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三封信：大战

“00:59:59”

        倒计时开始滚动，向外望去，遥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许多形状各异的黑影，连成乌压压的一大片，正以超乎想象的急速向这里靠近着。

        高悬的太阳渐渐西斜，灿金光芒洒下，看起来十分温暖，显得都不像是一个背景上的装饰，而更像真正的太阳了。

        再收回目光看向远处，只倏忽间，刚才还遥远的黑影便已经近到了随时能扑上来的距离。

        温芷歆甚至能看清他们身上的衣服和各式武器，有穿着人类衣服、拿着简易的人类武器的，也有像是各种游戏电影里常见的那种只裹着块兽皮的怪物，大都拿着粗糙的木棒和石器。

        从这方面来看，他们应该不是完全提取自真实的妖怪，大部分还参考了各种艺术作品里的怪物形象，总之智能不是很高的样子。

        但相对的，怪物们排列成整齐的队列，迈着统一的步伐快速前行着，遇到障碍绕开也不会打乱队伍，像是被什么人操纵着。

        温芷歆不由叹了口气，但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继续看着。

        -

        是先前，倒计时还没有开始，他们还在洞口商量着对策，或者说，奚天自己制定好了计划，却什么都不肯说的时候。

        奚天把铺满地面的干草都收拢了起来，面对温芷歆的疑问，轻笑着：“这样做住起来很舒适，但却有一个很明显的缺点，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呃……容易着火？”

        温芷歆多少有些消防常识，也隐隐意识到了什么，看着奚天把归拢在一起的干草堆转移到洞外，丢到那长满山坡的枯黄草叶上，一个猜想渐渐成型，“你，你难道是想……”

        奚天拍了拍手上的草叶，却没回答她，而是悠悠道：“我爷爷习惯深秋和冬季出门去送信，临走他会给这山洞下个禁制，让除我以外的妖怪都进不来。”

        温芷歆翻了个白眼，但又不能强迫他回答，见人转身走向洞口，只能乖乖凑了过去。

        奚天抬手轻抚洞壁上一小块格外光滑的石头，眸色深邃：“他希望我能乖乖在洞里待着，但我嘛……反正他每次回来都会发现我们又多了一批仇家。”

        说着，他自己也难得有点不好意思似的，低下头，轻笑了一声，“爷爷从来没说过我什么，还会去替我出气。但我却在他死后迅速逃离了这里……”

        最后一句，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听着，温芷歆突然就懂了为什么他的幻境场景会是这里，甚至为什么会突然刷出这个看起来不可能完成的限时支线任务。

        这是他的心结。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奚天侧头看她，眼瞳里带着轻浅的笑意：“这是我的战斗，所以……你们就乖乖等着吧。”

        -

        “温小姐，当心！”

        身后传来莫明的呼喊，温芷歆下意识退后一步。

        抬眼看去，一个高大的狼头人形怪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摸到了离山洞口很近的地方，正嗅闻着味道往前走来，手里提着根粗糙的木棒。

        他身后不远处就是妖怪大军的主力，浪潮一样浩浩汤汤，望不到尽头。

        虽然整个山洞都在奚天的禁制法术保护下，但莫明还是从心地缩进了角落里，只眼看狼人靠近，忍不住喊了一声。

        普通人类温芷歆却依然站在洞口，看着那狼人像是瞎了一样，离她仅有咫尺之遥，却依旧四下张望着，确定不了位置。

        恼怒之下，狼人又往前一步，似乎踩到了什么，空气如薄膜般轻微抖动，宽阔的山洞和就站在面前的人类影出现在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

        智能低下的怪物顿时愣住，不等幻境制作者开始操纵，他周身已然腾起了火焰。

        明艳的火舌点着了狼人身上厚实的皮毛，蔓延到他脚下踩着的干枯草叶，并顺着草网迅速向四周扩散，腾起吞没掉一只又一只凶悍的怪物。

        短短数秒间，整个怪物大军都被火海淹没，无论智能高低，所有怪物们都在火焰中翻滚、挣扎。

        他们或许同时也有在哭嚎着，但因为奚天特意对禁制做了调整，温芷歆什么都听不到，只能看着外面的火焰在无声中迅速蔓延，吞没一切，把半边天空都染上了血红……

        像一幅画卷。

        这时，画中突然出现了一点新的颜色。

        有别于组成火焰的各种色调的红与黄，那是一点鲜亮的青蓝色。

        细看又能分出许多不同的颜色，青绿、天青、天蓝、宝蓝……正像温芷歆现在还带在身上的那根羽毛一样，既有完美的渐变，又在不同角度的火光下映射出了更多更美丽，也更不可思议的色彩。

        温芷歆忍不住低头，看向自己怀里抱着的黑色长风衣。

        这件衣服原本也是那样美丽到无法言说的色彩吗？

        像是有某种感应，身披彩羽的人忽然转回头，踏着火光向这边走来。

        他原本便有着修长如模特的身形，此刻走在火焰上，也仿佛正踏着独属于他的盛大舞台。

        不过，事实不就是这样吗？

        奚天走到近前，从火焰上一跃而下，低头向洞里的她看来。他身后，美丽的羽衣被火焰带起的气流吹拂，不住在空中舞动着。

        “站这么近，不热吗？”

        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声音，好在温芷歆还是能从他的口型中读出话语含义，便摇了摇头。

        禁制同时挡住了所有的热量和烟气，外面火焰熊熊，山洞里照样阴冷逼人。

        “不怕吗？”

        又是一个问句，温芷歆一愣，犹豫着点了点头。她连听到奚天开玩笑都会怕，怎么可能不怕这就在眼前发生的妖怪大战？

        哪怕听不到声音，哪怕理智知道全都是假的，但他们在火中痛苦挣扎翻滚的样子却是那么真实，忍痛对奚天发动临死一击的样子又那么让人揪心……

        “怕还站那么近。”奚天慢慢说着，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样子。

        倒也没有劝她站远些，而是伸手遥遥点了下温芷歆抱着的黑色长衣：“干嘛光抱着？”

        温芷歆低头看向怀里的衣服——那是奚天走前随手扔给她的。

        她倒是从之前遇袭的经验猜出应该可以当护甲用，但没多久怪物大军就开始袭来，一时紧张，她便把这茬给忘了，只下意识这么抱着。

        奚天挥了挥手唤回她的神志，也没再调侃，只脸上带起笑容，抬两手做了个“披衣服”的动作。

        温芷歆点了点头，忙抖开衣服披在身上，顺手还把兜帽也给戴上了。

        见她乖乖做好了防护，奚天满意地点点头，最后留下一句无声的“小心。”，便转过头看向了被火光遮挡住的遥远天边，片刻后整个人影消失不见。

        第二波怪物来袭了。

        想着，温芷歆非但没后退，反而还又上前了一步。

        接下来的两波怪物肯定不会像第一波那样好对付。

        虽然火攻很便利，但毕竟幻境制作者一直在头顶盯着他们，只要他不傻，接下来的怪物潮中肯定会多出大量拥有火抗，甚至是带有灭火能力的怪物。

        就看奚天能不能及时解决掉它们了。

        扫一眼右上角才将将过去三分之一的倒计时，无神论者温芷歆，生平第一次思考起向哪位神佛祈祷才能让时间过得快一些。

        身后忽然有脚步声传来。

        温芷歆立马转头，望向那突然从角落走出的人。

        莫明没走出多远便停下了脚步，低垂着头，双手不停相互摩擦，似乎是很艰难才开口：“那个，有个问题我一直很、很想问，温小姐……您，难道就没有察觉吗？”

        “察觉什么？”难得看不出他的意图，温芷歆有些疑惑。

        中年男人在原地踱了几步，仍旧不停摩擦着双手：“像我们这样天生弱小的物种，对天敌的气息是很敏感的。虽然是幻境，但可能奚天先生……他记忆非常深刻，所以其实我在这山洞里感受到了——”

        “闭嘴。”

        意识到这话中的含义，温芷歆毫不犹豫地开口截断了他。

        对上男人惊讶抬头看来的目光，女孩移开视线，咬了下嘴唇，仍旧执拗地说着：“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别说，也别让他知道。”

        她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即使不像莫明这样有着灵敏的感官，她也在奚天说出这里是他家的下一刻便察觉到了异常。

        “其鸟多鴖，其状如翠而赤喙，可以御火。”

        这是第一天晚上，她回去从《山海经》里翻找出来，并死死背住的一句话。

        正因为这句话，她才会在看到奚天收集干草的时候，第一时间猜到他要用擅长的火攻，是怕火焰波及到山洞里的他们，才把干草都清理出去。

        同样也是从这句话里，她察觉到了异常。

        鴖是一种样貌类似翠鸟的妖怪，即使不像翠鸟那样生活在水边的灌木上，至少也应该是住在树木多的地方或者开阔的地方。

        毕竟他们擅长火焰法术，怎么可能选择非常容易失火，还很难散去烟气的洞穴居住呢？

        奚天的身份是沼弋认证过的，那么问题就在他的同住者，也是抚养人的爷爷身上了。

        他真的和奚天是同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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