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努力抱大腿的第44天

揉搓了下惺忪的睡眼，皎皎扶着酸胀的腰，噘嘴咬唇低声咒骂着裴昀，一边向外走去。

        觑了眼寝屋和书室间的连廊层层高悬的帐幔，皎皎晓得，裴昀是起了。而今年末，学院早早便散了假，他现下应当在书房观书或者一早去寻陆昭玉弈棋了。

        于是乎，皎皎口间的埋怨便愈发肆无忌惮地高调起来。

        “你也知道起来？”

        极好听的声音，低沉而慵懒，就是音色有些凉。

        是裴昀的声音。

        整个人为之一怔，皎皎登时便清醒了不少。

        寻声看去。

        煦微的光线自半开的轩窗透入，博山炉一圈圈地将香雾吐散，窗明几净书墨间坐着一个玉冠束发，气质矜贵而清华的贵公子，淡若水的阳光轻撒在他的周身，背后是一片银装素裹。

        美中不足的是，他如冠玉般的面容上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寒气，倒像是块玉棺材板一般。

        不是裴昀还能有谁？

        “昨夜你害我操劳一宿，自是要睡醒了才起。”故意抬高的话声显得皎皎十分理直气壮。

        我害你？

        此话为何听起来甚怪？

        裴昀登时便睫毛微颤。

        屋中侯应的婢子纷纷默契地垂下了头，不堪入耳的揣摩心声如潮水般灌入了裴昀耳间。

        仅须臾，裴昀白皙的脖颈上便有微微的酡红清晰可见。

        但他要强装淡定。

        裴昀瞧上去依旧气定神闲，但方才囫囵喝下的那口热茶属实有些烫喉咙。

        于是乎，他将书本往作案上一拍，裴昀沉着脸，“何皎皎你最好把话说干净，我昨晚怎么你了？”

        狗男人竟然开始学会当众顶嘴了？

        皎皎还是习惯裴昀以前那副板着张全江南道欠他八百贯臭脸沉默不语的倨傲样子，而非现在这般似笑非笑强词夺理的姿态。

        双手扶在腰间，皎皎冷笑了一声，“祖母让我三日后将抄写的经卷交上去，你偏生让我昨晚就全部写完，还返工了我好几张，高枕软榻睡得舒适得很的裴先生怕是和周公下棋入了迷将此事忘了。”

        心间暗自吁气，原是如此。

        他立马便端起架子来。

        裴昀冷哼，“我看某些人倒是成日吃喝不长进昏了头忘了三日后是什么日子了。”

        三日后便是裴家年例在年节前的宴会了。

        此时行的宴会也算家宴，不过没那么正式和讲究，多是在行酒作诗品食间渡过，甚至还鼓励小辈可邀约寻日相好的郎君娘子一同赴宴。

        行宴初衷便是老国公爷为世子时，家中几房婶娘难睦，一年的除夕家宴时因着一位婶婶说话绵里藏针暗讽，险些酿架。后便生了这个年前小宴，意在消除妯娌间的罅隙。

        齐国公府中二房的裴家子弟皆成亲较早，从前宴会的操持便在二房的几处院子中流转，但别于往年，皎皎新入了门，戚妙清为首的几位二房嫂嫂有意无意地在裴老夫人跟前推辞了好几次，今岁的宴会便理所当然地落在了他二人名下。

        裴昀院中凌寒盛放的寒梅数众，此次便作称为寒梅小宴。

        --

        小厨房。

        皎皎临近了中午才起来，午后又要往老夫人院中去商讨宴会相关，自是怠慢不得。

        抱臂在胸前，皎皎扫了眼案板上的蔬肉，因着昨晚阖院的人一同吃了火锅，剩得并不多了。现下遣人往大厨房去挑拣未免有些费时候，且而今大雪封路，断了邻县往江陵府供给的蔬菜，菜式自是单一了很多。

        忽的，冒出竹编框，色泽紫亮头戴黑色大帽的茄子映入了皎皎的眼帘，她登时眼前一亮。

        双手一拍，皎皎决定今日便用茄子和猪肉做一顿香气逼人的午膳吧。

        但皎皎亦有些犯难。

        裴昀是十分讨厌吃茄子的，特别是白水蘸茄，便是由樊楼厨子精心烹制出的茄鲞也难得他纡尊降筷。且不好油腻腥膻之物，舌头亦如他本人一般刁钻而挑剔。

        说起裴昀为何如此讨厌茄子，倒是与长安国公府大厨房的厨子脱不了干系，齐国公总爱要求厨子在鱼香茄子上面撒满葱郁郁的鱼香菜。裴昀拗不过又受不得那股子怪异的清香，便索性将鱼香茄子给戒掉了。

        用清水洗濯过的茄子挂着晶莹的水珠摸起来十分滑手，皎皎用布巾裹着，小心翼翼地用刨刀将大茄子的紫皮削去，然后改刀成白肉茄条，一股脑倒入事先预置的陶盆后，加了几勺盐。用筷子搅拌，使盐颗粒与茄条充分接触，而后徒手攥出水分来。

        “小夫人。”

        沉璧将一只漆盘放在灶旁，里头有分碟放置的梅花肉沫、葱花、蒜末。

        因着梅花肉肥瘦相间，待锅中冒青烟后，皎皎便将肉沫一股脑倒了下，煸炒出肉沫本身的油脂。红肉渐白后，她便将葱花蒜末放入其中。

        正准备从陶罐中舀豆瓣酱之时，皎皎突然想起，冬日的番茄较脆生，无夏秋那般绵沙酸甜。方才切块的时候，她偷尝了一块，汁水少便不说了，酸味偏重而寡淡。便在加豆瓣酱的同时又多加了一勺秋日时酿的番茄酱。

        红油赤酱的双茄汤汁面上冒起鱼目大小气泡的时候，小厨房上空已然氤氲着一股极其舒适的浓香气雾了。

        这样便是煮开了，此时关键便是加糖提鲜，这样闷出来的面条才更为鲜香浓郁。

        是时，皎皎取来一只小碗，将锅中的的汤汁打出至茄块露面，然后将昨日做得银丝面严严实实地盖在冒着白丝丝热气的汤面上，而后将方才盛出的汤淋在面上，细致到每一根面条。

        “小夫人，我记得上次你做的芸豆排骨焖面也是这般做的。”回忆着滋味，静影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焖面的做法大都大同小异，只不过上次皎皎用得是又长又厚裤带面，肉香十足而韧道弹牙。

        焖面的片刻，皎皎也没闲着，她将事先切好的二指厚的圆茄饼中间切不断刀，然后在里头灌入蜜汁叉烧五花肉沫和香菇鲜虾两种馅。

        茄盒的做法没什么难度，关键便在于炸制以及挂浆的浓稠。将茄盒放在落浆能成白线的淀粉液中充分浸泡，而后再在搅散加了胡椒粉的鸡蛋液中深浸，放入油锅中文火小炸。如此，做出的茄盒才金黄又酥脆，不然便是太过软塌，抑或外皮焦糊。

        皎皎依旧将茄盒做成了两种口味，炸至金黄酥脆，捞出沥干油后，撒上椒盐黑胡椒，若是想得口味重些，便蘸上些辛辣的茱萸碎。而另一种便是在锅中熬制糖醋汁，趁热浇在茄饼上。

        --

        “又吃焖面？”微微掀起眼帘觑了下案上摆着的一只硕大的圆盘，裴昀漫不经心地说道。

        “又？”皎皎嘴角微微勾起冷笑，她揶揄到，“我说裴某，有的吃你就不错了，还嫌这嫌那，挑三拣四的。你长了张嘴有本事说，怎么没本事做？”

        将书本朝下一覆，裴昀挑着眉深深地看了柳眉倒横的皎皎一眼，亦是用冷笑回应。

        “裴某还会吃。”他理不直气也壮。

        皎皎：“”

        余光瞥见皎皎微微撅起的丹唇是抿了又抿，晓得她是遭自己气到了，裴昀上挑的凤眸间分明掖藏着浅浅的满足。

        “跃金，布筷。”裴昀连话音都带着笑意。

        直到

        跃金将银丝面布在他的白玉碟中，掩在下方已然煮得耙烂，几乎与番茄和汤汁融为一体的茄子肉被裴昀敏锐地捕捉到了眼中。

        将筷箸轻拍到筷晾上，裴昀板着张俊脸凝着皎皎，“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吃茄子的。”

        生得一双凤目的裴昀本就不怒自威，现下更是面色阴沉。

        呵，女人。

        现下是寻着由头开始复仇了？

        但皎皎现下是顾及不了裴昀。

        毕竟

        茄子软烂入味，吸饱了汤汁，皎皎一口下去，满嘴留鲜，唇齿间肆意流窜着肉香，但莹番茄汁的酸甜，便是里面的肉哨子混得有肥筋条，吃起啦也是半分不腻歪的，反而是过瘾得很。加之只加鸭蛋不加水做出来的面条筋道而弹牙且自带着浅浅的蛋香味，刚开始的几口皎皎还矜持收敛着，而后却情不自禁地嗦起面来。

        简直是给肉也不换的美味。

        “嗯？”

        皎皎很是恋恋不舍地将埋在碗间的小脸抬了起来，口间咀嚼着面条，一侧的腮帮子微微鼓起，活像一只可爱的小松鼠。

        “我没给你加香菜和鱼腥草算是很关心你呐。”皎皎含糊着声音敷衍，“行啦行啦，赶紧吃，一会还要去祖母院中。晚上给你做其他。”她继续嘀咕着诱哄。

        “不要。”裴昀依旧板着脸，一副要绝食明志的样子。

        不要？

        吃了口酥脆的茄饼后，皎皎微蹙眉，揶揄着，“裴先生不是经常过问我有什么志向吗？现在我就想好了。”

        “若是我现下家财万贯，我就立马置几百亩田，专门将你雇去种香菜和鱼腥草。”

        “哦？是吗？”裴昀凤眸微露寒芒，“你怕是说少了？”

        “有钱有貌不得再安排几十个相貌端正的男仆？”

        片刻间，皎皎只觉浑身血液都凝固住了，整个人一怔。

        裴狗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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