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消翠减物华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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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碧青色绘双生并蒂莲的窗纱向外看去,白光被纱上细小的洞眼给密密地筛过一遍,射到室内淡淡光影凝结,仿佛浮在空中的一朵一朵纤弱的白花。
就连我的贴身侍女玉笙,连日来在我身边伺候也是谨小慎微,我觉察到她在刻意地回避一些东西,就是那晚韶王奕析为什么没有来,按理说那时他应该走得不远,而且阿奴的脚程较常人要快很多。玉笙曾经背着我,偷偷地问阿奴究竟怎么回事,但是阿奴想来痴傻,根本就说不清那晚的事情,几次追问无果之后也就渐渐搁下了。
我也不愿过多的纠葛往事,更何况现在说这些已经无用了。
我亲自去探视尚在病榻的绿萝姑姑,当时姑姑血色全无的斜靠在床头,从脖颈处微微敞开的衣襟看去,肩膀缠着雪白的绷带。
我喑哑地问了声安好,却是忍不住清泪数行,自问道:姑姑先是箭伤,后又在冰冷的水中浸泡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会好。
经过那次事后,繁逝中摆放历代公主灵位的祭祀堂,愈加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禁地,不祥之地,以前除了我和绿萝,还有寥寥几位看管烛火的侍女,就人迹罕至。现在,绿萝重伤未愈,除了我,再也没有人敢再踏足一步,堂中也就渐渐荒芜冷寂下来。
我站在堂中,抬头看着那盏足有四百斤中的铁质悬灯,那晚,就在我现在站立的地方,异常惨烈地死过一个人,那个绮娅用过试探我的替身。
玉笙现在连远远地看见祭祀堂的檐角也会心生畏惧,回想那天的事她后怕不已,听与她邻屋的侍女说,隔着一面墙,夜间有时也能清晰地听见玉笙在迷梦中惊恐地说胡话。以她柔弱的性格,是断断担不起一条人命的罪孽。然而于我,却是无所谓,杀一个将我逼上绝境的人,颜卿绝不会下不了手。
身子养得略略复原后,我依然日日在祭祀堂消磨过很多时间,因着无人看管,桁架上的几盏莲花灯已是油尽灯枯,洁净的纯白花盏中蒙了一层灰色的尘垢,我娴熟地将研细的檀香末掺入桐油中,然后将干涸的莲花灯一盏盏地注满。
我面容清素地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默默恳求这里的缔造者嘉瑞,还有历代公主亡灵的原谅,是我,用血腥弄脏了她们在尘世中退守的最后一方净土,我若是有罪孽,那么我的罪孽就在这里。
我翻开繁逝中珍藏的《妙法莲华经》,佛经扉页上漫金莲花祥云纹理,仿佛渐伸渐远地绵延进每一寸尘埃中,去深切体味众生的疾苦。
世尊甚稀有,令我念过去,
无量诸佛法,如今日所闻。
……
我念佛经除赎罪之外,也是为了魇镇在胸臆间心魔。
……
无量亿千万功德不可数,
安住于佛法,以求无上道。
……
就算如此,如何才能修得心无平澜的宁静。
……
咸以诸神通、度十方众生,
名闻普周遍,渐入于涅槃。
……
佛,远在西天净土潜心修习至纯至精的心法,虽然不像无情无欲又高高在上的神,但是他们能给众生的又是什么,是一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宽慰,还是慈悲。
……
世尊慧灯明,我闻授记音,
心欢喜充满,如甘露见灌。
……
我纤瘦苍白的腕间缠绕着一串浅黄色的檀木佛珠,幽香淡雅,衬得肌肤下黛青色的血管更加明显,我比的确以前是瘦多了,一串檀木佛珠在腕上缠了两道,还是松松垮垮的,我垂下素白广袖时就滑落了手臂。
繁逝中有人石破天惊地嘶喊道:“王后自尽了!”就在这个当口,我还未缓过神来,滑下的佛珠就坠落在地上,澄泥金石坚硬,珠串一落地就挣断了牵着的丝线,四溅跳落开去,浅黄色的珠子“骨碌”地滚了一地。
一阵疾风将手中佛经匆匆地翻阅过去,沙沙的声音如同波涛暗涌,像是无数女子飘忽的亡灵在齐声念道:
微妙净法身,具相三十二,
以八十种好、用庄严法身。
天人所戴仰,龙神咸恭敬,
一切众生类,无不宗奉者。
又闻成菩提,唯佛当证知,
我阐大乘教,度脱苦众生。
……
她死了,于我并不意味着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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