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鱼家死士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徐二娘从梳妆台前站起，心里有点失落，三十年了，这张满是伤疤的脸陪了自己整整三十年了。
　　一个女人三十岁时，正才开始好看了啊……
　　那时的自己，还叫做徐诗雅，快三十岁了，依然会在晨风里奔跑，在细雨中嬉戏，在秋千上大笑，在雪地里撒野，他说，你还是个孩子。
　　现在他也老了，而自己三十年里却是连秋千都未再荡过，虽然他依然会说自己还像个孩子。
　　可是，还是个孩子和还像个孩子是不一样的。
　　老喽！很老喽……
　　鱼良给她说着昨晚后半夜发生的种种事情，她静静的听着，即使她早已都知道了，但依然静静的听着。
　　只是那个叫蔷薇的姑娘离开，让她的内心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有人敲门，是绿荷。
　　“顾北佳住的那个院子里有动静……”
　　“极乐宫的人既然大大方方的和咱们租下了那个院子，就表明人家不怕咱们知道他们在干什么。由着他们去吧，这些厉害角色，正也好，邪也罢，侠义也好，无耻也罢，做事总归还是讲点规矩的，恰恰是百花丛里这段时间住着的，尤其是昨晚住下的这近千人，做起事来才是毫无规矩可言，让人防不胜防啊。”
　　徐二娘也头疼，这些人虽没有自己这般厉害，但终究都是江湖成名人物，若互相串通起来，横扫这天下也不是难事，毕竟鱼家死士才二三十人，照样名震天下。
　　鱼良轻蔑笑道：“何须多虑，世上最数这等人乱不起来！他们要么依附于那些更强者，要么谨小慎微的守着自己还算丰殷的家产，他们地位远超江湖众人，都算是江湖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偏偏最是不敢随意有所举动，要让他们联合起来哪能那么容易，也许别的人出事了，他们背地里还在偷笑呢。真正敢出手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像极乐宫主、霸天宫主这等绝顶高手，一种是既无名又无财的江湖混子，除了这两种人，其他人都不愿意去冒这个险。”
　　徐二娘点头道：“是我想多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过久了，人的勇气和胆量确实会消退的。”
　　鱼良叹道：“其实我何尝不想安安心心的做一个富家翁啊，但是我的身份注定了这辈子不会平安无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夫人，我的勇气和胆量……早比不上年轻时候了。”
　　挥手让绿荷下去后，徐二娘走到鱼良跟前，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笑着说道：“也许勇气和胆量会变小，但是鱼哥你的睿智和这么多年的历练积淀弥补了这种消退，在我看来，现在的你才是最完美也最难被击败的男人。”
　　鱼良哈哈大笑道：“硬是被你骗了一辈子，这话说的都让我觉得自己是这江湖上最厉害的人物了。”
　　徐二娘打趣道：“厉不厉害我还不知道么？”
　　送了鱼良离开后，徐二娘召来了绿荷和海棠，这是她最得力的两个姑娘，还有一个蔷薇，可惜了，徐二娘从未想过，她竟然会为情而死。
　　海棠双眼红肿的站在绿荷身后，徐二娘走过去拉起她的手，轻声道：“想哭就哭，蔷薇走了你心里最是难受，我知道你们两个情同姐妹……”
　　“没事的，姐，蔷薇她能和自己爱的人死在一起，也算是幸福。”海棠的泪珠不争气的又掉了出来。
　　是么？
　　算幸福么？
　　爱的如此卑微，甚至丢了性命，怎么能是幸福呢？
　　徐二娘替海棠擦去泪水，然后淡淡说道：“就让那些负心汉给蔷薇陪葬吧……通知下去，百花丛里的所有男人，一个都不准活着出去，哦，极乐宫那里不要去碰。”
　　…………
　　鱼良站在一众死士的前面，一一看过去，人群里唯独少了阿五，心中叹息了一声。
　　“各位兄弟，从今日起，确切的说，从昨天六月十九起，我们就正式和这个江湖宣告了我们的真正身份——余家死士，家父当年纵横天下，斩魔教、灭群恶，一统江湖，匡扶正义，是百年来首屈一指的大英雄，余某忝为人子，羞愧莫当，已是花甲之年，依然未能报先父之仇，深夜惊醒时分，往往痛彻心扉，忧愤满腔。五十年里，余某无一日不念着找寻仇人，无一日不想着重振余家声威，无一日不盼着与众弟兄把酒临风、不再过此等憋屈日子！”
　　“日月如梭、韶光匆匆，很多人走了，很多人又加入了进来，没有家父当年选定的三十名好儿郎，就没有余某的今天，甚至能不能活到现在也是未知。故人大多远去，你们又接过了他们的衣钵，陪着余某出生入死，从无半句怨言，余某百死难报啊。”余良忽然朝着众人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阿大等人大惊，忙跪了下来，眼含热泪的望着余良，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在我眼里，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是我的亲兄长、亲弟弟，这里没有子侄，只有兄弟！众位兄弟，请再受余良一拜！”
　　阿大上前搀起了余良，余良看了一眼这个跟了自己五十年的汉子，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情感，一把抱住阿大，久久没有说话。
　　“愿为会长而战！愿为会长而死！”
　　有人喊了一句，然后众人齐声喊了起来。
　　“愿为会长而战！愿为会长而死！”
　　“今日，不为余家而战，也不为我余良而战，我们携手并肩，为江湖道义而战，为心中豪情而战，为武林数十年太平而战，为父兄、为自己、为阿五还有众多死去的兄弟而战！保春上太平，保春商太平，今次一战定乾坤，往后富贵享太平！战！战！战！”
　　“战！战！战！”
　　“战！战！战！”
　　“战！战！战！”
　　阿大血脉贲张，阿九血脉贲张，十三血脉贲张，众人都血脉贲张。
　　六月二十日，天气晴，宜乔迁、祭祀、嫁娶、出行；
　　忌行丧、修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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