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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日 3 (一)


  六月二日略

  对于你的案件在那之后便没了消息,原住民似乎把事情闹得很大,这十五天里你全都是在地牢中度过的,期间没有人来看过你,这是自然,你认识的大部分人不是作为证人出庭了,便是死了,剩下的交情不深的人自然也不会给自己来找麻烦。

  每天待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你根本无从得知外面的情况。

  情况是在两天前——也就是五月的最后一天——开始发生好转的。

  原本负责看守你的人是个矮胖的守卫,从来不跟你有任何交流,除了每天过来给你丢下那难以下咽的饭菜外,他都坐在监狱的另一个尽头,因为视野的死角,所以你也不知道他究竟一天都在干什么。

  从两天前你就注意到他似乎得了重感冒,全天在监狱的另一头咳嗽不止,今天早上再来给你送饭的人便不是他了,新来的人是个高瘦的青年,一看便是新人,在询问之下你得知了最近城中好像发生了流感,那个矮胖守卫便是染了风寒,在家修养。

  “你知道我是谁吗?”趁着对方送饭的间隙,你希望能从对方口中得知自己现在的境遇。

  “知道,过两天估计你就能出去了,稍等我一下。”高瘦青年似乎也愿意跟你对话,他走去你看不到的死角里,你听到铁门开合的声音,对方再回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把破烂不堪的木椅。

  “外面这两天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感觉这地牢里除了你我之外根本没人。”你边吃着送来稍有发霉的面包,一边询问。

  “当然没人了,这是城主大人的私下建的,用来关押一些他认为有疑点但是不好出面的犯人。上面就是他在城里的私宅,隔壁是歌剧院。最显眼的地方往往都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吗?不过这段时间因为流感的原因,周围都没什么人。”

  ......地面上歌剧院就在隔壁?那地下的隔壁......你看向走廊另一端的无尽黑暗,不敢去细想那个夜晚。

  对方并没有注意你神色上的改变,接着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变成狼人啊?”

  “怎么可能!我当时直接昏倒在那里了,后面的事情都是听其他人说才知道的。”你喝下杯中的东西,那味道就跟你现在的境遇如出一辙,你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味道有些发苦。

  “我亲眼看到那个原住民变身了,如果真的变身了的话,我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撕裂了,真不知道为什么阿拉卡连这种地方都想不到。”你口中的学士蓝袍这几天都没换过,被血渍和污泥侵染之后变成了黑袍,刚开始几天的臭味和瘙痒现在已经习惯,没什么感觉了。

  男子看着你牢门外的火把,出神了一会然后耸了耸肩,努嘴说道:“谁知道呢,那天土著一整个部落来到白场闹事,指责城主扩建神庙,导致神庙周围属于他们的那片林地被伐去大半。当天半个城的人都在那里围观。”

  “部落?”

  “对的,好像就是那个翠鸟部落。”

  “什么!那城主他们没有...”

  狱卒挥挥手:“问了,他们声称族内并没有桑德这么一号人物,灰狼部族也是听都没听过。”

  “那你为什么刚才说我过两天就要出去了?”

  高瘦男子往大门方向瞟了一眼,压低声音说:“我来这里之前是城主护卫队中的一员,在审判你的那天下午,阿拉卡队长,主教还有法官大人都分别单独跟城主聊过,那天我还正好负责守门,虽然他们具体谈什么我没听清,但是只有阿拉卡队长走的时候像是长舒了一口气,其他两人面色都不是很好看。”

  “这能说明什么?”阿拉卡和法官也就算了,大主教在凑什么热闹?

  “我曾听军中传闻,逮捕你的那个晚上其实根本没有史密斯那么一号人物,也没有所谓的六号死者,阿拉卡曾和上面发生过争吵,她说她当兵多年以来的经验确信你不是叛徒。

  我说这个你可别跟其他人说啊——据说阿拉卡跟她信任的手下说过,是大主教找过她,让给其他人给你扣个帽子,说灰皮人有意攻城而你便是他们的间隙,大主教...他是反灰派的。”

  反灰派是指歧视原住民的一批人,这是一群好战分子,虽然新特兰尼人在坦桑格尔大陆生活总体来说其实并没有那么久,但是反灰派这群人却认为土著乃至东边的东方黄种人都不应该跟他们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比较极端的反灰派都倾向于将原住民直接在坦桑格尔大陆上抹除。

  “据说大主教这么多年下来,他都有意将神庙前方那片林地改成十二神广场,但是都因为这个翠鸟部族所以一直没有成功。那天阿拉卡找过城主之后我便基本确定,她应该是跟城主说明了其中的情况,城主正义感很强,不会杀你的,现在只是没找到合适的理由把你放了,毕竟那天有陪审团,法官好像也是反灰派的。”

  “那这样下去我到底还得关多久?”你没想到自己被关却是因为这样的荒唐原因。

  “啧,这我就不清楚了,你的问题主要出在那封信上,说到底那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信上说不要相信瓦格纳大人?”

  ......你听到这个问题以后沉默不语,仔细回忆那天的审判,眼前的这个狱卒并没有在场。

  想了一下后,你开口说道:“城主大人,您可以当面问我的。”

  “是因为他刚才的视线吗?”另一个男子的声音从牢门火把下传了出来。

  瓦格纳踏出黑暗,那名狱卒也立刻起身让出了座位。

  “这真的重要吗?”在你眼中对方看起来比上次见到时憔悴了不止一点半点,他下巴上那原本修的井井有条的胡须,如今参差不齐的挂在下巴上。他身上仍然是那天金丝边的华丽服饰,微卷干净的棕色头发向耳朵两侧倾垂,刚好盖住了耳朵和部分眼睛。

  城主挥了挥手,示意狱卒离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所以?”他双手一摊,让你继续回答刚才狱卒提出的问题。

  信,那封该死的信。

  “如果我说我会魔法的话,您信吗?”你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向对方解释,即使信中写着不让你相信对方,但是眼下你已经想不出更好地回答了。

  “我信。”超出你的预料,瓦格纳目光坚定地看着你。

  你迎着目光,盯着对方深邃的眼神,随即叹了口气。

  “因为目前我还不知道的原因,我在死了之后回到了五月十七日早上,并丧失了这部分记忆,那封信是我死之前写下的。其中大部分话语,我至今仍不能理解,比如说什么不要相信你,命运女神,腐蚀。”这几个词在这段时间里已经在你脑内被咀嚼过了千百遍,依然毫无头绪。

  瓦格纳听到你的答案后脸上的表情没有你预期中的怀疑,反而是若有所思,像是感觉这个答案出乎了他的意料。

  沉默良久,他先是看了看两侧,仿佛是在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然后他倾斜身体向前靠近了一些,开口问道:“那全知之眼呢?”

  说着,他将额头上一侧卷发扶起,虽然看起来很模糊,但是火光下,瓦格纳原本棕色的瞳孔中闪过一缕浅蓝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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