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阿弥陀佛

“她魔心已成，残魂不灭今后便是无上魔者，她该死！”

        听闻此言，易连山呆站在原地，眉间染上了愁意。

        忽黑影从易连山佛印中退散，它语带魅意，笑的肆意且狂妄，“你不敢的，我均能帮你！”

        “我能杀她，让她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易连山面无表情的脸上终是泛起涟漪，他不由得捏紧手中拳头，喝道，“你敢！”

        黑影晃动，声音轻轻的从巨石内传出来，“我有何不敢？我本就是你。”

        “我仅是你的心魔，这一切不过是你心中所想罢了。”

        心魔在黑雾中翻滚，它低语道，“你知道，她该死。”

        “你又为何想以命救她呢？”

        易连山张嘴诵经，“阿弥陀佛。”

        黑影晃动，它又道，“世间呼唤你渡人救世的人那般多，你又为何不听？”

        易连山耳边顷刻响起无数嘈杂的祈祷声，“求求佛者，保我家孩儿早日得道。”

        “求求佛者，我的仇家定要早日嗝屁才好……”

        仿若听不见众人祈愿，他身着袈裟，执拗地往铜池城外走去。

        “我愿渡她。”

        心魔笑道，“易连山，你凭什么渡她？”

        易连山身上袈裟焕发出耀日光辉，他头上戒疤烫的他有些发颤。

        他低头，满脸愧疚，“皆是我的过错，为何让她受这般苦难？”

        忽易连山感到头顶戒疤犹如炙火一般发烫，他的眼睛开始慢慢泛红，直至那些红翻涌倾倒变为极致的墨色。

        他双手紧紧合十，嘴里默念，“阿弥陀佛。”

        修佛者，超脱世外，心需静，行需谨，心慈，实乃大忌。

        “易连山！”

        “全是你的错！！她本就该死，她不该恨别人，她该恨你！”

        心魔似鬼魅一般再次冒出来，此刻它化为天地，四面八方的黑涌进易连山身侧面，就像是时刻紧盯着他的眼睛，一旦他控不住心中恶，他便会踏入崎道，走火入魔。

        易连山满头大汗，他试图压住心中作祟的恶，死死压下心中的愧疚和怒火，他强忍着难受，狠狠关住内心深处充满情绪的嘶哑声音。

        他知道自己已染心魔，道成不得了……

        泪水顺着易连山道脸颊往下流，他疼的躺在地上。

        他喉间发出颤抖的声响，他依旧坚定道，“不……我可以渡她。”

        易连山转瞬起身，嘴中念叨经文，那方破碎木鱼悄然出现，转转悠悠的木鱼声响起，漫天梵音缭绕，身后金光佛印现，他布满墨色的眼睛缓缓转化为血丝，最后那点墨色化为灰烬。

        易连山脸上再次变成冷态，仿若世间一切都不能触动他。

        他耳畔转瞬传来仙界中无数修者的祈愿，与之前的冷谈态度不同，这次易连山开了口，他叹道，“别求我。”

        易连山澈净的眼中忽浮现一点墨色，他周身出尘气质骤然转变为尘世浮华中魅惑心魄的魔。

        “今后我便不算佛陀，这因果，缘由和苦难由我来背！”

        木鱼声回荡在天边，易连山手中出现一金色珠串，此刻上面遍布裂痕，他席地而坐，嘴中诵读早已念过百遍，万遍的经文，无数字符从他身上飘荡开来，天地间灵气生机跳着雀跃舞姿冒了出来。

        那方巨石悄然出现，仙界万年生机，登时化为一抹金光，融入巨石中。

        易连山身上的袈裟失去光泽转而变为灰蒙蒙的样子。

        他起身，走向苗树成的残魂。

        用手指轻轻擦去她脸颊上垂着的泪，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受了这般苦痛，对不起他害了你……

        望着眼前闭着眼的苗树成，易连山记忆中那个脸上带着小酒窝的女娃娃迅速出现，他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

        好想再见她一面。

        他还记得她初见到他时心中所求的愿，哪怕是修行百年的娃娃，心中所想还是那般可爱且善良。

        “求求佛者保佑，让眼前佛陀长长头发吧！”

        “他脑袋上光秃秃的瞧着好可怜，求求一定要让他好好休息，不要像我一样天天在仙门当免费探宝苦力呀！”

        苗树成脸上满是焦虑，双手合十，认真祈祷，“求求佛者，可千万千万要听听我说的话。”

        此刻易连山望着她的残魂，笑道，“听见了。”

        既你祈我长发，我便带发来找你。

        易连山目露金光，他重拍自己胸口，吐出一口心间血，滴在苗树成额间，“我以心魔盖你魔种恨意，望你来世顺遂平安。”

        心魔笑道，“你单单覆盖她心中恨意又如何？魔种会苏醒，她该死！”

        易连山挥袖转身离去，他头上戒疤缓缓被头上的青丝盖住。

        他嘴中念道，“阿弥陀佛。”

        心魔又冒出影子，“你不是佛陀，你念个屁！”

        易连山道，“我佛无处不在。”

        …………

        仙界铜池城，耀日当空。

        今日是仙界各门派招弟子的大好日子。

        无数仙修们均从苦修中醒来，浮屠深林中闪过一道道身影，修者们直奔仙界各门派收徒石碑而去。

        收徒石碑前早已排了六方长队。

        第三方拜道石阶上，有仙修怀抱珍品和拜帖，面带微笑，“今日我定能拜入仙门，我族中长老帮我求到仙门拜帖了！”

        “那便恭喜道兄了！”人群中一嬉皮笑脸的修者立即恭贺。

        也是有些好奇，他弯着腰问道，“不知道兄这怀中之物是何意？”

        那仙修微怒，“你第一次来拜道？怎得这么没见识，拜道没珍宝，哪个仙界门派会收你？”

        “你别看这些修者有些双手空空，别人灵袋里指不定藏着什么宝贝呢！”仙修嫌弃道眼神毫不隐藏，“拜道嘛！你再不济总要意思意思。”

        那嬉皮笑脸的修者连忙道谢。

        而在他们身后，一女娃娃穿着破烂衣裳，顶着一杂乱不堪的枯黄头发，扎眼的站在身着华服队列中间，俨然一堆金疙瘩中掉进了块黑石头。

        以她为点，方圆几米内无人靠近，一切离奇又古怪，更为奇怪的便是这女娃娃身后还背着一堆黑漆漆的树杈。

        此刻，站在他们身后的正是苗树成。

        她一副学到了的表情，苗树成揉揉自己干燥分岔的头发，一脸肉疼嘀咕道，“原来拜道还要备礼。”

        没事，珍宝她有的是。

        只见她小手往身后一拉，一根黑漆漆的树杈被握着，她似乎还拿着树杈仔细端详了一下，随后才满意点头。

        苗树成举着树杈开心道，“这根树杈子最黑最重，用来拜道送礼最为合适了！”

        站在她身后的仙修嘴角扯动，忍不住翻了好几个白眼。

        这是谁家煮饭烧火的仙童？怎么背着扒火棍就跑出来了？

        拜道送扒火棍，你可真行！

        这位年幼仙修被排队人群挤的很是憋屈，望着眼前空间非常大的位置，他不由自主地往前跨了一步。

        忽身后迅速有仙修伸出手拉住他，苦口婆心劝道，“慎重！”

        年幼仙修挠头不解，“怎么？”

        那束发女修抿嘴微笑，“听姐一句劝，退一步，海阔天空，挤一挤，保命渡劫呀！”

        仙修疑惑皱眉，没好气地一把挣脱开女修拉扯，嘴里嘟囔着，“说什么呢？”

        “保命渡劫？身为仙修想得道，怎么能怕劫难呢！再说我往前走一步，难道还会送命不成？你们也太夸张了……”

        仙修傲气扭头，但转瞬一离谱场景闯入他眼中。

        只见眼前背着树杈，仿若营养不良的女娃娃伸出小巧的手，握着从背后抽出的树杈，微微侧身，对着远处一硕大山石轻轻一划，顷刻，山石四分五裂，碎的干干净净。

        仙修瞪大眼睛，喉结耸动咽下口水，默默收回自己的脚，“哈哈，打扰了打扰了。”

        围观仙修们顿时一副调侃他的表情，“哟，你不是不怕劫难吗？”

        年幼仙修臊了个大红脸，站在原地，低着头不再言语。

        仙修们均离苗树成远远的，生怕这娃娃握着树杈给他们来一划。

        而苗树成全然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知道自己随意的挥动树杈子让周遭的仙修感到害怕。

        她正烦呢！

        她明明死了，还是树毁人亡，死状及其凄惨。

        可是等她有意识睁开眼，她发现自己居然重生了！

        方才苗树成顶着一头乱发，呆滞地躺在石阶上，有点懵。

        周遭非常安静，除开她身侧躺着几根黑漆漆的树杈，和一大批排队准备拜道的仙修们。

        “奇怪，自己脑袋里的画面断断续续，只模模糊糊记得自己死掉了。”苗树成揉揉脸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些什么东西，她懵懵懂懂的觉得自己记忆中的东西好像少了些什么。

        但她挠挠头，怎么都想不起来，“记不起来了，但应该不是件什么重要的事情。”

        忽苗树成脏兮兮的衣袖中传来吱吱的响声，她瞬间反应，将衣袖中的传声玉佩掏了出来。

        玉佩内传出一跋扈男子的声音，“喂！神树，我们准备去无迹海寻灵药，你快些为我们准备好最优路线……”

        听见这些言语，苗树成脑袋中停顿的齿轮咔吱咔吱地缓缓运转起来，无迹海？！

        她顺手握上身侧的树杈子，仙门弟子要她去无迹海？

        我的仙人佛祖呀！她想起来了……这不正是百年前她悲惨沦为仙门苦命打工人的开始吗？！

        在仙门当苦命打工人，需日日早起，夜夜晚睡，平日里更是各种加班加点，偶尔需要带着仙门弟子去仙界各处遗迹中寻灵药探珍宝就算了，倒霉的时候那就是超长待机24小时，全年无休，可谓是仙界不要命007。

        那是她最无聊且难熬的日子。

        苗树成摸着自己杂乱的头发，背好身侧歪七扭八躺着的树杈子，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无比忧虑。

        她乃仙门的最后一棵神树，自天地灵气中诞生，浑身是宝。

        她背着的不起眼的树杈子在日后可是仙界中难得一求的炼器至宝！

        苗树成死后不久仙界出了一厉害狐狸精，他以神树树杈子炼器入道，年纪轻轻登上了上仙之位，所炼器具更是让仙界无数仙修为之趋之若鹜。

        也是可惜，她死后化为一缕魂，四处飘散，听见仙门众人的惊叹，她才知道此事，颇有一种生前拥有块大石头，死后才知道那是块无价灵石的意味。

        苗树成醒来后迅速将树杈子捆好，这搁在以后都是珍宝！

        当然她活着时没有把树杈子乱丢，死前她热衷于干好人好事，送了许多树杈给仙界腿脚不便的老人家当拐杖。

        回想起这些事，苗树成挠挠头纳闷道，”难道现在当仙人干好人好事容易嗝屁？”

        前世她简直就是仙门伟大杰出人物第一名，为仙门各种任劳任怨，探宝寻宝，结果没工资发就算了，她还惨遭树毁人亡。

        苗树成生于天地间，落根于仙门内，仙门有一古老传说，所谓神树枝繁叶茂可保仙门万年平安。

        她每日辛辛苦苦工作，寻宝探宝，这狗屁仙门不给她颁门派中最伟大人物牌匾就算了，因破烂传说，苗树成全然化身“悲惨打工人。”

        成了天天睡不好，吃不饱的可怜女娃娃，她愣是连根头发都不敢掉，生怕落几片树叶给仙门招惹来麻烦。

        她的青春，她的美好人生啊！

        全奉献给这该死的剥削狠心肠仙门了。

        结果嘞！到头来，她惨遭仙门掌门人霍岂夺生机，剜道心，割树皮，折树桠……

        那些混账东西连她的落叶和根茎都薅了个干净。

        当真是气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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