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云漠漠烟如织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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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逼仄的帐篷,一阵冷风扑面而来,觉得整个人清透了很多。就这样默然地走了几步,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渐渐地离军队驻扎之地有些远了,踏着簌簌作响的枯藤落叶,石沙铄粒,再面前就是军队日日取水的锦溪,锦溪城名字的由来也是这个。在瞑濛的夜色中,看去水势浩浩汤汤,一空星月的光泽被水波揉碎成点点莹然的碎钻。水不是澄澈见底,走进了也可有郁郁水草柔曼地摇曳水中,岸边一路芜杂地生满了蓬蓬野草,交错凌乱的样子,只有一处是被整理得平坦干净了,那是士卒日常在锦溪的取水处,人为刻意地修剪,再加上日日脚步踩踏,但还是有些草茬强硬地冒出头,像是男子脸上刮不干净胡匝。
“为什么去了那么久?”我揣测着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奕析说道:“盛庸兵营军事演练时主将桁止不慎坠马,据军医诊断是折了腿骨,将有一段日子会行动不便。”
“哦。”我听着有些惊讶,微微抬眼道:“大战在即,主将却阵前受伤?”
“由此一来,对胤朝大为不利。军心摇散,后果不堪设想。”奕析淡淡接口。
“什么胤朝?什么军心?我可不想王爷这般想得深远。”我将一缕吹拂到眼前的发丝又拨回耳后,说道:“别的不论,且看眼下,桁止在这种节骨眼上受伤,未免也太巧了。”
奕析眼神澹澹地看我,“这怎么说?”
我浅笑未答,锦溪的取水处有块光滑的石头,我略略整理衣衫坐下。从轩彰元年到轩彰六年初,慧妃紫嫣与其身后的林氏,用了五年多的时间,终于扳倒了在丰熙一朝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薛氏,并且一手壮大了林氏在朝中的声威。可以毫不避讳的说,林氏表面上的族长是桁止,但是如果光凭桁止的能力,可以做到让林氏在朝中立足已是有点力不从心,更不用说碰到薛氏的一根指头。我在帝都中就看出来,林氏之中真正的裁断者是紫嫣。妹妹为人何其聪明,功高震主的道理她不会不明白,因家族势头过盛而招致君主猜忌和群臣弹劾的事,她也绝不允许发生,况且王氏与薛氏的前车之鉴就放在眼前。
“善藏其锋,才是明哲保身之道。”我说道,“譬如说从前煊赫得不可一世的王氏与薛氏……”说到这里我停顿一下,眼角溢出余光察看他的脸色,毕竟他的生母王太后就是出身王氏,我这般贸然提起,难免有几分冲撞的意思。
但见他神色无异,我继续说道:“林氏是她一手扶植上来的,她定然不希望林氏会步上王氏与薛氏的后尘,而林氏现在内有宠妃,外有骁将,兼以掌控兵权,与薛氏当初的内宠外相是类似的,就更要时时注意,处处留心。”
“我相信表哥桁止,他虽不善于在朝中的尔虞我诈,互相倾轧中斡旋,但是他用兵绝对是一等一的人才,甚至胜过当年的林姨父。与北奴的战事,若是能获得像当年圣祖皇帝那样的大捷,这可是倾国之功,令天下侧目的功劳,不是一个外姓的家族可以经受的,所以林氏现在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藏锋。”
“你就那么笃定?”奕析问道。
“我了解她。”我一手支额,将一切情绪覆盖在手掌的阴影下,“我们做了十多年的姐妹,她,叫了我十多年的姐姐。”
奕析微蹙眉峰,剑眉弯成疏朗的弧度,他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所有的话语反复斟酌之后冲到唇边,还是轻轻地绕到别人身上:“可是,主将阵前受伤,也是大罪。”
我闻言轻轻哂笑,“王爷,紫嫣还有一个九公主的嫂嫂呢。凭她的聪明略加点拨公主一下,皇上若是生气,九公主这边为心疼丈夫哭闹,皇上也不得不服软,不疼妹夫疼妹妹,阵前受伤的事,至多斥责几句也就任由它过去了。”
奕析沉声道:“她当阿九是手中的一张牌吗?”
“王牌。”我似笑非笑地补充,当初紫嫣费尽心机地要将端雩公主收入林氏时,她就已经为林氏的将来做好了万全打算。有端雩公主乃是王太后和先帝所生幼女,当今皇上钟爱的妹妹,地位尊贵非一般公主可比。只要紫嫣紧紧捏住端雩这张王牌,就算林氏将来有什么,皇上顾虑妹妹,太后顾虑女儿,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林氏即可在朝中久保富贵。
这样的好人选,五公主端仪不行,唯独端雩不可。
“你知道吗?父皇本想让阿九嫁入庞氏。”一阵衣袍上重重金线的摩挲声,奕析在我身边坐下,“而不是嫁给林氏。可是阿九是极犟的脾性,她认定了的事就要认到底。”
我想感慨,端雩这辈子都翻不出紫嫣手掌心,但看他的面色不佳,还是将这话咽回喉咙,毕竟他跟端雩是同父同母的嫡亲兄妹,不高兴也是情理之中。
此时一颗碎石子从我们坐的地方滑了下去,轻微“噗通”一声掉进水里,奕析似乎预备站起来,他说道:“一名武将若是腿骨折断过,对日后行军打仗的影响不可忽视。既然这件事中有人为设计的成分,那伤十有八九也是假的,我要立即去盛庸军营看桁止,一探究竟。”
“唉,别去。”我忙不迭拉住他一侧的箭袖,阻止道:“此事心中明了,睁只眼闭只眼即可,你又何必非要去惹她?阿紫的脾气我清楚,她最憎恶的就是有人挡她路,不过我并没有说你斗不过她的意思,只是没必要的麻烦,犯不着惹上身。”
奕析又重新坐了下来,瓮声瓮气地问道:“你担心慧妃会因此对付我?”
我莞尔一笑,说道:“还有一句良言想奉上,不知王爷想不想听?”
我见他应允颔首,正视他说:“现在胤军主将之位暂悬,如果你不想接这种烂摊子,就找个法子赶紧回避了。否则等到芋头砸下来的时候,你别嫌烫手。”
奕析笑而不答,我带着三分怨气道:“你看这里一个个的,古均玩军妓,南霁雪嗜好娈童,身为将领还在军营中带头酗酒,这样不是烂摊子是什么?”
“可是有太多事身不由己。”奕析笑得带出几分疏狂不羁,“那么你觉得这样开战,胤朝有几分胜算?”
“我不知道,也不想说这个。”我坐得久了,身下石头上的凉意慢慢地渗透上来。
“那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逃出北奴?”奕析换了个话题道。
我思量一下还是将我假死的事说了,他静默地听完,低头看水时,深澈的眼底映着碎钻般细微的光芒,一缕头发拂过挺秀的鼻尖,他轻叹道:“其实我很后悔,也很自责,如果知道那天后来发生的事情……以及你受的苦,当时无任你怎么说我都会带走你的。”
我闭着眼深吸口气让自己平静,那晚充满血腥的截杀,在繁逝中我折辱尊严地苦苦求绮娅放过我的孩子,注定会成为我此生最阴晦,最不愿触碰的记忆。
“过去了……”我梦呓一般地说着,手忍不住颤抖着想覆上小腹,那里到现在还是隐隐作痛,我克制心中激荡的情绪,朝他绽开笑意说道:“你知道的,除非你用强,否则我绝不肯自愿离开北奴。”
听见“噼噼啪啪”的一阵声音,一些石子被踢了下锦溪,浅银光泽的涟漪圈圈地荡漾开,其间若有幽邈的声音传来,“我就是太由着你,你愿意怎样就怎样,从不想勉强你去做什么。”
他凝视着我一时的失神,“那你以后打算去哪里?”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什么身份都没有了。”我有些黯淡地说道,我于北奴,孑然而来,孑然而去,我既然是一个已死之人,胤朝是回不去了,历历往事恍如附在心镜上的尘埃,在这样蒙尘的黯淡中似乎生出一线光亮,“这样倒也是一身轻松,王爷不是说了吗,九域之中,不仅仅是胤朝与北奴的天下,我终归还是有自己的去处。”
“那个经常来店铺的怪人是你安排的吧?”我问道,“其实那天在浣衣溪你就已经认出我了。”
奕析点头,“你跑过去捡那件衣服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但是当时你看见我就跑了,我知道你不想见面,我也就没有贸然上去相认。”
此处远离营地,一个个帐篷间燃烧的篝火朦朦胧胧,像是要睡着般。这里风过之处,黑魆魆的树丛野草瑟瑟,唯有星月沉落在一匹锦缎般的水上,清泠的幽光点点。
久违的宁静却不能让我感觉心境的宁和,随手想扯起一根漫生在手边的草叶,奕析却是迅疾地夺过我的手,说道:“小心,这里的草都长了锯齿,手碰上去很容易割破。”
我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关心,平静要将手从他手心缩回来,腕上一道深褐色的伤疤就猝不及防地暴露出来。
“是割腕时留下的?”奕析看着它问道,“痛不痛?”那样的神色含着一丝悲恸,像是在疼惜我在北奴所受的磨难,令人心折。
“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倔强地别过脸去不看他,语气淡淡地说道。
他看了一眼兵营,目光中似有落寞流露,“夜深了,我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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