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十二月没有大型考试，一月份也有将近半个月不用为期末考试操心，于是高一年级又过了一阵忙里偷闲的日子。

        六班的各科老师都没换，还是原来那批人。调皮捣蛋的学生还是每个班都有，认真学习的同时也能不失乐趣。不过较之前而言，现如今的六班要安静多了，大部分人都是依靠真才实学考进这个班的。

        班长依然是叶诚，他对于纪律的管理非常严格，尤其是他周围的这块位置，基本上都没什么人敢出声说话。汪明悦有几次憋不住传了几张小纸条，也被他以打扰课堂秩序的理由制止了，为此她很不满。

        偶尔斗两句嘴也成了他们的日常。但汪明悦生下来口才就比较好，总能把叶诚堵得哑口无言，所以大多时候叶诚是不愿意理会她的。

        江溆言分班之后依然参加了班干部的竞选，又顺理成章占了个副班长的位置。

        元旦晚会原本是往年的惯例，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晚上狂欢，之后迎来三天假期。但鉴于中秋学校给出了举办活动的机会，今年的元旦晚会取消。

        听说学校不允许举行晚会，江溆言是相当的不服气，本来副班长平时能做的事就少，他一直找不出什么时机来表现自己，诸如这样的活动是最好的机会，学校还不让办。

        周三的班会课，江朗文在宣布完学校的规定之后离开了教室，留下一个班愤懑不平的学生。

        “我觉得我能争取一下。”江溆言不满地撅起嘴，单手撑着下巴，那副模样好看又好笑。

        “争取什么？”左希正低头做题，被他没来由的一句话打断了思路。

        “元旦晚会啊。”江溆言脸上的表情多样，是遗憾的，却也是积极的，“肯定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但我身份特殊，所以只能让我来当他们的救世主。”

        “……枪打出头鸟。”

        “我不怕被打，班上这么多鸟，不行就多叫几只。”

        前头的汪明悦听到他的话，立马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回过头，“我丢，去啊去啊，整个年级这么多人，谁不想开晚会？凭什么往年都开就我们这一届不开啊？再说了，中秋晚会那是占用了假期时间，学校自愿补偿我们的，也不是我们主动去要的啊。”

        “你能安静点吗？”叶诚被身旁人的振振有词吵得头疼，拧了拧眉。

        “我商量正事呢。”汪明悦拿大拇指头指了指自己，“你这话说得正好，我问你，你想参加晚会吗？”

        “我不想。”叶诚故意堵她。

        其实哪有人是真的不想，几个月的忙碌中难得有一次放松自己的机会，哪有人愿意错过。

        表面上让人肃然起敬的班长，在中秋晚会上一样愿意为了班级的氛围揽下念稿的活，一样能融入到一个大集体当中去，和大家打成一片。

        “拉倒吧你，缺你一个吗？你不想还多的是人想呢。”汪明悦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斜眼看着他。

        叶诚不理她，回过头一派语重心长的样子对江溆言说，“其一，现在是课堂时间，有什么事情下课聊，我不阻止你们。但是在课上，我是班长，我需要履行自己的职责。我希望你听完我的劝告之后，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其二，你们说话我在听。我不否认，中秋那次你操办得很好，但学校有学校的规定。如果日后满学校都在传，素质班的学生，高一物理组组长的儿子吵着闹着要开元旦晚会，你觉得说得过去吗？换而言之，你愿意丢这个人吗？就算你愿意，你不打算为江老师想想吗？他又颜面何存？”

        他的一番话言之成理，多数时候他更愿意拿道理说服一个人，而不是自身与生俱来的威严。

        “你说话怎么越来越有我爸那味了，比我都像……”江溆言说着，感觉自己这话不太合适，赶紧打断掉，“行行行，你说得对。我哪那么大本事，就随口一说，当笑话听就行。再说啊，我脸皮还没厚到能丢这么大的人。”

        其实他知道学校的管理严格，也没想掀起多大的浪。正是因为自己的身份特殊，很多事情做之前都要再三考虑后果。

        也不知道是受谁的影响，平时嘴上开玩笑开惯了，碰到什么事都想来两句。

        “那安静。”叶诚松了一口气，顺便把汪明悦的头也掰了回来，“你也是。”

        对于这事汪明悦没多大的想法，只是刚刚听到江溆言的话，一时兴起想聊两句。但听到他亲口说放弃，还是跟着垂头丧气了一会儿。

        “你呢，你也一点都不想吗？”江溆言把视线转向左希。

        “还好。”左希写道。

        “嗯，我也感觉到了，你好像不是特别愿意参加这种大型热闹的娱乐活动。”

        左希恍若未闻，一时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诚然，她就是这样的。她不讨厌热闹，也谈不上不喜欢。那些欢声笑语的人是她最羡慕的对象，他们却也能只字不提，让她回忆起最难堪的过往。

        她总是在不断的抗拒中被迫接受着那些人，那些事。如果可以避免，为什么不？

        如果选择权在她手上，她为什么要将就？

        “你的高中生活除了学习还有别的东西吗？我感觉你全部的时间都是被书和笔占据的……不过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嘛，有的人偏偏就喜欢学习，我也见得挺多的……”

        江溆言面对着她，语气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还有别的东西吗？

        某一个瞬间，她脑海里那些思路好像都明朗了，江溆言的话点亮了她心里所有的指路灯。对于江溆言的问题，她找到答案了。

        她轻轻提笔，在纸上写下漂亮的三个字。

        “还有你。”

        落笔婉转，风姿翩翩。

        还有她周围一直陪伴着她的所有人，只不过她没写下来。

        因为在这一刻，只有江溆言。

        这个人，很重要。

        纸张边角的空白处被她按在手下，迟迟没有给出去。

        江溆言见她半天都不打算有所动作，那张让人不禁心跳加速的脸凑近了些。他才看清上面的字，发出清浅的一声笑，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说，“你也是。”

        “对于我来说，你也是。”

        江溆言不爱玩煽情的那几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近朱者赤，那天受了左希的影响，他突然就感慨万千，一副自己虚度光阴无疾而终的样子，还说了好些令人捉摸不透的措辞。

        “我的高中生活，居然马上就要过去六分之一了。一个学期快结束了，我还没做什么特别有意义的事情。其实在学校的每一天都觉得很难熬，枯燥无味，但是那些日子都过去之后又觉得时间过得好快。我初中也是这样，整天就是混日子的状态，一晃就过了三年了，不过好在没留什么遗憾。”

        一月初。

        三天的放假时长，左希回了趟家。

        江溆言不止一次提出去网吧玩一天，说以后的假期可比不上高一这么多，现在不抓紧时间多玩会儿就没机会了。

        左希没答应，一是快考试了，叫他也静下心来好好准备准备。二是这次尹未诠没回b市，就他们两个人去，万一巡视的人抓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元旦那天的天气比较好，千云蔽日。不像深秋那般阴郁，不像盛夏那般，烈日炎炎，照得人烦躁。

        海边的空气也较主城区新鲜，主要是气氛让人感到放松些。城市里的那些人，读书或工作的人，或日日夜夜为了生活奔波忙碌，或拖着疲惫的身躯放学回家。谁不想在这样的氛围下，全然不顾外边的风声雨声，安安稳稳睡个好觉？

        不过各有各的好，愿意留在灯红酒绿的世界的大有人在。

        梁珩难得一次没有去接她，说是工作太忙。他在b市有自己的生意，和以前的朋友合伙经营了一所小公司。税后收入非常可观，足以支撑一个正常家庭的大额开支。

        梁珩为此还道了歉，但左希表示他没做错什么，他不欠她的。

        左希转动钥匙，打开大门，整个房子空荡荡的，就好像很久都没有人光顾过一样。

        她的视线扫遍了房子的每一个角落，心里残余的希望像火苗，像被一桶扑面而来的水猛地浇灭，溅起了一地水花。

        不在就算了。

        说着要和她更亲近些的话，实际上那两个人都离她越来越远了。不是刻意的疏远，只是左希觉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人和人之间有了莫名的隔阂。

        可是结局就是她曾经最想要的，既然希望妈妈向新的生活张开手臂，就要接受自己被抛弃的事实。

        她心知肚明，在每一段关系里，她一直一直都是被抛弃的那方。

        左希回到自己的房间，开了一扇窗，让空气通透些。

        海风徐徐而来，咸味，清爽。

        要一起过年吗？她的存在重要吗？有她没她，关系大吗？

        这些问题困扰着她，约束着她，她睡不好觉。

        头痛欲裂，脑袋被无故生硬地挤压，几近破碎的边缘。

        不想考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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