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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归葬嵩山坳


三辆车一起向嵩山驶去。

        路上的风景我一眼也看不到心里,只希望这一刻能飞回嵩山,飞到家里面。这一路真是煎熬。我一着急,大家都着急了,麻杆在最前面带着路直接超速行驶,吴夏在中间跟着也不遑多让,越野车的油门都快踩到油箱里了。天心门派来的人在最后跟着,也是紧紧跟着,生怕把他们甩掉,回去受到责罚。

        三辆车一路飞驰,除了上厕所,连饭都没吃,马不停蹄地向嵩山赶去。

        傍晚时分,三辆车已到了村口了。只见村口一大队人在等候着,临近了,我看清了,为首的两人,我爸和我们王家的族长我六爷王承山,六爷也是我们村子的村支书。两人身后是我妈和我叔伯兄弟们,再后面是我们王家族人。我被感动了。我对我们王家了解的太少了,这么多年也疏远了族人们。临到大事,他们和我流着一样的鲜血,他们才是我永远的后盾与寄托!

        我爷爷弟兄六人,现在只剩六爷一人了。我一下车我六爷和我爸就拉住我的手了。我只感觉一阵的温暖有力。

        我忍不住给大家跪了下来,郑重地磕了三个头。这头里面,满含我的歉意和感情。麻杆他们也随我跪下磕头。六爷和大家伙赶紧搀起我们,六爷道:“都是自家人,不要这么多礼数,玄儿!”

        六爷说完赶紧招呼我的堂兄和族人帮忙,先把师父的遗体抬进了王家祠堂。

        我让我妈先带陶陶她们回了家里,我和麻杆先去祠堂安置师父的遗体。当我妈看见五位美女时,愣了,疑惑地看着我。把我都看毛楞了,我一时也解释不清楚,就先逃往了祠堂。

        祠堂里连棺材都摆放了,就等师父的遗体装殓了。几位堂兄抬着遗体等在祠堂外,六爷先带我进祠堂给王家先祖牌位上了香,磕了头。六爷在一旁庄重地喊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今有王家第二十四代后人王玄承古礼,为师治丧。借用王家祠堂。还请列祖列宗,看在后人王玄尊师重道的份上,原谅王玄的唐突之为。王玄现在烧三份黄纸告知祖先,如有感应,还请列祖列宗明示,纸能点着,列祖列宗同意,遗体入棺,祠堂暂存七天。纸点不着,列祖列宗不同意,遗体另寻他处存放。王玄,点纸。”

        六爷的话音一落,旁边我四伯递给我三份叠好的黄纸,和一盒火柴。我心里发虚,不知道列祖列宗同意吗?

        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发生在王家祠堂里。自王家在大王村落户繁衍,王家祠堂里就没有停放过外姓人的棺材。这在很多家族里,都是不被允许的。

        今天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我额头都渗出汗了,手也在抖。我划了第一根火柴,点着了黄纸的边角。本来只是一角在着,忽然火头一冲,三份黄纸全部烧着了,片刻间三份黄纸化为了灰烬。

        六爷和几位族里的老人都是松了一口气,脸上都露出笑容。祖宗们已经同意了。我也是长出一口气,忙给祖宗们不听的磕头。连我爸都在旁边擦了擦额头的汗,看来刚才祠堂里站着的人都在紧张。

        六爷对门外的人喊了一声,“进。”我几位堂兄才把师父的遗体抬进来,打开师父身上裹着的白布,把师父轻放进棺材内。

        自今晚始,我要在祠堂为师父守灵七天。七天后把师父火化,埋葬在三清庙院里的枣树下,这是师父的遗愿。

        一切安排好后,六爷让我先回家吃饭,饭后再来守灵。这里先有几位堂兄看守者。今晚他们还要过来和我爸还有我商量怎么给师父办葬礼的事宜。我和麻杆听了六爷的话,先和我爸回家了。

        我刚进门,就听见正厅里,叽叽喳喳的吵闹声。这回够我妈忙得了。没想到我们仨进门后一看,我妈正坐在沙发上嗑瓜子呢。那几位出出进进的正忙活着呢。有人收拾东西,有人做饭。

        我直愣愣地看着我妈,我妈看看我,委屈道:“我要给她们安排收拾,她们非不让,非得让我坐着,我实在拗不过,只得在这坐着了。”我妈把我拉过去又故意压低嗓子对我道:“你到底做什么妖呢,领回来这么多人……”我无奈地笑了笑,坐在我妈旁边,把事情简单地给他俩说了一遍。

        我爸会心一笑,我妈还是有些疑惑,麻杆做到我妈旁边道:“妈,你就全当她们是你儿媳妇就好了,别惯着她们,有啥活尽管让她们去干就行了。”我妈又直愣愣地看着麻杆道:“乖,你可别吓我啊。这让派出所知道,还了得啊。再说了,村里面咋说你妈啊。”我仨都被我妈逗乐了。这个时候笑实在不合时宜。但我实在憋不住了,只得站起来,看看那几位在忙什么呢。

        陶陶和吴夏在比厨艺呢。周春,郑秋和王冬在收拾东西呢。看样子,她们是要安家啊。

        这件事回头再说吧。师父的事现在最重要了。我们仨吃完饭直接就回了祠堂,家里的事,由她们自己料理吧。

        我和我爸,麻杆刚进祠堂不久,六爷带着几位族里的老上司和几位村委会成员走了进来。我们忙起身迎接老几位。大家在祠堂里坐定后,六爷道:“玄儿,你的具体情况,你爸都和我们说了,不过你师父就你这一位徒弟,所以你师父的事要以你为主,你有什么想法今天就直接说出来。我们好为你做主安排事宜。”

        听到这里,我忙起身给大家作了一圈揖,感谢爷爷们和伯父叔父们操心了。大家一起说都是自家爷们,不要那么客气了,有话就直说。听完大家的话。我看了看麻杆道:“师父就我这一个徒弟,我想风风光光的给师父下葬。就是我们没有经历过,不知道事情怎么办。还请爷爷,伯父叔父们指点。”

        六爷先道:“那好,玄儿,你既然这么说了,我们就按村里上等丧事办理。每天开二十桌酒席,款待宾客和帮忙的,双头高身纸马,全套纸扎贡品。外搭灵棚,五天大戏。你看怎么样,玄儿。”

        我一脸懵地看着我爸,只见我爸点了点头,我也跟着点了点头。我忙问六爷道:“大概需要多少钱?”六爷看了看旁边一位老者,这位我堂爷爷道:“玄儿,全套下来,大概需要十万快左右。”十万快,我还是有的。我当即掏出一张卡。这还是张门主给的呢,二十万,我和麻杆各分了十万。麻杆的花的怎么样我不知道,我的这张还没动呢。去庆市花的都是以前陶门主给的费用。

        我把卡递给了六爷道:“六爷,这卡里有十万,您老看着安排吧,不够让我爸再拿点吧。卡的密码六个零。”六爷没有接卡,看着我微微点了点头,道:“卡给你爸,由你爸管账,所有钱都从他那里支出。”我只好把卡递给了我爸。

        主要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接下来开始安排管事人,办事人了。

        我只有一件事,就是在棺材旁守灵。从今晚开始,一直守到师父发丧。麻杆在我旁边看了看我,小声道:“我陪你。”我看了看他的表情,他也不想回家里凑热闹了。

        夜深了,六爷他们安排完事情就回去了,我把六爷他们送出祠堂。我让我爸也回去了,家里的事只有让他给我妈解释了。祠堂里除了我和麻杆,还有我的两位堂兄,七哥王孝,八哥王慈。六爷让几位堂兄轮流陪我守灵。

        自古以来传统就喜欢家族大,人多。那是我们这个民族经历多少艰难险阻总结出来的经验。报团取暖不是没有道理的。虽然事情多些,但是有事情后,帮手多,分担的人也多。

        夜里无聊,八哥让我讲讲我的经历。我的经历,有什么好讲的。我扫了一眼麻杆,道:“我的没啥讲的,让他讲吧。”这个决定给我接下来带来的痛苦超出了我的想象。

        八哥看了看麻杆,麻杆掏出烟分别给了两位堂兄各一根,也递给我一根,我竟然鬼使神差的接了过来。也许是这一段心里烦,没有头绪,我也点了一根,被呛到了。七哥笑了笑我道:“第一次都这样,要慢慢地小口吸,吸个两三根就好了。”这个建议倒好,从此以后,我再也戒不了烟了。

        有时候也不是不想戒,事情越来越多,想给自己留个唯一的爱好了。特别是浴血奋战后,那一颗烟的宁静让人仿佛成仙了道一样。

        四个人云雾缭绕起来。麻杆也不客气,讲开了自己的辉煌历史。我一听,只想打自己的嘴。

        什么经历,全是麻杆上学时和在京城时怎么勾引小姑娘的经历,七哥八哥倒是听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连麻杆出去撒尿都跟着去,光怕少听了一段精彩情节。接下来的五天,任何人想替七哥八哥陪我,俩人都是强烈反对,说什么和我关系铁,想陪我到底,说我也愿意他们留下来。我也不好当众揭穿他们。

        另外我也真的好奇两件事。一是麻杆咋是这样的人,十分的色。二是麻杆怎么能勾引这么多小姑娘。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麻杆哄我妈开心的那两下子,就十分的厉害,更别说小姑娘了,肯定架不住。后来我听完麻杆的经历想透了一件事,就是麻杆说的都是怎么勾引,没有几个上手的。大部分都是些空话。

        几天的空话把我七哥八哥听得入了迷。我实在想不明白,他俩还都结婚了。后来我仔细想想才明白过来,七哥八哥没有谈过恋爱,都是家里面介绍的,聊了不到一个月就结婚的。没有什么浪漫心思,也难怪他们。

        要不是师父生前也爱开玩笑,讲故事,色色的。我早把麻杆打出祠堂了。

        第二天,六爷早早地来了,开始指挥人唰浆贴白纸,扯白幡。那里垒灶台,开火,那里开席接待宾客等等。

        接待宾客,想到这里我就有些心酸。师父生前故交,我知道的本就不多,更兼没有联系方式,所以来的人肯定没有了。我的一些好友又不能通知,可能只有请村子里的人来做桌开席了。到中午真还坐了十几桌,都是族里人来帮忙的。到了下午,纸人纸马,白布挑幡,唢呐队都到了,祠堂外开始热闹了起来,师父的葬礼才像个样子了。起码在我看来像个样子了。

        让我没有想到是,从第三天开始,竟然开始有宾客来,来的人还不少。第一拨来的竟然是太一派长老楚群带着十几号人来了。花圈挽联,带了不少,还上了贡品。虽说有点让我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师父生前就是太一派的长老,虽说退出了,但毕竟有些感情在,人死不结仇。再说了,我手里还有苗老前辈的遗骸呢。离着近,他们要是不来,我还真的考虑考虑遗骸的去向呢。

        接着来的是嵩阳院的李院长亲自带人过来了。李院长给师父亲书了一副挽联:

        挚友驾鹤云游去,

        生者只影断肠来。

        我忙出来迎接李院长。李院长和师父算是至交了,师父有事没事总爱去找李院长喝喝茶,下下棋,聊聊天的。李院长时不时的也来小庙里喝酒侃天的。

        李院长给师父鞠完躬后,拉着我的手直掉眼泪,看着李院长,我仿佛看见了师父一样,不禁悲从中来,终于哭了出来。多少事,是看见旧人而想起旧人旧事,让人止不住怀念过往,更是伤心不止。六爷和我爸劝了李院长和我好一阵,我俩才停止了哭泣。

        我把李院长让到了客席,不让李院长走。李院长看我满脸的悲痛,也明白了我的心意。他也知道,师父近十年可能就他一位能谈心的人了。为了安我的心,李院长带人在客房里坐了下来,六爷和村支书亲自陪着。

        下午,有些附近村子里的受过师父恩惠的人听说师父去世了,葬礼在王家祠堂,也赶来祭奠了,客人也多了起来。六爷带着人迎来送往毫不忙碌。

        第三天,来的人让我有些始料未及了。麻杆的父亲张少阳长老代表天师门率大队来祭奠师父了。我和麻杆忙出外迎接。见到张少阳长老,我才知道,张长老是从天心门赶过来的。他得到消息韩东阳师父先安葬,就先去祭奠韩东阳师父了。又马不停蹄地赶来参加师父的葬礼了。我按俗礼作为死者唯一家属先给来宾磕了三个头。接着把张长老领进祠堂,瞻仰师父的遗容。

        张长老竟然给师父磕了三个头,扶棺大哭了一场。

        此刻我能体会到张少阳长老的心情。‘道门三杰’今天只剩他自己了,多少有些孤悲之感。当年三人多么意气风发,被道教总会称呼为‘道门三杰’。这样的称号,一两百年内都不一定有。那是何等的荣誉。今天三杰只剩其一,孤单中的悲痛,悲痛中的孤单。最是让人心伤。

        六爷和我伯父,还有好几位村委会的干部都来劝解张师父。好一会儿才劝住张师父。老几位把张师父让进了搭在外面的客房里,让张师父休息休息,赶了这么远的路,又连遇两件丧事。人都快脱相了。

        这一天,让我真的感觉世事无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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