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扭伤

接到电话，封顾城第一时间赶往学校，他到达两个人定位重合的区域，却只看到几栋破旧的矮房，和一片精心打理过的花圃。

        “叶小凡？”封顾城急促不安，“你在哪？”

        破旧的砖瓦房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这儿呢。”

        夜色已至，封顾城顺着声音的方向走，丝毫不顾及狭窄的空间和肮脏的环境，“你怎么样，受伤了？”

        叶凡靠着墙根，按住脚踝蹲坐在地上，光线极暗，识别不清表情。

        “除了疼点，没事。”

        “我看看。”封顾城伸手去碰。

        叶凡下意识用手避开，“你先扶我出去，这儿实在太臭了。”

        封顾城勾住叶凡的肩膀，慢慢往上拉。

        但脚踝受损的程度，比想象中还要严重，虽然叶凡很努力强忍疼痛，但仍旧折磨得他寸步难行。

        封顾城没再犹豫，他托住叶凡的后背，另一只手腰弯去勾他小腿。

        叶凡挣扎两下，受伤的左脚却不敢动弹，“你干嘛！”

        “我抱你。”

        “你别搞我，我不想出名。”叶凡拼命晃动身体，妄想从对方怀里脱出，“到时候全世界都知道，我在泥坑里摔了一跤，还被人抱到了校门口。”

        “还有，我很重，你抱不动。”

        封顾城直起身，叶凡以为他决定放弃时，对方脱下西装盖在他头上，再次以相同的方法把他抱起。

        虽然这种行为和掩耳盗铃没两样，但已经是最好的选择。而且，西装上清淡香味，刚好能遮一遮发臭潮湿的泥土。

        叶凡没好意思去勾封顾城的脖子，他双手搭在胸前，为了保证安全，身体还是不自觉往男人怀里蹭。

        封顾城的步子很轻，像是担心速度太快，会颠簸到他受伤的脚。

        “这么轻，还敢说沉？”封顾城的声音顺着耳根传来，“两个你也能抱动。”

        现在有求于人，叶凡没好意思顶嘴，但气势上也没服软，“有时间说风凉话还不如快点，就你这速度，我得什么时候才能到校门……”

        叶凡听到了车门打开的声响，他被抱入另一个空间，身下是柔软皮面沙发的质感，叶凡掀开衣服，原来封顾城把车开进了学校內。

        怪不得来得这么快。

        叶凡又摸了摸座椅，这车明显不便宜，看来跟着他爸那几年，真没少挣。

        封顾城也跟着做坐进车后排，并按开了头顶的内灯。

        “你不开车吗？”

        封顾城的表情极其烦躁，根本不理他的话茬。只是托起他的小腿，直接将带着泥土的鞋面垫在他熨烫平整，且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西装裤上。

        “你干嘛，你别，我、哎、疼，你……”

        叶凡的语无伦次影想不到封顾城的麻利动作，疼痛难忍的他除了嘴上挣扎，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叶凡穿着双白色板鞋，对方干脆利落解开鞋带，轻轻帮他脱下，按住叶凡的脚踝顺着一定方向扭动。

        封顾城掌心的温度顺着脚底传来。

        叶凡僵在原地，天灵盖冒烟，只庆幸自己还算注意卫生也没脚气。

        而对面的封顾城除了严肃，根本察觉不出任何异常，“脱臼了。”

        “啊？”

        好丢人，为什么扭个脚还能脱臼？

        封顾城把脚放回原处，来到驾驶座上发动汽车。

        车在路上行驶了几分钟，叶凡说：“那个，要不你先送我回家？”

        “先去医院。”

        “哦。”也是，脱臼了怎么也得治。

        车停在最近的一家公立医院，这次叶凡学乖了，自觉用西装盖住脑袋，直截了当让他抱。

        过了正常门诊时间，晚间医院只能挂急诊。

        急诊科的大夫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晚上拍片的人很少，确认脱臼部位以后，大夫现场给叶凡进行了正骨复原，并开了些涂抹的药剂加快恢复。

        封顾城去取药，叶凡则坐在隔壁病房等。

        房间里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值班姐姐，在等待的几分钟时间里，这姐姐看了叶凡不下十次，他实在忍不了，干脆道：“护士姐姐，您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

        您大晚上这么来回看我，真让人发毛。

        “你和你男朋友好般配啊。”护士姐姐眼仁放光，“他对你真的好好啊，那个眼神从来到走，就只瞅着你。”

        姐姐，您的眼神也在我身上没移开过。

        推门而入的封顾城终结了无聊的话题，他来到护士身边，彬彬有礼，“我想和他单独呆一会儿，可以么？”

        “好的，没问题。”护士一副我都懂的样子，自觉起身关门，临走前还不忘留下一句，“放心，我给你们守着门，绝对安全。”

        本来叶凡没当回事，但此刻的封顾城却不断向他靠近，他突然逛了，“你干嘛？”

        耍流氓也得分场合吧。

        封顾城好像还很生气，他打开塑料袋，掏出消毒湿巾擦干净手，又抽出一张新的，对着叶凡的脸就怼。

        叶凡虽然脚负重伤，但手脸健全，他一把推开，“你干嘛！”

        封顾城按住他挣扎的胳膊，直接往他鼻尖和下巴处点，叶凡适应了一会儿，好像是在帮他擦土？

        他说句话解释一下会死吗？

        而且，他怎么现在才擦？岂不是医生和护士姐姐都知道他是摔了个脸朝地，还把脚扭脱臼了？

        “你去那干什么？”封顾城的语气，像是责备质问，也像关切疼惜。

        但叶凡并不愿意承认，他是在见义勇为之后，自己不小心没看到路，才搞成了这样。

        “我就是见义勇为啊。”

        “见义勇为？”

        “是啊，像我们这种三好青年，爱国爱家爱学校，助人为乐不行吗？”

        “下次有事，给我打电话。”

        叶凡倒是有点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觉得我不行吗？”

        他才不是不行，他就是被不小心绊了一跤而已。

        “你不是包了我么？这种事，我来做。”

        叶凡的气瞬间削减，他绷住窃喜的嘴角，“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叶凡这边正美，封顾城那边已经打开了药膏的包装。

        “你又干嘛？”

        “涂药。”根据医生的叮嘱，药需要早晚各涂一次。

        “不用，我自己回家弄。”

        “你回家会忘。”封顾城对他了如指掌，“或者，今晚和我回春江夜住。”

        春江夜是叶凡在海边的那栋房子。

        “不用。”他今晚再不回家，他妈会联合全家人，连他二舅姥爷的狗都不放过，给他开□□会。

        叶凡左脚搭在垫着无菌垫的床上，他皮肤发白，脚面上的血管脉络清晰可见。

        封顾城认真读完说明书，洗干净手坐在他旁边，挤出少许乳白色的药膏，置于手心按压捂热。

        叶凡双手向后撑在病床上，视线顺着封顾城的动作来回摆动，最后停在他还挂着水珠的手掌上。

        封顾城张开手，掌心微微蜷缩，对着叶凡的脚踝小心翼翼捂上去，对方的指尖是凉的，但掌心很热，带着些药膏的苦涩味道。

        而后，他在肿胀处轻缓按揉，试图促进药膏的吸收。

        对方的行为总给叶凡一种错觉，这个人不仅不嫌弃，甚至十分疼惜。

        叶凡绷紧的拇指下意识并拢蜷缩，明明就只是普通的涂药动作，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特触感。草药的味道顺着鼻腔往里灌，搭载着血红细胞，和氧气一并往心房蔓延，扑通扑通的。

        可他们只是倚靠金钱的利益关系，真的需要这么亲力亲为吗？

        叶凡越想就越不明白，越不明白心思就越乱，他攥住掌心，干脆不看，“还没完吗？很晚了，我好困。”

        封顾城收回手，擦干净掌心残留的药膏，用绷带帮他缠上脚踝，促进药物的吸收。

        缠裹完毕，封顾城提起叶凡的鞋，把鞋带撑开，保持放松的状态，帮他穿好后，再次抱了起来。

        叶凡被安置到车后座，路上他一句话没说，直到车停在家门口，叶凡意识到，他怎么知道我家在哪？

        也对，作为他家公司的前员工，知道也不奇怪。

        叶凡顺着他爸妈的卧室窗户看，这个点他们应该早睡了，叶凡拉开车门，“我自己进去就行。”

        如果再被封顾城抱回家，他妈不疯他也得疯。

        刚才在医院，医生帮他正好骨后，叶凡的脚就恢复不少，再加上药膏的作用，他现在完全可以独立行走。

        叶凡迈步往家走，他头都不敢转，摆了摆手，“不快回家吧，别跟过来。”

        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叶凡稍微放心下来，他掏出钥匙开门，却和扒在玻璃窗的亲妈对了个正着。

        “妈你看什么呢？”叶凡差点吓出心脏病。

        “外面站着个人，妈咋看着有点眼熟。”

        “有什么好看的。”叶凡双腿发软，往回拽他妈，“肯定是隔壁邻居之类的。”

        “隔壁邻居大晚上站咱家门口干啥？”

        “那你大晚上不睡觉，在窗口瞅什么？”

        “我这不是看你还不回来，不放心等你嘛。”

        “我今天放学不小心扭脚，去了趟医院。”

        亲妈的眼神终于落到了叶凡脚上，“哎呦，宝贝儿子怎么样了？严不严重啊？”

        “没事，医生说减少活动，稍微养几天就行。”

        “乖儿子，出真么大的事，你不跟爸妈说，也得和你老公说啊。”

        他妈说话向来出其不意，这个称呼总会让叶凡心里乱七八糟的，“不需要。”

        亲妈把他拉到沙发边，“小凡，我知道你们之间有误会，但这婚都结了，该联系迟早也是要联系的啊。”

        叶凡冷着脸，“没误会。”

        “那孩子顾及你的想法，怕你不能接受，一直不让我们催你，但你们也不能一直这样啊。”亲妈写下一串号码塞给叶凡，“就算不想见人，至少发个消息问候。”

        回到卧室，叶凡坐在床边，展开手心的白色便签纸。

        叶凡捏住纸张边缘，而后把纸揉成团。大骗子，谁要跟你联系。

        他攥着纸团，正要丢出去的瞬间，手机响起。

        顺着无线电波，传来男人的低沉声音，“回房间了么？”

        “嗯，刚回去。”

        “怎么这么久？”

        “刚和我妈聊了会儿。”

        “聊什么？”

        “聊那个人。”

        “聊他什么？”

        “我妈让我联系他，可我凭什么要我主动？”

        封顾城的声音在安静空间里消失了几秒，而后缓缓道：“你想他主动联系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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