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第六章：

        陌生的环境。

        以及让它不太排斥的气息。

        刺猬记得面前的这个人，它吃过他的几条虫子。

        刺猬缩成一个球很久了，它一直悄悄地偷窥四周。

        那人靠近他，拆开一个包装罐子。

        刺猬知道这种圆圆的大罐子里装的是它可以吃的东西，可它现在并不想吃。

        于是它把脖子埋在肚子里埋得很深，软软的，很温暖。

        察觉那人用手指蹭在它的刺上，刺猬直接炸刺。

        最好把这人手炸疼了，觉得疼就会缩回去，不要随随便便碰它的刺。

        贴在刺上的手指果然移开了，刺猬还没松下心几秒，那人夹起一条虫，摆在它的屁股后摇摇晃晃。

        真讨厌，总来招惹它。

        刺猬悄悄探出一点脑袋，它是个大近视，看东西容易模糊不清，那人似乎生得极高，刺猬没看到他的脸，隐隐认出个巨大高高的轮廓。

        刺猬默默看了好几次在它屁股后摇来摆去的面包虫，咽了咽口水，缩起脑袋，不看，不听，整个刺球团在棉花窝里静止不动。

        萧珅对这只小东西实在拥有耐心。

        “怎么不吃了。”

        小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它心说我又不认识你，你也不是我的主人，它需要一个刺独自待着，不要在它面前用吃的引诱它了。

        这人耐心好，可刺的耐心终究也不差。

        它可以好长时间保持同一种姿势不变，不需要进食，水偶尔偷喝一点点，在松软香香的猫砂里羞羞的时候甚至会自己挥动起小爪子掩藏它的东西。

        遥远而熟悉的肢体记忆涌入爪子，刺隐隐动了动蜷缩起来埋在肚皮上的爪爪，按捺要动的欲/望。

        刺可以不用麻烦任何人，包括主人在的时候，它从来就不需要麻烦对方，它是个非常自觉的刺，能够自觉自立的待到天荒地老。

        小刺是个大近视，眼睛不好，现在好像脑子也太好了。

        它已经意识到自己醒了几个月，不是刺非要记着，而是那个每天都要对他叨叨几句的观察员告诉刺的。

        话很多的观察员去了哪里，为什么给它喂东西的人变成这个气味还不错的人？

        虽然人的气味挺好闻，但这并不表示刺要接受人的投喂，不意味着刺可以让对方顺摸自己的刺捋。

        人只说了一句话，声音低低沉沉的，很有磁性，是个好听的声音。

        可惜好听的声音并不能迷惑刺。

        刺把球状刺的自己缩得更紧，挨在棉花窝里准备睡一觉。

        赫尔利元首饲养刺猬的第一天以失败告终。

        翌日，结束办公的萧珅打开光板，从网上找到一些刺猬相关的视频记录。

        当今世界ai数据模拟复刻的技术很好，不过萧珅没看用技术处理的视频，而是选择了原视频记录片观看。

        视频留存的时间已经非常久远，网上搜到的视频画面全部都是模糊的。

        萧珅点开其中一个视频，短短的两分钟，画面记录了刺猬洗澡的时刻。

        小小只的刺球仰躺在水盆上飘荡，视频中主人的手指贴在刺球柔软的肚皮上轻柔按摩，左边轻揉三圈，右边轻揉三圈，刺球在水里打了个圈圈旋转，主人又用白色的小刷子沾了沐浴泡泡在那一背的刺上慢慢刷擦。

        萧珅把为数不多的视频看完，回到起居楼像往时一样依照习惯进餐，洗漱，阅读一些时政报纸。他把翻阅完的报纸收好，从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书，转到隔壁的房间。

        给刺猬准备的宠物房间已经打造完毕，分有休息区和活动区，各式刺猬玩具都是定制做好送来的，第一次买回来的跑轮看资料说小一点的刺猬在轮子上玩跑时容易卡伤小爪子，这次重新定制新造了两个。

        萧珅的目光落在迷你食盆上，粮没少，水肉眼可见的少了一点，看来小东西还是知道喝水的。

        挨在棉花团蜷缩得浑身蓬松的小刺球察觉人在看它，便从蓬松一点的刺缩得紧实一点，显得更加小个。

        经过几个月饲养，刺猬的颜色已经不再那么灰扑扑的，显出了刺接近米白偏一点奶黄的原色。

        此刻刺球没有炸刺，满身的刺服服帖帖地随着呼吸起伏着轻轻微微地颤动，这么小的一只东西，性气倒反过来。

        萧珅拿起镊子，慢条斯理地从罐子夹起一条面包虫。

        面包虫对刺猬有着毫无抵抗的诱惑，面前的小刺球已经拒绝了好几次。

        萧珅并不急喂刺，见刺不吃，收起面包虫，靠在背椅上翻开手边的书。

        小刺：……

        这人哦，都没有耐心哄它等它吃面包虫了。

        没有耐心还养什么刺嘛……

        虽然人已经不止一次给它投喂面包虫，是刺自己没吃而已。

        小刺严肃拒绝了几次人的投喂，今晚却有些蠢蠢欲动，它是真的饿了。

        暖融融的刺猬箱烘得整只刺都暖洋洋的，包裹着刺身的棉花团也非常舒适柔软，好像躺在一团软绵绵而暖和的太阳上。

        刺猬缩起来贴在肚皮上的小爪子动了动，悄悄从包起来的刺身露出一点粉色爪尖。

        自从换了饲养人，它的爪子已经一个多月没人给它修剪，小爪子上的指甲长长后勾出一点尖尖。虽然刺并不喜欢有人碰他，之前给观察员修剪指甲，已经是他对人类表露出的极大忍耐了。

        刺迷迷糊糊地想：这些人类……和以前的主人的不一样。

        窝在棉花团的小刺艰难地翻了个身，露出已经伸出来的粉色小爪子。

        四只小爪子原本以一个捂住的姿势交叠起来按在肚皮上，它慢慢舒展缩了很长时间的爪爪，探出的小尖鼻子微微颤动。

        这一幕落进萧珅眼底，小刺出窝了。

        出窝的刺从棉花团里慢慢爬出，乌溜溜的小豆子眼朝人的方向瞅一眼，看不太清楚。

        人没有理它，这让刺提起的心不由落下，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刺往小食盆和喂水器的方向挪，粉色嘴巴停在喂水器前咕噜噜喝两口，脑袋一转，吃起每天都按时添换的高端猫粮。

        它的吃相是非常优雅的，又有讲究。动作幅度轻，即使很饿，也坚持小口小口的吃，只能听到细微窸窣的动静。

        刺吃一口，耳朵就朝人坐着的方向微微竖起，窥听人的动静。

        人没动，刺猬就多吃几口猫粮，直到身后传来响动，刺往后拉了拉小巧的薄耳朵，正准备继续缩进自己的刺壳中，鼻尖一竖，脑袋忍不住朝屁/股后看。

        人正夹着一条诱惑力十足的面包虫对它摇摆，小刺刚开过胃口，很难禁得住这样的诱惑。

        迷你刺球调转方向，尖巧的小嘴一凸，吭哧吭哧地把抢进嘴边的面包虫吃了。

        它抬起黑溜溜的小豆眼看人，离得这么近才大概看清楚人的轮廓。

        第二条面包虫出现在嘴边，小刺又是啾的一口，吭哧吭哧咽下。

        第三条，第四条。

        萧珅停止喂食，狭长深邃的碧色眼睛浮现很轻的笑意。

        “下次再吃。”

        又说：“怎么连吃东西都那么安静。”

        接受人投喂的小刺没有立刻缩成一个米黄色的刺球，它依然在观察人。

        刺猬对人的长相没有具体的幻想和概念，除了已经想不起的主人模糊的面庞，其他接触的人，只有话叨叨念念的观察员。

        面前的人是小刺接触的第三个人类，它有些好奇，但依然不会靠近对方。

        刺睁圆一双小黑豆眼观察挺久，隐约记住人的模样。

        刺对人没有太多的印象，可面前的这个人好像比他看过的两个人都好看，包括它已经想不起来的主人。

        这就是它的饲养人吗？

        小刺舔了舔嘴巴，在人的掌心碰上来时，又缩成一个刺球。

        人的手指贴在它背后的刺慢慢捋，刺本来想炸一下对方，可刚刚才吃过饲养人投喂的面包虫，作为一只不爱理人却会讲礼貌的刺，小刺选择今天不炸刺，让人捋了一会儿自己的刺。

        直到刺猬的刺开始炸起来，萧珅放它到棉花窝里，结束了今天的养刺活动。

        人走的时候将刺猬箱里的温度调好了，暖融融的窝让刺舒服得四爪摊开呼呼大睡。

        突然，它抖了抖爪子翻身起窝，快速地往柔软香香的猫砂上爬。

        刺有三急，小刺今夜窝在猫砂里拉了好几次羞羞，作为一只讲卫生的刺，反复几次刨猫砂埋羞羞的动作都把它的爪子刨累了。

        它不是那种无情的造粪刺猬，刺只有肚子不舒服才拉多一点羞羞。

        它会争取明天拉少点。

        肚子不太舒服的刺窝成球，晃悠悠地倒在猫砂边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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