名字的时候，瞬间有了光彩，但是现在看来，事情不妙啊。铁塔王看着贺中天，张着嘴想说话，但终于还是没有说。
　　台下有人气愤被人抢了先，但听得贺中天之名，都静了下来。十几个道人早已行起了大礼。
　　“大道朝天”贺中天，天下大道总掌门，三千道观十万道士，贺中天一声令下，三日之内必会云集而至。
　　“贺掌门这等英雄竟然至此，能见其真容，此生无憾矣！”
　　“果然是通天般的人物啊。”
　　“听说贺掌门十多年前在长安曾住了半年……”有人说了半句，忽然不敢再说一个字了，身旁跪着的一个道人冷冷盯着他，硬生生把后面的话给盯了回去。
　　“观其脸色，铁塔王怕是难有生还之机了……”
　　贺中天摇了摇头，叹气道：“心脉尽断，除非有天乾丹，否则……”
　　众人大惊，非为铁塔王生死，只因为这“天乾丹”三个字！
　　地坤丹本已是江湖奇药，但是三十粒地坤丹堪堪才能炼制一颗天乾丹！
　　天下第一丹炼制之难，难于登天！
　　天下九丹，以天地人气金木水火土分别命名，各有功效。三十粒土蕴丹炼制一粒火羽丹，三十粒火羽丹炼制一粒水泓丹，以此类推，且炼制时必须再加入大量既定的辅助药材，否则就算炼制而成，依然还是原来的药效。
　　就算是土蕴丹，一粒也非是普通人可以拥有的。土蕴丹凝血固本，可清除全身毒素。
　　而第一丹天乾丹，可逆天续命！
　　鱼良的心沉了下去，贺中天这么说，那看来是没有任何希望了。十件宝物还未开拍，就发生这样的事情，后面还不知道要出些什么事呢，春商会……要大难临头了么？
　　沉默片刻，鱼良招手命人过来，低声说了一句，那人点头退下。不一会儿，那人取了一个小盒子过来，鱼良接过后双手奉于贺中天面前。
　　“铁塔王之事鱼某必将处理得当，春商会迎得天下英雄至此，自当尽全力确保周全。此乃地坤丹，请贺掌门……”
　　贺中天轻咳一声，打断鱼良的话，淡然说道：“小药丸而已。”
　　看了鱼良一眼，忽然轻笑道：“鱼会长果然不会武功。”
　　说罢转身一跃，落于山后，随风传来一句话，不高却清晰的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今日此地若再有人伤亡，天下大道必终其道！”
　　风亦橙听到这句话时，明显感觉到了肩膀上的手轻了许多。
　　但他不敢跑，能跑到哪里去啊。
　　不过谢天谢地，笼在自己身上的杀意忽然淡了许多。风亦橙长吁一口气，暂时应该安全了。
　　生子当如贺中天！风亦橙难得记得一些零碎诗词，不管用的对不对，此时就想说这句。
　　鱼良也长吁一口气，贺中天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不过因为贺中天的那句话，今天看来可以少操点心了。因为贺中天说出去的话，江湖中没有人不会不给面子，更多的是不敢不给面子。可是他为什么要说我果然不会武功？
　　平复了一下心情，鱼良才发觉自己后背已经全湿。不是冷汗，是因为过于激动和紧张而出的汗。
　　大丈夫当如是！
　　贺中天这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自己可与之直面对话，且不乱方寸，鱼良觉得远处的山峦，在自己眼里，却也只不过是些土石而已。
　　整理了一下衣服，鱼良对着台下千人朗声道：“诸位……”
　　“诸位……”
　　“诸位！”
　　直到第三遍时，众人这才被鱼良的喊声惊醒过来。三叫方应，贺中天给在场诸人的压迫感，此时方散去少许。
　　“诸位英雄，鱼某深服贺掌门之神姿与气度，可笑方才竟以地坤丹污掌门之目，悔之又悔，不过此丹既已承诺送出，鱼某自然不会反悔。今夜茶点将以此丹入料，托贺掌门之福，人人有份。”
　　台下众人又惊又喜，惊的是鱼良竟舍得将如此贵重的两粒丹药分与众人，此等气魄，放眼天下没有几人，喜的是虽然上千人分食功效必将大打折扣，可依然不失为万年难得之际遇。
　　一些精通算数之人已偷偷开始计算，三十合一，这样算下去，两粒地坤丹相当于多少粒土蕴丹啊，而土蕴丹，可是天下第九丹啊！
　　鱼良自然不会这么计算。富人花的钱，零头都是穷人不敢想的。
　　鱼良只是觉得，自己和贺中天的一面之缘，和这两粒丹药有点关系，再者就凭贺中天的那一句话，哪个字不得价值千金？
　　瞥了一眼台上躺着的铁塔王，鱼良心中怒火中烧。
　　“都不是好鸟！”
　　方才阿大说，铁塔王虽将死，但凭贺中天的能耐，替其续命一月不是难事，就是阿大，自认也可暂护其心脏，不至于一半日归西。
　　鱼良知道铁塔王的底细，他这个层面的富商，多少了解这些人的一些事情。
　　铁塔王，死了不冤。贺中天一身正气，对于铁塔王这样的人，哪会关心其伤势与死活。
　　想到这里，鱼良内心疑窦丛生，莫非贺中天仅仅是为了帮自己？或者是另有他想？不然他不会到这里，也不会上台露面的。
　　天乾丹……
　　别说鱼良没有，就是有，又怎能给这等人吃了。
　　两粒地坤丹，已经是鱼良的底线了，要不是手下的死士阿大说铁塔王可能还有点救，要不是明显感觉到有人存心在拍卖会上搞事情，鱼良哪里会舍得拿出地坤丹来，而且还是两粒？
　　“还有三个时辰。”阿大方才说的话还在耳边。替其续命，要耗费大量内力，现在这种时候，鱼良绝不会让自己死士的战斗力稍降半分，谁知道明天还有什么事呢。
　　三个时辰，那就让铁塔王熬完这三个时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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