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毒物祸，擒苍蟒

城主府内，一行人沿着曲径走了许久，走到一栋由树荫完全遮掩的石室前，止了步。

        “殿下！”守在石室外的第四军将士见到平添，行了礼，随即打开室门。

        石室内异常阴冷，墙壁上每隔两步便燃着一盏油灯，将室内映得灯火通明。

        两位太医正站在一方石台前，交相讨论着什么，见到平添，急忙前来拜见。“殿下。”

        “如何？”

        “城主与那百名村民死状相同，但死因……似并非中毒。”

        莫天邪此时已站在石台旁，无双随在他身后，从腰间解下一绣着五彩祥云图案的布包，平铺于台上。

        而平添远远见到石台上有尸身，却不敢细看，移开视线再没有靠近一步。

        “银针。”莫天邪看着尸体，声音微凉。

        一支银针递予他手边。

        他接过，垂身靠近，一双眼似在尸体上寻着什么，下一瞬，银针刺入尸身左胸。

        “公子不必试了，本官用银针试过，并非中毒之象。”刘太医上前几步，道。

        莫天邪似并未听到，“刀。”

        他指尖捏着一把细窄的刀，轻落在尸体上，划动。

        平添心中的恐惧逐渐被好奇战胜，脚下不由缓缓靠近。

        走近了，只见眼前的尸体煞白煞白，如骷髅般毫无形色，肌肤皱巴巴如揉皱了的纸略裹着骨头，似没了血肉，支撑不住摊落在石台上，早已看不出死者生前模样。

        此一幕如重拳砸在心头，心间颤啊颤地，她下意识压下惊颤，没有出声，只有袖中手掌逐渐成拳，紧了愈紧。

        眼看着刀刃划破死者皮肤，留下一道细细的口子，许久，却并未有血液流出。

        里面竟真的空落落……

        此时，无双拿出一枚瓷瓶递给莫天邪，他接过，将那粉末倒在那划痕周围。

        突然，只见石板上的尸体忽地劈里啪啦抖动起来，耳边是尸体内骨头碰撞的声音……

        众人惊叫一声，慌乱后退。

        接着，便见划痕四周的皮肤迅速拱起，从中探出一个黑色物体，忽地，尸体一个翻动，一条黑色物什从中跃出。

        “黑蛇！”刘太医惊叫。

        那黑蛇跃上空，却并未落地，竟调转方向，朝说话声袭去。

        “小心！”

        平添一个跃身，挡在刘太医身前，手已摸上腰间短刀。

        却没想那黑蛇速度极快，利刃未出鞘，黑鳞便泛着寒光朝她逼迫而来。

        “殿下！”身后，是白诃和红香的惊叫声，接着便是朝她来的脚步声。

        一道身形忽地挡在她面前，乌发轻拂过她脸，青木的淡香误入鼻尖。

        接着，只听一道瘆人的厉声尖叫在石室内响起，那黑蛇在空中扭成一个异人的弧度，重重落地。

        “殿下，你没事吧？”白诃已来到她身边，面色煞白的看着她。

        平添屏住的一口气缓缓舒出，心中虽后怕，却强装镇定地对他摇了摇头。

        莫天邪回身看她，将她的伪装一眼看破，视线落在她右手间，见短刀利刃已出，银光乍现。

        “刀不错。动作再慢些，再锋利也用不上了。”他淡笑着睨了她一眼，眸中却并无笑意，回身走向黑蛇。

        平添心中的惊颤，因他的一袭讽刺一瞬消散。

        她走过去，见那黑蛇模样的毒物通体黑油发亮，身上鳞甲细细密密，在头部竖着两根短小的黑角。

        而它身上，正悄然立着一排银针，根根没入。

        平添的视线不由落在蹲身在黑蛇旁的男子身上，眼中疑色又深了一层。

        方才那黑蛇速度极快，他瞬身便来到她面前，且将银针极准的射入蛇身，看那银针入体的深度，劲力不容小觑。

        莫天邪正用一把镊子将那蛇夹起，放入一方黑木匣子中。

        忽然，只听外面吵闹声一片。

        不一会儿，门外将士便进来禀报，“殿下，复城主妻女在外求见。”

        “让她们进来。”

        还未见人，便听哭哭啼啼的妇人哭闹声传入石室。

        接着，两位身穿孝服的女人走入，越过平添径直走向身后石台，随之尖叫声起，肆意磨损着众人耳。

        “这……这，这是……老爷！老爷啊！你怎会成了如此模样？！”

        平添蹙眉听着身后的啼哭声，不一会儿，那妇人便被身后年轻女子搀扶着走到平添身前，微微参了参身子。

        “公主，我家老爷的尸身为何会成如此模样，明明送来时……还好好的，这些庸医，到底对我家老爷做了什么？！”

        “城主夫人真是好教养，见到我家公主既不行礼，现下又胆敢羞辱朝廷官员！”红香站在平添身侧，上前一步厉声道。

        那妇人的哭泣声随之又高涨几分。

        她身旁的年轻女子上前一步，对着平添拜了拜，跪身行礼，“臣女复清，拜见公主。家母一时悲伤过度，还望公主见谅。”

        “红香。”平添看向她，语气里颇有些指责的意味。红香听了，只好默默退回去。

        那妇人见平添训斥了随侍丫头，挺了挺胸脯、趾高气昂地正要继续发作，又听。

        “城主夫人伤心，本宫理解。但，伤心过后，难道不该向两位太医道歉？”

        复夫人以为此事算是过去了，谁承想，公主竟如此这般不放过。白了脸，便拧着身子几步上前，“公主，臣妇一时伤心，言语冲撞了公主，还望……”

        “本宫说了，你失去夫君难免伤心，现心情平复，该向两位太医道歉。”她声音不重，言语间却威严十足。

        莫天邪立旁侧，饶有趣味的看着眼前一幕。

        这位长公主，入了河川先是因那家仆言语冲撞兰静王，在街上不顾身份大闹一番，现在又因这老妇对太医不敬，作起了公主做派。

        原来她，护短。

        复清站在妇人身后，轻晃了晃她衣袖，“母亲……”

        终是不情愿的，复夫人朝着两位发须花白的太医拜了拜，“……两位太医，臣妇言语冲撞，还望见谅。”

        平添这才缓了面容，看向身侧一直看好戏的莫天邪，提醒道：“莫公子？”

        无双将装着黑蛇的黑木匣子打开，莫天邪道：“此物，便是致百名村民和城主丧命的祸首。”

        刘太医走近了，细看，“这黑蛇……”

        “并非黑蛇。”莫天邪打断道，“乃是古书上记载的吞噬人体的极毒之物——擒苍蟒。”

        “若是蟒，为何只有蛇般大小……”

        “擒苍莽，初时原身极小，不易发现。入人身，先释放毒液，将人体毒死，人死时面色青黑，状若中毒。之后在人体内，吞食五脏，直至将尸体变成一具空壳。”

        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满室皆静。

        “且，擒苍莽繁殖能力极强，成长迅速，善寻猎物。”他看向平添，意有所指。

        平添因他的话猛地心惊，询问白诃，“那百名村民尸首葬于何处？”

        “半月前皆已入土，位于河川城三公里外的山脚下。”

        白诃见平添面色愈加难看，突然明了，躬身急道：“属下，这就命人前去查看尸身。”

        “慢。”平添拦住他，“若如莫公子所说，那百名尸身入腹，此时已难以对付。”

        她看向复清，“那坟地附近可有村子？”

        复清回话，“殿下，父亲当时特意挑了偏远的衡山掩埋尸身，但据民女所知，那山上每日有猎户打猎，山脚下还有一桩三十多户人家的村子。”

        平添随即沉了心，看向白诃，“即刻集军。”

        “是。”白诃举剑躬身，转身离开。

        又对两位年迈的太医道：“还望两位太医查阅医书古籍，尽快找到相克之法，为河川百姓出一份力。”

        “臣，遵旨。”

        “红香。”平添看向身侧，“你随两位太医去药房，全力配合。”

        “是。”

        不一会儿，门外白诃来报。“殿下，第四军和城中将士皆已在门外候着。”

        室外，众人整齐列队于台下，看到平添走出，抱拳行军礼，“殿下！”

        “接下来我的话，众位都听清楚了。”

        她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郑重道：“经查明，百名村民与城主皆丧命于一种毒物——擒苍莽。此蟒毒性极强，同飞蛇般可跃三丈高，善攻击，若此蟒入体，便会被其吞噬五脏。”

        众将士闻言皆面露惧色，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唯有第四军依旧挺拔着脊背，面上丝毫无惧。

        “此话告知众位，是为让你们心中早有设防。若遇到此蟒，可镇静心神早做决断。”

        她眉目间透着冷冽，警示道：“并不是为了让你们露出此种慌乱神情，扰乱军心。”

        河川将士听此，神色皆是一滞。

        平添知道，她不该将真相如此不假一词的告知众人，这些将士见惯了血腥，不怕战场上肉搏厮杀，却对这种未知的劲敌最为胆怯。

        她缓和了神色，继续道：“身为将士，我们的敌人不仅是他国士兵，战场也不仅仅只在两国交界。为百姓所战，何处都是战场！你们的使命，是为护兰国子民！”

        此话一出，众人面色皆有所缓和，胸中愤愤，势气高涨。

        “是！”众将士齐声喝道。

        她随即下令，看向韩大，“韩大，你是河川人熟悉地形，命你立刻带人去衡山，将附近村民迁入城内。要快。”

        “副城主，即刻为迁入的村民安排住处，若房间不够，可将城主府也安排出去。”

        “殿下，其他都好说，本官家中也可腾出些空房来。可这城主府……”何德神色犹豫几分，拱手道：“府中是公主殿下住的地方，公主金贵，怎能与百姓同住？”

        那位城主夫人此时也插话道：“是啊，公主，城主府历来是像您这种身份尊贵的人住的地方，怎能让平民百姓住进来？那岂不是玷污了……”

        平添抬眸看向那妇人，那妇人对上她目光的一瞬，身子猛地一僵，垂头不再言语。

        “此事就这样定了，一切以百姓为要。”

        “是！”何德拱手道。

        莫天邪出了石室，便站在不远处的青松树下，双臂懒懒环在胸前，眼神意味不明地望着石阶上的女子，以旁观者的姿态将一切收入眼中。

        反应迅速，行事果决，条条件件皆是深思熟虑后的最佳解决之道。

        一介女子，却能镇定人心。

        此行，没有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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